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躬呈了上去。 秦严看了看,皱了眉头,让朱银传下去给其他朝臣也都看看。于是大家都看到了这副时间的重合度极高,可以说,种种证据都指向了,娘娘一不在宫中,就是冒充武安侯去了。 崔躬看向长孙令:“娘娘还有什么要解释的么?” 他神色谦卑,却不难看出眉间几分志在必得。 长孙令如他所愿的给了他反应:“是我,又如何?” 嗬! 她承认了!她竟然敢承认!她怎么敢承认! 这可是死罪啊! 重点根本就不在于他们兄妹之间到底犯了什么蠢,武安侯被妹妹下了什么降头,忽然愿意把身份“借”给妹妹,而在于将令。是的,统帅三军的将令是给武安侯长孙昭的,哪怕是他亲妹妹长孙令也根本没有资格染指。 严格说起来,他们兄妹俩这是合伙欺君,再加上他们武将的身份,整件事变得更加可怕。平日里与武安侯府亲善的臣子都不自觉地捏紧了手指,替他们紧张起来:这可是死罪啊,武安侯和皇后如何脱身? 哎,娘娘怎么就承认了呢!若是咬死不认,又能如何。 长孙令心道,当然要认,她就是她,总有那么一天的。虽然来的仓促,但危机同时也是机遇,如果能把握好这个机会,她就能趁势从这件事中翻身出来,不再被皇后这个身份给束缚住。 与其左右隐瞒,抵死不认,还不如干脆揭开来算了! 她承认她性子里是有几分赌性在的。 御史步步紧逼:“娘娘既然承认,何不自己辞去皇后之位?皇后本是母仪天下之人,娘娘出入军营,又做出这等事来,强取武安侯将令,实在不配皇后之位。” “娘娘此事若是传到民间,岂不是物议纷纷?过段时间几国使节就来长安了,到时候我大周岂不贻笑大方,失了大国风范?” “娘娘不以为耻,竟还反以为荣?微臣观娘娘并无丝毫反省之意,反而很是自得。” 接下来,长孙令简直舌战群儒。 “耻辱?怎么,知道打赢胜仗、驱逐羌族的元帅是女子,很耻辱么?”她清冷的声音传遍殿内,明明音量不大,却仿佛利剑出鞘似的,震醒了不少人的心弦。 “你们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耻辱么?边境外族入侵如入无人之境,大周子民屡屡被掠夺,作为他们的粮食储备,那才是耻辱!” “打不赢仗,就将国土、财宝和女子送出,那才是耻辱!” “祖宗疆土,当以死守,不可尺寸与人。”长孙令眼神锋利地看向诸位朝臣,“就算我用了武安侯的身份打仗,那我又有何错!” 不愧是昔日被称为女诸葛的闺秀,谁知道她不仅博闻强识,还能打胜仗啊!她所说的字字句句,都如离弦的箭一样刺入了朝臣的内心。难道长孙皇后说的有错么?她哪句话说错了? 什么才是真正的耻辱? 卢行溪立刻站出来附和:“微臣以为娘娘无错,反而还大有功于朝廷。” 徐子恺亦道:“皇后娘娘所行之事,皆是为了朝廷,绝无半分私心,微臣钦佩不已。” 紧接着,小半数朝臣都站出来表示娘娘无错。 但一些人仍是不肯认输,尤其是一些老学究、迂腐了大半辈子的人,“皇后娘娘取得的结果固然是好的。但是,无规矩不成方圆。难道为了结果,就可以不守规矩?堂堂一国皇后,混宿军营,岂有体统?” 甚至有人直接道:“军营重地,同吃同住是常情,可皇后娘娘也如此,恐怕有失贞洁——” 他还未说完,就被一个不明物体砸中了脑袋,鲜红的血流淌下来,滴落在地。 朝臣们皆惊诧地看向御座。 只见那君王微微一笑,“呀,失手了。周大人,可真不好意思。”原来他手心里一直转着一个私印,刚刚脱手而去。 不愧是昔年投壶第一的人,现在都快三十岁了,依然准头那么好呢。 等等,官家的意思他们听明白了,别的可以说,贞洁一事不许说,谁说谁死。那位被砸中的大人已经颤颤巍巍跪到了一旁:“微臣无事。” 长孙令冷笑一声,“将士一心,才是取胜之道。我在外行军时,吃的一样拉嗓子的米糊和冷饼,睡的一样是山洞草席。大人指责我同吃同睡,贞洁不保,那你的意思是,所有打仗的将军们,他们都和士兵同吃同睡,睡一个被窝了?” 在场的将军们:??? 对啊,娘娘没说错啊! 他们虎躯一震,又纷纷用眼神看向刚才非议娘娘清白的那些文官,该死的文官,打仗的时候缩头乌龟,没见他们为大周流过一滴血,现在倒反过来造谣人了。 敢污蔑我们是吧?干掉你哦。 崔躬脸色难看极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废后只怕事不可为,可已经将那些人给得罪透了啊! 局势一时一个样。谁能想到,就在短短一刻钟之前,大家还是对长孙家族喊打喊杀的呢。 到底还是有人站了出来道:“娘娘虽说立功不少,但此事到底不合规矩,官家,究竟如何论罚,还请您拿主意。还有武安侯,他身为侯爷,接了将令,却让妹妹顶上,拿了妹妹的功劳,此事只怕也不妥吧?” 于是世家们立刻又有话说了,从古说到今,借古讽今,好利落的嘴皮子。 