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回头去,见梁飞若笑眯眯提着灯站在门口,心下一虚,踉跄一下,仿若醉酒。 梁飞若伸手要扶他:“柳条儿的手艺很好吧?” 蒯宗平灵巧避开:“嗯。” 梁飞若:“她今天管你叫爹了。” 蒯宗平:“……” 梁飞若:“我都听见了。” 蒯宗平:“其实……”他也大不了她几岁,长的着急罢了。 梁飞若:“我之前同你讲,她不是故意针对你。你现在信了吧?” “所以,就算她将来再无理取闹惹你生气,你也不会伤害她,对吧?” 她问的小心翼翼,蒯宗平心里古古怪怪的,十分不解:“娘娘,您为何就认定我会伤害她?” 梁飞若掩口笑:“不会吗?蒯指挥使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先替柳条儿谢过您啦。” 蒯宗平驻足半晌,不解梁飞若为何非要他的一句承诺,实在弄不懂就不多想了。 索性道:“娘娘,柳条儿由您护着,别说是臣了,就是陛下看她不顺眼,也会看在您的面上,忍了。” 梁飞若:“是呀,陛下很久以前就答应过我,不同柳条儿计较,金口玉言,我信他。” 可是她也管束不了柳条儿。 她就喜欢找蒯宗平的麻烦,梁飞若劝过很多回,没用,只能从蒯宗平这下手了。 * 回屋,睡觉。 蒯宗平脱衣服的时候,从腰间掉出拇指大的信筒。想起信中所写——囡囡不愿同海桃住在一起,且对来接她的海桃恶语相向。 又有景鹏的三言两语,说在他家四周一直有个男的鬼鬼祟祟,他还亲眼看见囡囡和他姨娘以及这个男的一起上街,三人都很欢乐。 景鹏不知他家情况,只凭直觉不对劲,隐约猜到了些什么,又不敢直白的问。又不愿指挥使蒙在鼓里,听了海桃的话,只称述事实,不做猜测和评价。 囡囡是蒯宗平亲手抚养长大,那么小的一只,连郎中都说活不成了,竟叫他养活了,还养得健康活泼。她不懂事的时候,他一直将她待在身边,那时候战乱,什么都缺。他除了打仗就是背着囡囡拉下脸面到处求奶喝。后来女儿渐渐大了,局势也渐趋稳定,他终于能放下心将她放在府里交由嬷嬷照顾。 他本以为父女连心,囡囡能明白他的不易。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他生了怨言,甚至恨他。恨他,没有给她一个完整的家。恨他,明明她的亲娘还好生生活着却不让他们母女相认。恨他,自己没时间陪他还不给“舅舅”过来陪她玩。 他曾告诉自己,孩子还小,是被有心人利用了,才会对他说出这些伤人心的话。他以为一切都可以挽回。 直到,他看见,那个小小的人儿,才七岁,就会用菜刀指着自己威胁他。要求他答应她的无理要求。 以命相挟,跟她那个亲娘的手段一模一样!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忽然意识到,原来疼入骨髓的孩子,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 只是当时,他还没下定决心。 他不甘心!
第55章 支走 蒯宗平本以为这次任务会有一些复杂, 充满一定的风险性,毕竟是同万蛊门的门主交涉。娘娘身为一国之母,他担当护卫, 肩上的担子很重。这一路上,从沙石林一直到醉新乡,他一直神经紧绷, 不敢有丝毫懈怠,又急迫的想尽快完成任务好回去交差。 陛下接下来要做的事,同打仗也没什么分别, 估计想要对他动手的人也不少,蒯宗平效忠大燕,忠心陛下, 只想尽快回到平乐,为陛下分忧。 这才是大燕男儿该做的事! 可梁飞若自从到了醉新乡古大师破烂不堪的家, 就摆出了一副居家过日子的架势。睁眼第一件事就是早上吃什么, 她也不用下人做好了直接用餐, 而是自己想好了, 琢磨着再如何做。吃完了早饭, 又会想着午饭。中间时间修缮漏雨的屋顶,破败的篱笆墙。后院堆叠的烂树枝枯草堆也都被清理了。翻了土地,撒上草木灰, 说是天气放暖,开春了可以撒上蔬菜种子。屋前两里地有一条河流, 厚厚的冰层, 凿穿了可以捕鱼。她看见了河岸上光滑的鹅暖石, 说是背回去铺在院子里会很好看。 这些事,有的她会自己干, 有些叫别人干。 侍卫们自会抢她手里的活,干的卖力了,她又会叫他们停一停,说:“不着急的,慢慢来。” 李若愚常歪着身子,靠在廊下磕瓜子,身下铺厚厚的垫子,边上放一张小桌,桌边煮茶。惬意又悠闲。这是梁飞若给自己布置的休息的地方。 她过来的时候就会将李若愚挤走。 她在这里坐着的时候,不大的院落,二十几个人来来往往,在她眼前晃悠。她会叫住人,问他年岁,生平,家里几口人,已经成家的,会问他生孩子没?孩子多大了。最后又给出一颗金花生,说是给孩子的。成家的侍卫毕竟是少数,大都是没有成婚的年轻人。有的有心上人了,也有些愣头青还没考虑这些事。 这些人有一半是梁飞若熟悉的。蒯宗平直属带领的一些人是她不熟悉的。不过他们都有个共同点,武功高强,不说千里挑一也是百里挑一,且绝对的忠诚于陛下。这些人各有本事,留下他们比留下几百的人马要好用且避人耳目。 