屋内炭火烧得很足,晏云栀沐浴过的长发已经在一室内的温暖里慢慢干透。和煦的温暖拥抱着她,晏云栀忍不住去想陆玹现在在做什么?边地战时,定然吃不好睡不好,也没有这样温暖的屋子住。 她不敢细想,越想越觉得心酸。 月牙儿进来添了一次炭火,催时辰不早当早些休息,才退下。 晏云栀在藤椅里又坐了一会儿,起身去窗下案旁,又燃了一只蜡,铺开信笺,给陆玹写回信。 今日陆玹写给她的信,是和禀圣的折子一起送进京的。陆玹除了军事公务,一共寄回来两封信,一封写给父亲,另一封写给晏云栀。 书信没有那么方便,晏云栀也不知道自己的回信什么时候能送到陆玹手里。 她拿着笔,琢磨了很久,忽地弯了弯眸勾出一抹调皮的甜笑来。 她一笔一划地写回信,也只写了三个字,是同样的——万事安。 她自小临陆玹的笔迹,字迹本就与陆玹很像。此时她故意模仿陆玹的字迹来写,待写完了。她所写的这三个字,竟和陆玹送回来的家书一模一样。 晏云栀将两张信笺摆在一起,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将她给陆玹写的那一份仔细封好。 灯熄了。 黑暗里,晏云栀蜷缩躺在床榻上,抱着陆玹的枕头。周围一片黑暗,她睁大了眼睛,什么也看不见,只望着近在咫尺的垂落床幔发怔。 以前她总觉得将自己的心交出去是很愚蠢的事情,人的心那么小,不该被一个人填满。 如今她已不再计较,那颗心脏到底被陆玹占据了多少,只盼着他能平平安安回来。 陆玹刚走的时候,晏云栀还数着日子。这日子越数越慢,她便逼迫自己不再数日子。 到了今日,倒也不记得分别了多少个日日夜夜。 晏云栀轻叹了一声,抱着枕头翻了个身,闭上眼睛,逼着自己睡着。 正月初八,晏云栀要进宫赴宫宴。 一大清早,她才刚起身,宫里来了人,给她送了宫装。 晏云栀心下诧异,她又不是没有宫装,宫里为何突然给她送来一身新的?她疑惑地走上前去查看,这才惊讶地发现这套宫装是王妃的形制。 晏云栀懵了一下,再次向苏公公询问这是宫里哪位主子的意思。 苏公公笑着说:“奴是太后身边做事的,自然领着太后的旨。” 苏公公眯着眼睛笑,看出晏云栀的惊疑。他细着嗓子宽慰两句:“夫人莫要多虑,这是您应该的。” 言泉和春柳亲自送苏公公出府。 言溪和春桃、月牙儿围上来。月牙儿问:“真的穿这身?” 晏云栀眉心轻蹙,琢磨了片刻,慢慢点头。 她明白她留在京中的待遇,代表着宫里对陆玹的态度。 晏云栀打开妆盒,重新挑选了一套适合这身宫装的首饰。 晏云栀入了宫,朝臣家眷已经到了许多。她们瞧着晏云栀这身装扮,先是惊了一下,继而了然。 她们围上来,热切又友善地和晏云栀打招呼、寒暄闲聊。一时之间,晏云栀仿佛众星捧月般。 晏云栀微笑着与她们寒暄,礼数周到,端庄得体。 只是应酬得有些累了,某个恍惚间,她还是有一种不真实感。好像这样的大场面,人人都戴着一张面具,不够真实。 温岫朝晏云栀走过来,目光上下扫过晏云栀身上的宫装,语气友善般开口:“王妃今日这身衣裳倒是好看得紧。” 她顿了顿,问:“不知道是哪里做的?我也想讨这巧手的裁缝用一用。” 周围女眷目光交流着。 温岫被指给了谢临,将来也会成为名正言顺的王妃。只是突然战事起,谢临随军出征,这婚事暂时耽搁了。 晏云栀温声道:“这是太后赐的华服,究竟是哪位妙手绣娘所制,我便不知晓了。若你真想知道,可以问一问苏公公。” 众人这才知道晏云栀今日穿的衣裳竟是太后赏赐,她们本就讨好的目光,变得有了更多的阿谀。 温岫脸色一寒。 “多谢夫人提醒了。”温岫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 和谢临的婚事,她满心不乐意。这桩婚事唯一能给她带来的好处,就是身份高。所以今儿个见了晏云栀穿着王妃规制的宫装招摇,压在她心里太久的郁闷终于是想找个由头发泄出来。 却没想到晏云栀并非私自穿这宫装,而是太后赏赐!这让温岫又跌了一跟头。 温岫刚要转身,目光扫见宴桌上的点心,目光微闪。她重新转过身来,含笑望着晏云栀,再道:“对了,上次无意间听说大名鼎鼎的云至坊老板竟是你。想起夫人幼年被遗弃,手头当是不宽裕,才从了低等的商贾之道。这……不是瞎传吧?” 赴宴的众人面面相觑。 云至坊的老板是晏云栀?云至坊的点心在京城十分出名,她们竟是谁也不知道云至坊的老板竟是陆玹的夫人。是了,云栀云至,名字早就暗示过了! 晏云栀轻笑了一声。 她明白温岫这是气急败坏,在这样的场合抖出她经商的事情来埋汰她。 可晏云栀从未觉得做生意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她抬起眼,含笑望着温岫,温声细语:“没错,云至坊是我十岁出头的年纪开始着手操办,一点一点将它变成如今的规模。云至坊能得到那么多人青睐,我心中甚是欢喜。” 