即便是刚才说娘娘无错的人,也觉得该有所处罚,否则不是谁都可以抢别人的将令,谁都可以替兄从军了? 就在这时,秦严忽然道:“其实诸位卿家都误会了。” 朝臣们:蛤??? 秦严缓缓道来:“当年羌族叩边,武安侯忽然有病在身,但当时武安侯领兵出征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北疆民心也因此振奋不已,毕竟老武安侯就打退过羌族。这种情况下,朕还能找谁来顶替呢?” 朝臣们:……?官家,你摸着良心说,真的有这么一回事么?真的真的不是你现场编出来的么? 秦严继续声情并茂道:“还好有皇后。朕的皇后,到底是老侯爷之女,自幼得其武艺传承,与武安侯一样武艺超群,又颇知兵法,她临危受命,从未推脱,最后也击退羌族,立下大功。朕有这样的好皇后,你们还一心污蔑,究竟是何居心?” 说到最后,简直是义愤填膺,仿佛要除了某些人而后快。 朝臣们:…… 好好好,经过官家这么一诠释,现在就变成了皇后娘娘临危受命了是吧!她不仅有武艺,还能打,既对你忠诚,又护住了你的江山,简直是你的真爱,我们全都是破坏你们真爱的罪魁祸首,我们真该死啊。 “微臣真该死啊。居然如此揣测皇后娘娘。请官家治微臣死罪。” 等等,是谁把这话说出来的?也太不要脸了吧。 他们放眼望去,居然是之前被印章砸破头的那位周大人,顿时就感到心情复杂,周大人,你的骨头也太软了点吧。 如果说之前还不确定,觉得官家反复无常的话,现在那些投机派们也算是清楚了,他们简直是枉做小人了。他们还当自己成全了皇帝的废后心愿,谁知道做了别人的马前卒。官家要被气死,他们也快被气死了。 倒是一心谋划的世家出身的官员们心里冰寒一片。官家如此盖棺定论,为皇后开脱,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们只要再说一句,那就是质疑官家,可你看官家如今的心思,是好惹的么?他手边还放着几个印章呢?不知道还有谁的头够硬,想来试一试的? 武安侯也适时地站出来:“一切都是微臣之错,是微臣不该生病,更不该将将令交给娘娘。微臣就算病到快要死了,也该为国捐躯才是!” 朝臣们心情更复杂了。武安侯,谁说你一介武将不会说话的,你这说的不是挺顺溜的么,占据了大义,谁还敢说你半句不是? 徐子恺道:“侯爷当时病重,本就不能行走,就是强行带病,只怕效果也不佳。天佑我大周,有了侯爷这样的武将,还有娘娘这样的武将。微臣替天下百姓感谢皇后娘娘。还有官家,幸好官家支持,慧眼识珠,才让北疆民心稳住,才有了最后的胜利。” 是啊,人家都快死了,强行带病,又有什么好处? 朝臣们戚戚然,当时他们也怕打输了,让羌族进犯长安,到时候他们也全都玩完了。当时他们不是都记着武安侯的功劳的么?怎么,武安侯的可以记得,换了他妹妹,就记不得了? 见形势一边倒,崔躬终于忍不住道:“官家,此事到底事关重大,皇后娘娘她身份特殊,不仅是有功之臣,同时还是您的皇后啊,是太上皇的儿媳。以微臣看,不如将太上皇请出来,听一听他的意见。” 崔躬的意思是,执意将这件事变成家事,那么作为家翁的太上皇就有权力,也有资格,对功臣长孙令说三道四了。因为在他面前,她只是更低位的儿媳妇。 秦严眼神一眯。最大的鱼是不是要钓出来了? 崔躬都行事了,其他世家臣子当然也借机道:“是啊,还是请太上皇来主持一下吧。” 跟着老大混,准没错! 秦严只能敷衍道:“太上皇有恙在身,怎可为这等事劳动他老人家?伤了太上皇贵体,谁来担责?” 反正他不想担这个责。哪个臣子敢说。 “谁说朕有恙在身?” 众人听到这个声音,都心里一惊,不可置信的朝后看去。只见苍老了不少的太上皇在杜将军的搀扶下,站了出来,他恨恨地看向秦严,“你这逆子!囚禁亲父,岂配你座下皇位?” 朝臣们心里都有数,明明之前太上皇就中风了,要静养常宁宫,他们大概看得出来太上皇行事暴虐无道,甚至还有让吴王拿女子经血炼丹的黑历史在,官家估计是想尽办法让他老老实实待在常宁宫了。就算是囚禁,也说得过去。只是,太上皇怎么出来的? 秦严本还镇定,太上皇能成功出来是有些出乎他意料,但更出乎他意料的人,是杜将军。杜秋爽,可是他母后的哥哥啊!他为何不支持自己这个外甥,反而支持垂老的太上皇?这不对劲。 “父皇为何污蔑儿臣?”秦严大惊失色,“若是儿臣行了此事,您又怎么会在这里?” 太上皇都快被这逆子给气笑了,他还有脸说。若非他秦闻精心布置,谋划了这许多,他又怎么能从常宁宫逃出来?又哪里有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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