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云栀握着红绸的手不由紧了紧。 她在心里默念接下来的流程,身姿端正地走流程,不出一丝差错。 老太太和陆老爷坐在上首,接受了新婚夫妇的跪拜。 苏氏站在陆老爷的身后,满脸堆笑,没显露出半分不满意。她心知肚明,陆玹是不可能跪她的,她才不冲上去找不自在。 随着一声“送入洞房”,婚仪便是走完了大半。 纪云栀这时反倒没那么紧张,因为陆玹将她送到婚房,就会按照章程回去宴上。 她悄悄转眸,从红盖头下方去瞥身侧的陆玹。只是这么一瞥,她刚放松下来的心,顿时又紧张起来。 “今日宾客多,回去会稍晚。” 身边传来陆玹的声音。 纪云栀轻颔首,她小声回话:“少吃些酒。” 话一出口,纪云栀就后悔了。老天爷啊,她才不想管陆玹喝多少酒,她只是实在没话找话…… “我没喝酒。”陆玹道。 确实很多人向他敬喜酒,可他杯里是清水。有人没看出来,有那看出来的人也装不知道。 两个人并肩走进新房。 喜娘收走了两个人握了一路的红绸,扶着纪云栀去床边坐下。 陆玹看了一眼纪云栀紧绷的身形,吩咐言溪:“府里的人过来作陪可以,乱七八糟的人不准放进来。” “是。” 待陆玹走了,纪云栀终于可以暂时将盖了大半天的红盖头摘下来。 不多时,陆家几位姑娘和陆家的一些亲戚女眷都过来,陪着纪云栀说话。 外面的天色逐渐暗下去。 纪云栀悄悄转眸望一眼门外天色,心里逐渐又紧张起来。 “二爷回来了!” 春柳赶忙将红盖头重新给纪云栀盖上。 在一片贺喜声中,纪云栀的红盖头重新被揭开。然后她看见了立在身前的陆玹。 心头怦怦跳着,她不敢抬头看他。 “快把交杯酒拿来!”喜娘笑着说。 交杯酒还没送到手上,外面却传来尖细高扬的一声:“圣旨到——” 纪云栀微怔,抬起眼睫。她看见陆玹皱了下眉。纪云栀又迅速压下不安,站起身来。 “晟王接旨——” 所有人跪了一地,陆玹最后一个跪下。 “蓑州匪寇作乱民不聊生,时值年底,百姓苦不堪言,此乃紧急军情,特令晟王陆玹即刻率兵出发……” 宣旨太监诵读完圣旨,笑着脸朝陆玹递圣旨。 陆玹沉默了片刻,才接下。 他还以为明丽长公主要怎么大费周章使手段,竟是这般幼稚把戏。 忽听人群里一道轻轻的笑声。细小的笑传入他耳中,陆玹脚步一顿,忽然转过身去。 纪云栀身上嫁衣复杂繁重,才刚被搀扶起身。 她文静乖顺地立在那儿,似感觉到陆玹的目光,她抬眼望过来,小心翼翼地说:“二爷注意安全。” 大婚之日出征,于将帅而言是美谈。可对新娘子来说,却成了微妙的笑料。 他不能走。
第9章 009 陆玹瞥了一眼手里的圣旨。 倘若真是边地紧急军情,他一定立马出征片刻不耽搁。然而蓑州匪寇算什么紧急军情?恐怕只是一伙小贼,甚至存不存在都未必。更何况各司其职,蓑州匪寇从不是他的职权范围内。 圣上这是两边都要递个台阶。允了他惩罚赵宝荷,同时也允了明丽长公主这荒诞的出气。 “青山。”陆玹沉声开口,“立刻召集将士,重整戎装,列阵以待,两个时辰后出发!” “是!”青山领命。明明穿着赴宴的华服,可是顷刻间仿佛铠甲在身,领了军令立刻去办。 众人品出些别的意味来,悄悄目光交流。 宣旨的李公公怔了怔,“晟王,陛……” 陆玹冷声打断他的话:“时值年底,军中将士已有不少告假归家。李公公是让本王现在挨家挨户把他们揪回来?” “不敢不敢……”李公公弯着腰向后退了半步,他却在心里嘀咕:军队不是还没开始放年假吗…… 陆玹转过身,大步朝婚房走去。 纪云栀立在门口,杏眼微微瞪圆,颇为意外地望着他。待陆玹走到近处,她才回过神,仓促收回视线,垂下眼睑。 陆玹的视线落过来,望着纪云栀,却是对喜娘道:“婚仪继续。” 喜娘回过神,立马喜声高扬一句“好哩”,而后搀扶着纪云栀回到房中。 婚房贴着巨大囍字的房门关合,隔绝了外面的众人打量的目光。 “有趣。”谢临乐得合不拢嘴,“有人还不得气死。” 太子谢琦微微笑着,不置可否。 人群里的赵宝荷狠狠跺了跺脚。她今日过来忍受着别人异样的目光,还不是为了最后出一口气?没想到…… 她气愤地转身,看见温岫幽幽立在角落。 她没好气地走过去冲温岫嚷:“哼,你在京中苦苦等着陆玹。如今人回来了,连见都没见你吧?啧。” 温岫生得端庄秀丽,她轻轻抬眸望向赵宝荷,关切地问:“县……宝荷妹妹身上的鞭伤可都好了?” 赵宝荷脸色大变,气得就要伸手挥巴掌,身后的婢女赶忙拦住她。 温岫柔和一笑,转身离去,往人多的宴席去。 赵宝荷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不想再在陆家待着了,也没支会母亲,自己气呼呼地走了。 陆善静站在远处偷偷观察着赵宝荷这边。身为主人,她当然不愿意府里出乱子,看着麻烦精走了,她松了口气,这才去招待别的女客。 