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参见王爷。” 贺霄被撞破行踪,知道这太监回宫必会向陛下禀报此事,稍有些不自然清了清嗓子,解释道:“免礼,本王奉命追查刺客一事,有了些眉目,来与郡主说说情况,好叫安心。” 苏公公意味深长笑着:“是是,郡主远道而来,却是接连受惊,必是要给个交代,才好安心,王爷思虑周全。那老奴就不打搅了,还要赶着回宫给皇上复命。” 送走了苏德全,贺霄的视线又重新落在了沈北陌脸上。 她今日衣着颜色素净,少了些许盛气凌人的锐气,却是还原了自己本来的颜色,看着别有一番滋味。 贺霄原本是揣着正事来的,现在这么一下子瞧见她这温和不露锋芒的模样竟是又有些不自在,“……转性了?穿得这么不食人间烟火,你不是素来喜欢些浓郁的颜色。” 之前在南邵打仗的时候,几乎每次碰见沈北陌,她都是一身银红甲,连系头发的头绳都是深红色的。 还有最开始枕霞楼里的舞裙,后来往大楚和亲时候的嫁衣,在贺霄的印象里,她身上似乎一直都是那种明艳又张扬的颜色。 就和她的人一样。 热烈的,极端的,爱憎分明的。 这样耀眼的一个人,鲜衣怒马,年少成名,又是身负绝技。 本就该意气风发,就该骄纵轻狂。 也难怪能得那灵珑公主倾心,若是没有南邵兵败,没有中间这些曲折离奇的缘由叫有情人分隔两端,这该是南邵皇室的一对神仙眷侣吧。 贺霄克制不住自己去想象他们二人青梅竹马长大时候的模样,他没见过真正的灵珑公主,画面里几乎全是沈北陌的脸,身着银红铠甲,栗色的长发束起,随风而动。 她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对着敌人满是戏谑嘲讽,但对着心上人就截然不同了,会笑得开怀,会爽朗恣意。 但那又怎样,这些扎眼的画面,到底只是虚妄罢了,世间没有如果,没有那些所谓的‘如果没有发生这些事’。 可惜,她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见到那位公主了。 贺霄心里生出隐秘的报复的快慰,又被自己滋生的这种心态给惊到了。 即便他再不愿意承认,但这种感觉却似蛛网渗透,醋得人七上八下,没有一点男子汉大丈夫的气概可言。 沈北陌不知道贺霄心里的这些弯弯绕绕,她只觉得这男人又在目光深沉盯着她,盯得人浑身发毛,她猛地‘嘿’了一声打断他的思绪。 然后她直接忽略了男人之前说什么衣裳的话,只问自己想知道的:“不是说有眉目了,说来听听,什么人这么锲而不舍要我的命。” 贺霄颇有几分不自然地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这才沉声道:“跟之前紫砂渡的应该是一伙人,都是天缅派来的。天缅出兵南邵的时候,已经同时在跟突厥开战了,天缅人生性凶悍,邻国燕绥两地早有依附大楚之心,此番若是南邵收容得当,引燕绥归顺,是天缅最不想看到的局面。” 贺霄有意将目前六国局势一通分析透露,沈北陌曾经也是一方名将,他的这些话,她必然能听懂其中关窍。 男人说完后意味深长观察着,却是并没有等来他想象中的附和之意,沈北陌蹙眉不耐道:“就这?” 贺霄一愣:“你还准备听什么?” “这就算交代?”沈北陌有些恼火,“谁不知道天缅是个搅屎棍东一榔头西一棒槌,你们大楚查了这么个人尽皆知的结果出来就打算直接糊弄过去了?我要的是几次三番遇险的交代,什么天子脚下接近皇权,我看是接近黄泉路吧,什么泱泱大国,连个女人都护不住,竟还不如从前在南邵时候安全。” 说到底,沈北陌最在意的还是‘灵珑公主’的安危,她的咄咄逼人,她的义愤填膺,全是因为带入了灵珑在这场风暴中心里,若非有她替代,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你们这一纸诏书,我便千里迢迢离乡背井,结果如何?落水,刺杀,竟还有那些个人模狗样的那些玩意来任意欺辱。哈,这些消息你们最好是捂得严严实实的,否则要被南邵子民和其他宗亲知道了,豁出去了也要跟你们拼了。” 贺霄怎么听不懂她的弦外之音,每一个字他都能自动带入翻译过来,变成她对灵珑公主的爱护和心疼。 “你还活着。”半晌之后男人的喉咙里发出了低沉的声音,似将所有的情绪都压在了其中。 “你说什么?”沈北陌整个人的火气往上一冒,因为太过不可置信,险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还活着,但你这几次的大难不死,你的化险为夷,这些全都因为来的是你,如果换做他人,恐怕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你是这么想的吧?”贺霄的神情辨不出情绪来,满是深意盯着她。 “但这世上没有如果。”他接着说,唇角带出了一个极浅极轻的弧度,眼里却是没有丝毫笑意,“来的就是你,不管再如何设想,那也都是虚的。你已经身在皇城里了,没得更改,没有假设。” “就像你心里揣着沈北陌,若是早早的就成了亲完了婚,倒也罢了。