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面应该算是西海岸的某个地方了。”沈北陌站在洞口,看着下面起伏冲向礁石的海浪,雨势并没有转小的意思,反倒是更加助长了风浪的肆虐。 她抹了把额上的水珠,“等雨停了再走吧,就一匹马,绕回大营可得些时候, 天晴了去坡子上套两匹野马对付对付。” 正当此时,贺霄眼尖道:“躲一躲, 前面有哨岗。” 这一句话李恪和沈北陌同时心头一紧,这种情形之下万一要是被天缅的军队给发现了,那可真是万事休矣。 结果情急之下, 几人刚一绕到边上, 脚下山壁一松, 贺霄踩着碎石往下掉,沈北陌离得近,眼疾手快抓住他,但她自己脚下也不稳, 反手将千机伞插进山壁中。 李恪惊惶想去拉人, 可惜这脚下的石壁太不中用,塌陷着连人带兵器一起往下掉,连沈北陌的千机伞都吃不住力往下歪了一大截。 “二爷!”李恪不敢太大声叫唤,几下没能捞住人, 竟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俩往下滑了一段,栽进了下面起伏的海浪中。 沈北陌跟贺霄都是精通水性之人, 但再好的水性,在这种极端天气下的海水中都是无能为力的。 海浪卷得人沉浮其中,天空雷电交加,光线晦暗,沈北陌只觉得腥咸的海水呛进口鼻,没多久就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的时候,鼻腔里还残留着难耐的酸胀感,沈北陌一个激灵猛地起身,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间小小的屋子里。 屋子里陈设简单,除了一方硬榻,就只有张略显陈旧的木桌。 沈北陌跳下床后第一时间凑到整间屋子里唯一的气窗边上往外看了眼,天色已经放晴了,外面是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而且似乎是已经行船到了海中央,水面上飞着几只她没见过的水鸟。 沈北陌蹙起眉,注意到自己身上的军甲也被换了,换成了一身朴素的布衣。 这屋子委实不大,拿目光就能走个完全,沈北陌扫了一圈后才发现,刚才跳的太急没看见,那硬榻上竟还躺着另外一人,正是不省人事的贺霄。 “醒醒,还没死吧?”沈北陌坐过去往他脸上拍了几下,人还是温热的,鼻息也正常,应该只是呛水了还没苏醒。 没多久贺霄就被她晃醒了,第一眼时,怔怔愣了片刻。 “干什么,呛水呛傻了。”沈北陌疑惑在他眼前伸手摇了下。 贺霄失笑,抓住她的手腕没让她再继续,温声道:“只是甚少见你如此打扮,刚才恍惚以为投胎了。” “人还没死,你能不能说点好听的。”沈北陌白了他一眼,翻身在床上盘坐着。 贺霄坐起身来环视了一圈,问道:“这是哪?” “我哪知道,就比你早醒没一会。”沈北陌懒洋洋把身后打结的头发慢慢解开,一边编排道:“我从小到大上山下海从没出过意外,捎上你,人都跟着变倒霉,离水那么远的洞最后都能栽海里去。” 她说完这句动作停顿下来,忽然有点紧张道:“我把千机伞插山壁上了,李恪那个蠢蛋子能知道怎么拔出来吗,那浑身都是机关,他要是没抓住给我掉海里了,我这辈子都跟他没完。” 贺霄一边审视周围一边道:“放心吧,你那兵器寻常人根本不敢碰,之前南邵战争结束时候,最初上去试毒的兵将全都是挂了彩,后来是请了好几个能工巧匠合力才封存住的,恪儿不会随便动千机伞的,至多找东西遮盖起来。” 这屋子里除了个气窗之外就没有门了,贺霄往顶上看了眼,找到了一块能供人通过的暗门,“看这情形我们像是从海上被捞起来的,外面的水线看着矮,估摸着像船底舱。” 贺霄抬手试了试木门闭合的力度,“强拆应该不难,就是不知外面是些什么人,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就在这时,上方忽然传来响动,有人的脚步声传来,然后木门被打开,上面一个金发碧眼的异族青年探了半个脑袋下来,又快速回头用草原话嚷嚷着:“哎呀,那两个人醒过来啦。” 这是一艘往来行商的游船,大半的舱位都装载着货物,沈北陌与贺霄被请上了甲板,一船的水手和力工伙计,大部分都是外邦人,脸上都是憨厚的笑,悄悄打量着这两位海上打捞起来的命大福大之人。 年轻的异族人热情洋溢,见着沈北陌的发色就知她是自己人,叽里咕噜道:“你们穿着一身铠甲,是从中原国家的军营来的吧?为什么会漂在海上啊,我们一开始还以为是两个男人,没想到居然是个漂亮的姐姐,原来中原人里,姐姐也是可以从军的。” 站在旁边的中年夫妻和蔼笑着教训自己的小儿子:“你也不知道中原人能不能听懂咱们的话,说这么多。” 青年指着沈北陌笑出了八颗白花花的牙:“这位姐姐一看就是我们草原上的人啊。” 沈北陌跟着一起笑起来,用草原话回答道:“能听懂,我自小就是长在草原的,多谢救命之恩,有什么我们能帮上忙的千万别客气,我们力气很大的。” 她一笑,几个愣头青都给看愣住了,跟着一起傻笑摆手:“哪能让姑娘家出力,有我们呢!” 异族人一多,说起话来七嘴八舌的,场面看起来闹哄哄的,又再热络闲谈了一阵,老板娘便将大伙遣散了,也好让两位落水的客人好好休养。 