梁飞若像个热衷年轻人婚事的老人家,唠唠叨叨,说若是有喜欢的,问过人家姑娘也愿意,可以叫陛下给指婚,还能从他手里要一笔安家费。说的大家都笑了。 蒯宗平满脸的不赞同,盯着跃跃欲试,将玩笑话当真的东乐,说:“陛下日理万机已经够忙了,娘娘玩笑,你也敢当真?” 梁飞若说:“我没开玩笑。你们请求陛下指婚,他也会很高兴。他是大燕的王,喜欢看自己的子民拥有平凡的幸福,安居乐业。” 李若愚靠在廊柱上,歪着肩头,说:“燕王收拢人心可真是一套一套的。” “至少他愿意去做。”梁飞若也不生气,老神在在的,“姑且算他是沽名钓誉吧。就算他想名垂千古,也是留给后世的虚名。对于当世的百姓来说,他们看不见那么长远的未来,眼前追求的不过是一日三餐,没有战乱,安稳的生活。再怎么说也比你骄奢淫逸的李家长辈强吧?” 李若愚一时无言。 “忽然有些想他了,我去给他写一封信。”她话题转的快,说做就做,让人搬来桌子,铺开纸张,研墨写字。 众人都笑了。 蒯宗平在李若愚说那句话时都已经动怒了,梁飞若简简单单几句话,不期然触动了他的心。 他忽然就理解陛下了。 陛下也是普通人,渴望被想念,拥有平凡的幸福。 而这么多年来,一直将他当成普通人对待的只有梁飞若。 * 梁飞若除了给靳无宴写信,还问他们要不要给家里写信,这些人识字的毕竟是少数,会拿起笔且能写出一手好字的唯有一个叫付文禄的人。梁飞若替他们代笔,写了厚厚一沓。大半天时光就过去了。 “得找两个靠谱的人,将这些信送回去。”梁飞若自言自语道。 “付文禄,就你吧。你帮我们把信送回去可好?” 付文禄一呆。 梁飞若:“你识字,大家的家人很多都不识字,还要麻烦你送信后不要急着走,将信念给他们听。”她将写给靳无宴的信放在最上面,付文禄没资格拒绝。 其余人等也都满脸希冀的看着他。身在外,谁不惦记家人呢。 “这里头承载的可都是大家的心意,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一个人护送我可不放心。段云,敖飞,你二人一起吧。” 送信而已,要三个人,大家都觉得太夸张了。说了些委婉的推辞话,梁飞若固执的不答应。 留了三人到第二日,又给准备了干粮碎银才放他们走。 燕国的消息虽然来的迟了几日,还是传到了这里。 靳无宴力排众议,在新年过后的次日,决心迁都,心急的仿佛一日都等不了。 大衍宫被毁,尚在重建中。靳无晏以前觉得都城建好再搬大家才能更愿意接受适应,可接连听到几次工期被阻挠破坏,他意识到守旧派的顽固不化,根本不是徐徐图之能说服的。 君王的权威不容挑衅,他也失了耐心。 举国同庆那日,他站在高高的城墙上,与民同乐,说了些振奋人心的话。 他内力磅礴,不用借助任何辅助工具,底下的百姓都听的清清楚楚,激情澎湃。 总有些朝臣倚老卖老,阴阳了王后几句。靳无宴对外的说法是,王后身子不适,静养中宫,谁都不许打扰。 守旧的老臣都暗自摇头,这不合规矩。又觉得这是个机会,既然王后没有体统,自有识体统的世家女能胜任这项工作的职能。刚偃旗息鼓的纳妃诤言又卷土重来。 靳无宴握在手里的酒杯都捏碎了,寒眸横扫:“孤真是给你们脸了。” 众人吓得纷纷跪地,领头的尚未说出一句请罪的话,靳无宴面朝城下文武百官众将士百姓,高声说出了从明日开始迁都随州的决定。 言毕,也不管他的一句话引来多少轩然大波,决然离去! 他走的高兴,就苦了老燕王了,被迫留下来同老臣们周旋,一直熬到半夜,老臣们还慷慨激昂言语激动,他已经短暂的蒙了几回觉了,他就有这个本事。 靳无宴言出必行,宫内上下打包物件,他下了军令,七日之内所有朝臣必须赶到随州,且在那举行朝会。违令者一律革职。 这等于说,这些朝臣们,不用等家中妻儿老小,先在那边扎了根。家里人可以稍后再到。 迁都一事已没有转圜余地。 * 蒯宗平得知消息后,简直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他自己团团转的同时,还不断同梁飞若这的那的说了许多担忧的话。 自从楚国覆灭,余孽并未一网打尽。 对靳无宴的刺杀也未终止过。 赵国和陈国也对他多有忌惮,一旦靳无宴迁都楚国旧都,不管他心里怎么想,在这两国眼里,他就是有称皇的想法,平衡被打破,人心不稳,战事又起。 即便战事不会再随随便便打起来,这俩国肯定也会派人来刺杀。 这世上没有永远的盟友,只有共同的利益。 “你回去吧。”梁飞若说。 蒯宗平一愣:“那您?” 梁飞若慢吞吞道:“现在靳无宴身边应该是最危险的地方。况且我病还没治好呢。做人不能太自私。” 蒯宗平噎住,满脸通红:“臣没这个意思。” 梁飞若:“你就是这个意思。” 蒯宗平:“……” 梁飞若:“回去吧。” 蒯宗平:“臣……” 梁飞若:“我也很担心他。我现在帮不了他,也不愿成为他的拖累。蒯统领,你在我这大材小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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