她询问身边的丫鬟:“怎么不见三哥?前面好些宾客等着他招待呢。” 小丫鬟面露愁容:“三爷酩酊大醉被家丁搀回去,四爷在前面招待呢。” 陆善静嫌弃地骂亲哥哥:“没出息!” 新房的房门一关,将意外关在门外,只有一室的大红色。 陆玹将圣旨随手放在桌上,朝婚床走去,在纪云栀身边坐下。 喜娘念了长长的喜词,从丫鬟手中接过两盏贴着囍字的酒樽,分别递给新郎新娘。 纪云栀微侧过身,膝盖触上陆玹的腿。她压下想后退的冲动,装作若无其事,抬起酒樽。 手臂相环,二人逐渐相贴,却饮杯中酒。 这是陆玹今晚喝的一口真酒。 纪云栀第一次喝酒,辛辣入喉,顿时将她呛着了。她强撑了不咳,脸却憋得通红。 陆玹扫了一眼她憋红的脸,将空酒樽从她手中拿走,一并递给言溪。 喜娘半跪在一对新人面前,小心翼翼地各剪去一缕发,打一个结收进一个漆红的锦盒里,仔细上了锁。 喜娘笑盈盈地将锦盒放进纪云栀手里,笑道:“二奶奶收好了。” 纪云栀轻轻点头,不自觉地双手攥紧锦盒。 至此,婚仪完完整整地结束了。 哦不,还有最后一步,洞房。 纪云栀不知道若是两情相悦的有情人大婚时是什么情景,她对今日的印象只有——慌乱。明明她表现得很好,没有出一丝纰漏,可她心里一直是乱着的。 喜娘又说了一箩筐的贺喜词,而后退出去。纪云栀被言溪和春柳带去浴室,沐浴换衣。 春柳凑到纪云栀耳畔,小声询问:“二奶奶是紧张吗?” “没有啊。”纪云栀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 艳丽的妆被卸尽,露出一张出水芙蓉的娇靥。复杂的嫁衣也褪去,换上一套轻薄的红纱寝衣。 纪云栀硬着头皮回到寝屋。 陆玹仍坐在床边,他抬眼,在纪云栀的脸颊上多看了一眼,挥了挥手,让婢女们尽数退下。 纪云栀心下狐疑他不去沐浴吗?那一会儿……是不是太不讲究了? 她轻轻抿唇,没问出来。 她小步挪着朝床榻走去,在床边坐下。她低垂着眉眼,没有看坐在身边的陆玹,可是她感觉得到陆玹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他在看什 么? 纪云栀瞥着自己的寝衣。明明是冬日为何偏给她这么一件轻薄的寝衣?她几乎能看见寝衣下心衣上的绣纹。陆玹也看得见?这般一想,纪云栀快要坐不住了。 婚房里的安静,让纪云栀越发能够听清自己的心跳声。 “冷?” “有一点……” 陆玹站起身,走向一旁的方桌,倒了一杯温水,折身回来,递给纪云栀。 纪云栀伸手去接,翘起的小手指不小心碰到陆玹的手背,她的手一抖,杯子脱手,纵使她急急避开,温水还是洒了她一身。 本就薄薄的寝衣立刻紧贴在她身上。她尴尬地站起身,手边没有帕子,只好用手去拂、去拧衣服上的水。 陆玹走向衣橱,从里面给她拿出一套新的寝衣。纪云栀瞧见了,脱口而出:“今天不能穿白的!” 陆玹瞥了一眼手里拿的寝衣,放回衣橱,重新拿了另一套——他今晚理应要穿的红色寝衣。 纪云栀懵了。 陆玹朝她走过来,将寝衣放在床边,伸手去解纪云栀的寝衣。 纪云栀几乎是本能地向后退了半步,身后就是铺着鸳鸯喜被的大床,她一下子跌坐。 纪云栀立刻就后悔了刚刚的后退,她不该避他。她搭在身侧的手下意识攥住锦被,悄悄抬起眼去看陆玹,她什么也没瞧出来,陆玹脸上没什么表情,好似并没有生气。 陆玹弯下腰,重新给纪云栀解衣。 这一次,纪云栀没有躲。她眼睁睁看着陆玹的手解开她的衣带,将染湿的寝衣剥离她的肩。身上只剩贴身的小衣,裹着她的柔软。她忍不住缓慢地呼吸,胸脯起伏。她自己瞧见了小衣上的并蒂莲摇晃。于是,她从脸开始涨红,红晕染过她的锁骨,一直向下,小衣之下也红透。 她不再觉得冷了,只觉得好热。 纪云栀努力将呼吸放得轻浅,默默将脸偏到一旁。 “我一会儿就走。”陆玹脱下纪云栀的寝衣,拿了他的寝衣给她穿。“听懂了吗?” 纪云栀微怔,杏眸浮现一抹异色。她又隐约听出陆玹声音里的笑意。她缓缓转眸望向他,四目相对,她确定看见了陆玹眼底罕见的温和的笑。 她眨眨眼,有些彷徨。 身前的小妻子娇妍得仿若淋过一场甘霖的娇嫩菡萏,纵使陆玹早就铁石心肠,也被她惹出些许柔情。 他克制想要亲吻她的冲动,先安抚她的紧张。“我留下是为了这场婚仪的完整,给别人看的完整。而我们夫妻之间的私事。”他带着笑意地微顿一息,“等你见了我不再像耗子见了猫,来日方长。” “我没有……”纪云栀嘴硬地反驳,心里的紧张却忽地散去了大半。她又莫名轻轻点了下头。 陆玹挤出来的这两个时辰,是给她的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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