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受了长孙皇后的影响。 “小小年纪,立志高远,不愧是阿爹的女儿!”卢行溪夸赞道,高兴地掂了卢照雪在肩上。 卢照雪咯咯笑。又说:“阿爹,阿娘,他们说不过我,为何说我的脸好看,能嫁个好人家?” 夫妻两个对视一眼。 因着萤萤长到那么大,他们从未在她面前灌输过女子嫁人便要相夫教子等传统观念,她所熟悉的长辈,不是她能上马打仗的皇后姨母,就是她这个作为情报司特聘专家的阿娘。 在小孩子眼里,她阿娘都做了英国公夫人,也照样为朝廷效力。阿娘会突厥语、羌族语、回鹘语等等,所以在情报司是人尽其才。 更罔论她姨母,姨母甚至做了皇后,嫁给了官家,不也去打仗了吗。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又有什么问题呢。 只卢行溪心里更记恨了康新润那打靶仔一顿,那么小倒未必有色心,却犯到我闺女跟前。我饶不了你们家。 长孙质则更是气,他们夫妇只得了这一个,也不打算再要第二个,女儿打小就生的冰雪可爱,不消说日后自然是个美人。 可他们都不打算让孩子太过关注重视自己的脸。他们平日虽也会夸孩子漂亮好看,却也夸孩子性格、行事、学习能力。这样女儿就会知道,自己行走天地间,所能仰仗的,绝非只有一张脸。 这六年来,也算成功。萤萤从未自傲颜值,虽有些臭美,也有审美,却不会瞧不起街边形容老丑的乞丐,也不会因人容貌不如自己便轻视几分。 如今,却有人来破坏他俩的教育成果。 “萤萤,你还记得隔壁刘家的刘二小姐么?” 卢照雪说记得。 长孙质抚了抚她头发,“刘二小姐嫁人之后,几乎没有回过娘家。她整日里操持家事,生儿育女,相夫教子。” 卢照雪微微讶异。“那……她阿爹阿娘不管了么?” 卢行溪:“她阿爹岂有你阿爹好!她家中孩子几个,女儿嫁出去,自然是不管了的。萤萤不用怕,你有需要阿爹的时候,阿爹随时赶到。” 卢照雪一阵感动。 卢行溪享受着女儿暖暖的目光,心里小人在叉腰,忽而被长孙质推了一把腰:“我和女儿说话,你打什么岔。” 瘪了气,不敢吱声了。 “萤萤,世间的道理向来是强者界定。千百年来,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长孙质说着。 卢行溪也不怕夫人了,有些谴责地看着她。这不是现在就要和萤萤说的话。 长孙质只微微摇头,要他耐心些。 “这道理,直到明章女帝在位时,才有了转变。”长孙质认真问女儿,“萤萤觉得,这话有没有理?” 卢照雪没有马上回答,半晌才说:“父若无理,也要听么?夫若不是善类,一味听从,岂不送命?儿子不肖,更是晚景凄凉。” 长孙质目露精光:“我儿说的很是!” 卢照雪:“这明明是一望即知的道理,我才六岁都看得明白,自古以来的聪明人不知多少,怎么他们却不说?” 长孙质道:“萤萤说的聪明人,又是谁?” 卢照雪便将记忆中聪明人的名字,那些明君贤臣,将军大儒的名字,一气说了十来个。 说到最后,她自己都明白过来了:“他们都是男子!” 是男子,如何能体贴到女子难处?便是再悲天悯人,便是再感同身受,便是再心疼母亲、妻子、姐妹、女儿,又如何明白得过来她们真实的处境? “不错。他们都是男子,所以千百年来,这道理一点不变,”长孙质真的无比感激那位绝无仅有的女帝,“而明章女帝是女子,在她治下,道理开始变了。” “她一个人,身居高位,群臣信服,只信她,只服她,她便打破原有的官制,让女子也可以有机会做官,让极个别钟灵毓秀的女子先一步为官做宰,也有了话事权,再慢慢地改变这道理。” 卢照雪早听过明章女帝的辉煌故事,可那时候没有如今的这些感悟。她也不懂那位女帝的初心。 “阿娘,我好喜欢这位女帝!” “阿娘也是。可惜人死政息——太上皇……”长孙质说了一半,没说下去,但卢照雪也隐约明白她的意思,“好在官家信任阿姐,只盼着往后,情形能再好些。” 官场上,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虽说长孙质能在情报司任职,也是官家这个姐夫允的,但长孙质对官家,也不十足信任。焉知他不是利用了阿姐,等斗走了他那个发猪瘟的亲爹,再来看情形如何。 卢照雪若有所思了好一会,才道:“我明白阿娘的意思了。康新润他们就是常见的想法,觉得女子只配相夫教子,我居然想做将军,简直滑稽。” “可世上并非没有女将军。只是如今朝上暂时没有而已。女帝一朝,还出了不止一个呢!”卢行溪鼓励道。 卢照雪缠着亲爹说那些女将军的故事。 晚些时候,吃饱喝足的卢照雪去睡了。夫妻两个来看她睡着没有,小丫头不知道,可他们每日都要来看看她的睡颜。 长孙质还好,母女没有避嫌的,可卢行溪身为父亲,用他的话来说呢,是最多再看一两年了。