这艘货船不算大,除了伙计们睡觉的通铺之外,大多都是装满了货物的货舱,没有多余的位置,下面的底舱也是专门收拾出来给他们暂住的。 沈北陌与贺霄二人回到底舱后,男人方才有机会开口问道:“他们是要往什么地方行商?我隐约听着说水草的集市,大约是听差了。” 沈北陌稀奇地看了他一眼:“你学了点草原话?” “一点皮毛罢了,没太精通,本来想着以后若是有机会,跟你去草原上看看。”贺霄浅淡勾唇笑着,“但好像师傅教的跟真正的草原人说话,还是有很大差距,刚才那些伙计一开口,说得快了些,我就得靠猜了。” 沈北陌揶揄道:“正常,草原地大物博,光是语言就分好多种,有的部落还有自己独属的口音,刚才那些伙计说话就嘟囔囔的,别说你,我这种本土人听着都费劲。” 沈北陌一边说着,撑着后腰往床沿坐下休息,一边解释道:“刚才他们跟我说,这一趟是往珍珠滩的水草集去的,那片地方我以前听说过,是草原东部最大的贸易集市,紧挨着两个大部落,地位在中原国家里应该跟大楚差不多的意思了。那地方回中原不算远,跑马的话估摸着三两日的功夫,能看到天缅和南邵的交界线,只是现在战局紧张,这一趟下来,想要绕回去,怕是要耽搁些时日。” “那也只能如此了,大营里还有宋将军坐镇,他也是身经百战的大将,想来稳住战局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贺霄的视线注意到她的动作,跟着询问:“你怎么了,是伤着了?” “嗯?”沈北陌无所谓地摇头,“没什么,后腰有点胀,可能在海里的时候扭伤了点,不妨事,躺会就好。” 沈北陌是个什么身体底子,贺霄再清楚不过了,寻常小痛根本不会去在意,能这么轻描淡写的说出来,该是不能忽视的,他走过去卷起袖子,大掌盖在她肩膀上往下推了些,“趴下来,我给你看看。” “不用了吧,没这么矫情。”沈北陌被他往床上提了点,不怎么适应被个男人的胸膛怼在眼前这么近,蹙着眉想躲开。 贺霄任她偏头,也趁着她往床边爬的功夫顺势坐下来,直接上手按着人的后腰将她按趴在了自己身上,“这又没有别人,那顶门也是关好的,不会折了你沈大将军的威风的,别动了,我看看。” 沈北陌半边身子趴在他腿上,即便没什么男女之防,但这种撅着屁股的模样总叫人觉得怪怪的,耐不住脸皮上有些臊得慌。 “你……”沈北陌扭动两下似要说话,贺霄偏头看了眼,以为她是这么凌空趴着不舒服,扯了干草枕过来塞在人胳膊下,“这样舒服点。” 说话间,他的大掌贴上她的后腰,锻体宗门人掌心的温度炽热,还有丝丝点点的真气往下,那种使不上劲的酸胀感很快就得到了缓解,沈北陌本来还想撑着手挣扎下,这会儿也老实下来了,又重新趴回了他腿上。 贺霄慢慢走着她后背上的几个穴位,女将军的体型匀称,虽然力气大,但肩膀后背这些地方也并没有长得过分雄壮,摸起来是一层劲韧的手感,很难想象其中竟能蕴含这般大的爆发力,能将千机伞那等重物挥舞自如。 “你说过双亲都在草原上,是在哪个部落?”贺霄忽地问起了这个上次没能得到答案的问题。 后背的按揉让沈北陌的声音略微有些变调,比平时听起来在少了些中气,嘟囔道:“挺远的,没在一个方向,这回是碰不上了,以后我再找机会回去看他们。” 贺霄有些可惜,没再说什么,只专心揉走着她背后的穴位,询问道:“这样舒服吗,手重了跟我说。” 沈北陌的耐受力强,还是被按得哼了一声:“不重。” 过了半晌她觉着差不多了,挣动了两下要起身,“可以了。” 这回贺霄倒是没多阻拦,托着人侧腰让她起身,在瞧见她脸色的时候微微一愣,沈北陌不明所以盯着他:“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除了那天晚上新婚夜里二人掐架气得脸红脖子粗,贺霄还是头一次在沈北陌脸上看见这种漂亮的红霞,将原本深邃明艳的五官,衬出了些难得一见的俏丽模样。 贺霄胸膛的心跳加速了些,还有些不同寻常的期待,指节往她脸蛋上轻轻蹭了下,“怎么脸都红了,真是难得见你这个样子。” 沈北陌蹙眉打开他的手,整了整自己的头发和衣裳,“我这么按你来试试。” 贺霄轻笑着瞧着她这副模样,脾气不怎么好,但又没有真的动气,落在旁人眼中或许会觉得盛气凌人,但贺霄本就吃这一套,也深知这种状态下的沈北陌有多难得,极其享受这种氛围感。 “赫露莎。”他忽地叫她。 “干什么?”沈北陌动作顿住。 他手臂向后撑着身子,笑着闲聊问道:“你练了多少年的千机伞,才有的如今的身手?” 听他打听的是这件事,沈北陌随口道:“我天赋好,第一眼看见它的时候就走不动道了,摸到的时候就比别人顺手,最开始几年还偶尔会切着自己,现在就像是我的第三条手臂一样灵活。” 贺霄本就心猿意马,见着那唇红齿白,视线就越发深沉,他凝视着,然后猝不及防将她拉进了怀中。 沈北陌的四肢力量都稳,半个身子倾盖过去,也没有直接摔进男人怀里,她一动不动盯着他,贺霄先礼后兵道:“给我亲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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