但可惜了,算你倒霉,招惹了这么一通,现在你只能嫁给我,没有第二条路。” 贺霄的眼睛里闪着暗芒,存心要膈应人,有些话说出来全是顺应这一时的心气,把自己搭进去了也在所不惜。 他这一番言语多少显得强词夺理,沈北陌气得不轻,咬着后槽牙磨出来几个字的冷哼:“这么想娶我?行,有本事你就娶,咱们走着瞧,娶了我,是谁更倒霉些。” 她笑得极其难看,把杀人放火上房揭瓦几个字全写在了脸上。 贺霄却是忽然笑了,多少也是有些气血上头失了理智,“那就走着瞧,我现在就去请旨,让陛下赐婚,你就安心等着出嫁吧。” 沈北陌受不得一点威胁,哈得笑出了声,指着门口道:“去,你现在就去,谁怂谁是孙子。” 之后几天连着下暴雨,将酷暑的闷热冲散了些。 贺霄那天说完了气话,回去之后冷静下来就后悔了。怎么就又说出来要娶她的话了呢,他心里想的分明就是随便哪个倒霉宗亲去碰这倒霉玩意都好,反正不关他的事。 即便是陛下真的有意赐婚,他都要好好说道说道,晓之以理拒绝。 怎么看着她那张来气的脸,最后竟成了他要去请旨赐婚,还谁怂谁是孙子。 外面的雷声轰轰响,贺霄在窗沿下也是被吵得心烦气躁,那天气就好似他现在的心境,乌云翻搅不得安宁。 这所有所有杂乱的思绪最后都汇成了一个念头。 他凭什么要在这瞻前顾后的,她都不怕,那他又有什么好怕的。 这是谁的地盘,谁的主场,又是谁犯的抄家灭族的大罪,谁该如履薄冰。 怎么现在倒是那沈北陌一天天的趾高气昂,他俩的处境像是反过来了似的。 又是一道闷雷响起。 贺霄深吸了一口气,一方面清醒的知道自己在这些有关她的事情上面处理方式越来越脱缰,却控制不住事态的发展。 但控制不住又如何,索性任其发展。兵法有云,堵不如疏,既然已经入阵,又岂能不分出个输赢来。 他贺霄铮铮铁骨,一辈子不惧战,也断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当了逃兵。 雨过天晴之后,两道赐婚的圣旨,分别送至了碧落宫与亲王府。
第30章 守宫砂 疾风将军与嘉宁郡主的大婚之期定在了金秋十月, 桂花飘香的时节。 皇城里处处张灯结彩,许久没有过这般普天同庆的热闹喜事, 楚乾帝龙心大悦开仓放粮,百姓们跟着一道沾了喜气,也就更加能投身到这浓郁的氛围中去。 外面忙活的热闹极了,沈北陌缩在碧落宫里,百无聊赖之下,也是找到了件新鲜事能消遣时间的。 中秋宫宴时候那个护驾有功的侍卫一跃连升三个品级,直接就被提拔成了郡主的贴身带刀护卫, 赏纹银百两,赐了白玉腰牌。 那侍卫名叫英舟, 年纪尚轻,见着南邵郡主那双打量戏谑的眼就心虚腿打颤,沈北陌留了个心眼, 觉得就他这歪歪倒的三两下, 实在是不够看的, 万一被哪个仔细之人发现了端倪就不好了。 反正她闲着也是闲着,一时兴起亲自上阵,每日里就折磨人玩,叫他白日训夜里训, 非得把身手给练得像样些不可。 “郡主……郡主, 时辰应该到了吧。”汗如雨下的年轻侍卫双手打颤,他能在皇宫大内当值,并非是真的基本功不扎实,反倒是个踏实稳进的性子, 练功勤恳从不偷懒,只是这郡主想出来的招实在是太折磨人, 那小刀上下两截能活动,中间拿个小环扣在一起,稍不留神就会把手指头给削断了。 沈北陌仰躺在藤椅里打盹,也懒得起身,眯眼道:“到了吗,我听着声音没够数。” 那小刀挥斩间能带起风声唳唳,即便不去看,光听声音她也能判断这小子有没有偷懒。 “肯定够了,我都是按照您吩咐的速度、速度,一点没敢偷懒。”英舟汗流浃背,心神太过紧张,说话都断断续续的。 “我想起来了。”沈北陌忽然一个起身,坐在藤椅上盯着他,“怪不得总觉得看着眼熟,我从南绍过来路上,跟领头那死狗说好话的那个小卒,也是你小子吧?” “啊……啊?”英舟根本没法思考,只想快点结束这折磨。 这时锦瑟进来救了孩子一命,脸上神情微妙着,欠身道:“郡主,宫里来女官了,说是……” “来干什么?”沈北陌蹙眉,一听就觉得麻烦。 “说是来给您行宫砂礼。” “什么玩意?”沈北陌问。 “就是……应该就是守宫砂,唯有未失贞洁的处子,才能点上的守宫砂……” 锦瑟的话还没说完,沈北陌就噌的火一冒起了身:“他们什么意思,我南邵掌珠的公主,是什么外面什么阿猫阿狗不成,敢怀疑这种事情怀疑到公主头上来!?” 说她可以,说灵珑的不是,那就是不行。 英舟眼看着沈北陌注意力打岔去了,悄悄停下手里的刀子休息,抹了抹脸上热烫的汗,就听见那豪气冲天的郡主直接大手一挥:“给我赶走,统统赶走,不点,点他个头,谁爱点谁点。” 锦瑟为难道:“只怕是没那么好打发。” 沈北陌一脚踢开藤椅,气势凛凛往前大步而去,“那就我去说,我看谁敢。” 她个子高步子快,走起路来都带着风,猛地一出门险些跟正好进来的贺霄迎面撞上。 两人对肢体的控制力都极强,撞上之前硬生生刹住了步子,相隔不过半个手指的距离,缓住力道后立刻分开了。 贺霄险些一口亲在她脑门上,退开后脸色还颇有几分不自然,蹙眉道:“慌慌张张干什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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