女儿长到八岁,当父亲的不能再入女儿室内,更不能举起来放肩头。 她呈大字型睡得甜美。 长孙质掖了掖被子,轻着脚步出去了。 卢行溪也紧跟着出来。 夫妻二人就着月光牵手。 长孙质忽然道:“今日你若阻止我对萤萤说这些,我是要失望的。” 卢行溪不恼反笑:“阿质别低看了我。”一会儿才说:“我虽是个儿郎,不懂女子辛苦,却信一个道理,天之生人都是一样的。男阳女阴,谁不是天之眷顾呢,何来分一等二等。难道女娲捏人,只将男孩捏的聪明漂亮,女孩便不顾了?再不会的。” 长孙质微微明了他的想法。他是没什么分别的观念,只觉得一样是人,平等对待。她能接受他作为丈夫,和他性格也是分不开的。 卢行溪笑道:“咱们萤萤有你这样的阿娘,有娘娘这样的姨母,往后能更畅快些。” 长孙质倚在他怀里:“我有你这样的郎君,也是得天之幸。” 喜得卢行溪笑了,抱了爱妻入室。 英国公府一家和乐,王家却是不同光景。 王临坐了自家马车回府,一下车,直奔阿爹院子。 王将军今日休沐,舞枪弄棍好不威风,出了一身臭汗,也不去洗澡,将将放下长枪,就见儿子回来。 “过来,陪阿爹过两招。” 王临心里越发酸了,她也有个阿爹,我也有个阿爹,她阿爹也休沐,我阿爹也休沐,她阿爹为她甘当马夫,我阿爹只知道叫我喂招。 什么破爹! “哼!”他鼻孔里发出一声,径直往自己院子去了。
第5章 王将军:? 他百思不得其解,问了问家中下人:“这小子是怎么了?” “想是小郎君在学堂受了气。” 王将军信了这话,晚上吃饭时,也关心起了儿子:“大郎今日在学堂可是受了委屈?” 王临咬咬牙:“没有!” “嘿,和你爹说话呢,还呛声呛气的。再这样我可修理你了。”王将军不满道。 王临更委屈了。 王将军的妻子柳氏是个没底气的,她娘家败落嫁进王家,生怕夫君有了二色,即便生了三个儿子,还是觉得气短,不敢为儿子发话。 还是王老太爷慈爱地问孙子:“大郎,有什么只管说,一家人哪有两家话。” 王临听了觉得也有理,他们的确是一家人。于是就望向王将军:“阿爹今日为何没去学堂接我下学?” “啥?”王将军简直一头雾水。儿子入学也有小半年了,他又何曾接过下学?这么久了都没生怨,今日倒是忽然发起性子来。 王老太爷点了点儿子:“你今日休沐,都不接孩子下学。” 王将军更奇怪了:“你这么大个孩子,家中车夫也周到,何必我亲自去接?莫非你还怕了不成?” 真是驴唇不对马嘴。王临见亲爹就是领会不到那层意思,还要指责自己胆小,越发不乐。 王将军更是不愿儿子小小年纪就生了小娘子的脾性,整日里闷闷不乐,吃过饭就叫儿子去练剑,省得消磨了将门子弟的凭依。 王临累得要死,对亲爹生的怨气也快没了。 第二日上学,王临与同桌道:“昨日萤萤她阿爹亲自来接她下学,真是好。” 说得同桌也郁卒起来:“我阿爹也不来接我。” 两个人一同郁闷,一起唉声叹气的。 动静太大,前头的秦曜也转过头来。王临与同桌齐齐息声。皇长子秦曜性子沉稳内敛,到底是官家长子,颇有威严,不似亲妹秦晔亲和。 他们还当自己太过大声,惹了皇长子不喜。 却见皇长子也眸带失落地说:“我阿爹也是。” 也是、也是什么? 王临与同桌一忖度,莫不是说“我阿爹也不来接我?” 娘诶,你阿爹可是官家啊,他不来接你,不是应有之义?他若来接你,才是不同寻常吧。 王临硬着头皮道:“殿下,官家忙碌,也是没办法。” 秦曜心道,自己怎么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如今倒叫他二人来宽慰自己。只是他们却不知道,阿爹并非那么忙碌,他忙完朝事,也是回后宫一躺了之。 哎,还得在外人面前替父皇遮掩。 秦曜立刻恢复了平日的沉稳:“我不过随口一说。” 王临与同桌对视一眼,且不管如何呢,殿下方才张口就是“我阿爹”,可见素日与官家也是父子亲厚的紧,不然叫声“父皇”就是顶天了。 也是奇了怪,莫非皇家相处,也和咱们寻常人家一样。 王临又多想了些去,他阿爹忙碌不接孩子情有可原,我阿爹比起官家,又算哪个门面上的人物呢。竟也不来接我,可恶的阿爹! 卢照雪今日也高高兴兴上学来了。 今日第一节 却是术数课,小孩子们听这些都稍微有些头昏脑涨的。卢照雪却不同,她阿爹是三司出身,于数算一道天赋异禀,还能给朝廷攒钱。 阿娘有时候开了玩笑,还说阿爹定是个金融行家,操盘手什么的。 萤萤听不懂,却也笑了。 家学渊源,萤萤自然也能搞定这甚么九章算术的简易版。听得是津津有味。 赵先生望一眼昏昏欲睡的众人,清了清嗓子,一连点了三个人提问。 第一个被点的就是王临。王临一看,先生显然要拿他开刀,硬着头皮站起来,随意说了个数,被先生评价道:“胡诌一气以避罚,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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