晏云栀眉眼间完全没有温岫想看见的丢脸之色。相反,她杏眸中是将云至坊从街边小摊一点点壮大到如今规模的骄傲。 温岫张了张嘴,忽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坐在晏云栀身边的人,赶忙笑着打圆场,夸起云至坊的点心有多么妙。 “我原先就时常感慨,能将点心做成艺术品一般,幕后的老板一定是个心灵的妙人!” “我昨儿个经过云至坊想去买糕点,刚排了一刻钟,东西都卖光了!什么也没买到……” 晏云栀听着周围人对云至坊的夸赞,纵使她心里明白众人此刻的夸赞并非全部都出自真心,她还是很喜欢听。她唇角带笑地听着,连温岫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晏云栀抬眸,望向温岫早就走远的背影,却想起另外一个人——谢临。 谢临和雨娘的事情,宫里宫外传得沸沸扬扬。谢临为了雨娘做了很多违背圣意的事情,当真是非卿不娶,成了京中街头巷尾的佳话。 谢临与温岫的赐婚已经有一段时日了,谢临一点动静也没有,好像真的默认了这门赐婚。 接受赐婚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只是谢临一点没闹,倒是让晏云栀有些诧异。 她再一琢磨,许是国事要紧,先将战事放在首位。 今日赴宴,晏云栀一早就入宫,一直忙到天黑才回府。回到承风院,她疲乏地趴在床上,觉得全身的骨头都要散了架。 她想家了——晏家。 接下里的十余日,晏云栀将过年所有要赴的宴、要办的宴,全都忙碌完,然后将云至坊暂时交给陆善和打理,她带着行囊,乘着一辆轻快马车,踏着春风回家。 晏二夫人早早在影壁处候着,见了晏云栀的马车,亲自上前将人扶下来。 晏云栀还没站稳,晏二夫人一把将人搂在怀里,在晏云栀的胳膊上拍了一巴掌,嗔责:“才回来!” 晏云栀弯起眼睛来,一对梨涡显出来。 晏云栀在晏家这一住,就从冬住到了初秋。期间只回了陆家两次。 中秋佳节,晏云栀犹豫了很久,还是回了陆家。虽然在晏家的日子很舒心,可是她舍不得姨奶奶。姨奶奶年纪大了,陪一年少一年。 军中连连取胜, 又赶上中秋节,军营里也改善了伙食。 往日里肃然的士兵今日都得到了放松。 外面吵吵闹闹,陆玹一个人在军帐里,收拾着案上的文件。 “将军!”长河掀帐进来,递上来书信。“许久前的家书了,咱们一直往前行军,这信在后头辗转了几个地方,今儿个才送来。” 陆玹接过来,摆了摆手,让长河出去和旁人热闹去。 他拆开信,打开信笺,看见熟悉的“万事安”三个字,愣了一下。 这不是他给晏云栀的家书吗?难道这封信没有送到她手里去? 他再一细看信笺上的三个字,慢慢瞧出了些端倪,恍然辨出这不是他送出去的那一封。 她的字迹还真是能以假乱真,连他都险些分不清出自谁手。 陆玹眼前不由浮现晏云栀在写这封信时,眉心轻蹙略带着点赌气的神情。 陆玹重新落在信笺上的目光,逐渐变得温柔。 他低笑了一声。
第77章 077 又是一年年关将至,晏云栀从晏家回来,马车停在陆府门前,刚好遇到陆善和的马车。 两个人同时下了车,相视一笑,携手同行。 “改了姓有了家人,就整年整年见不到人影啦。”陆善和打趣。 晏云栀挽着陆善和的胳膊,甜声:“我这心里总想着你,所以这次回来住得久啦!” 陆善和“噫”了一声,眼尾挑笑,道:“明明是战事快结束了,回家等我二哥呢!” “早着呢。他又没个音信。”晏云栀嘴硬。 两个人说说笑笑往府里走。晏云栀转眸望向陆善和眉眼间的笑意,心想陆善和如今又能和以前一样地笑了。可真好呀! 时间是良药,能治病。也是毒.药,能害人得相思病。 晏云栀抬起眼睛,望向不远处的小院。府里的下人正踩着木梯,往树上挂崭新的红灯笼。 恍惚间,晏云栀好像看见了很久之前陆玹扶她挂灯的画面。 雪地被踩得沙沙作响。 又过了两日,陆玹终于有了消息,大军大年三十凯旋。 晏云栀悬在心口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年三十之前的这段时日,晏云栀将日子过得十分漫长。天总也不黑,黑了又总也不亮。 夜里她睡得迷迷糊糊,一丁点响动都能把她惊醒。 春桃快步走进来,一脸紧张:“二奶奶,您听说了吗?” 瞧着她这神情,晏云栀心口一紧,莫名为陆玹担心。她强压着心慌,问:“什么事情?” “六殿下战亡了!” “谁?”晏云栀呆住。 眼前浮现谢临总是嬉皮笑脸没个皇子的样子。“好好的,怎么就没了……”晏云栀喃声。 明明一场接着一场的胜利从战地传回,大军也马上就要凯旋,怎么这么突然传来这样的噩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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