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怎么和离,总是两方家族同意,由双方父母主张,再到官府备案,绝非两个夫妻随便一说就完成了。 本朝还尚未出过宗室和离的官司,别说本朝了,前朝似乎也没有,因此也就无例可循。吴王提出这一点,无非也是拖延,让他亲爹娘出马解决问题罢了。其实就是以势压人,他自己站在没理的一方,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大宗正瞳孔一缩,为了这点破事出动太上皇和康太后?未免小题大做了吧。 秦严本来事不关己,可提到父皇,他就忍不住有些落泪:“吴王,你回京之后也看过父皇,他身体不好,不能忧虑,若让他知道你宠妾灭妻,罔顾女儿性命,岂不让父皇身子雪上加霜?” 吴王:“……” 此话一出,刚刚不少为吴王说过话的臣子们都露出不赞成的神色,看看,官家多么难做啊!都怪吴王,让我们官家为难起来。我们官家是大孝子,现在都为了父皇的病痛难过呢,你这个吴王,不仅经常在吴地潇洒,不能在太上皇身边尽孝,现在还想劳动太上皇。 程信作为御史,这时候就站出来阴阳怪气道:“想是吴王小题大做,仗着是太上皇的幼子,就想一出是一出。太上皇待王爷您是慈父心肠,您也不能恃宠生骄啊!” 吴王气得咬紧了牙关。“臣弟并无此意。” 群情汹涌,大家都想太上皇在常宁宫好生养病,而不是出来为吴王的这点破事“主持公道”。吴王没有办法,他也怕让父皇知道这事,到时候皇兄栽赃他一个“气死父皇”的名头,他可就全玩完了。 和王妃和离不一定害的他和皇位无缘,但气死亲爹一定能害死他。 秦严拍板道:“和离一事交由宗正寺处理。”又转向群臣:“可还有本要议?” 群臣们才反应过来,吴王的瓜吃一吃就算了,更重要的还是他们手头要奏的本。至于吴王家事,管他呢。 大宗正也微笑点头。好小子,好你个吴王,居然敢说你姑母我偏心、不公正?好,那接下来就让你看看我是如何偏心的。 其实宗室里倒也不是没人想为吴王说话,只是宗正寺被大宗正这个女子捏在手上多年,上次驸马都尉出来劝官家选秀,都已经得罪了大宗正一次,事后大宗正也给了他一些暗亏,因此,识趣的宗室们不敢再激怒大宗正了。谁让大宗正背后有官家给她撑腰呢。 哎,官家也真是的,总是为女子撑腰,皇后是这样,大宗正也是这样。不过想到官家是祖母一手带大的,想到明章女帝的英姿和她打出的大周风骨,也都释然、理解了。 吴王不肯认宗正寺的回应,愣是入宫请见官家,要求官家做主。秦严也想看看这个废物弟弟到底有什么好说的,一见他,吴王就卑躬屈膝的:“皇兄帮我!” 秦严艰难地将自己的袖子从吴王手中拔出来:“说事就说事,少来这一套。” 搞什么,他们兄弟感情塑料得很,何必来这一套恶心人。 吴王认准了这事是大宗正和皇后在背后搞鬼,要知道秦舒那边的御医就是皇后娘娘派来的。“皇兄,你管管嫂子吧,插手弟弟我的家事,她能得到什么好处不成?” 秦严脸色一变,刚才只是恶心他也就罢了,居然还敢攀扯到他皇后身上。“放肆!” 吴王被他这双威严的眼睛瞪着,险些想跪地求饶。不知道从何时起,皇兄身上居然给人渊停岳峙的感觉。 “臣弟无意说皇嫂坏话,只是请皇兄与皇嫂好生说说,我这次真的知道错了,王妃是我的发妻,我也想好好待她,请皇嫂不要再插手我们的事了,今后我一定痛改前非。”吴王一脸真诚。但心里想的却是:哼,皇兄都当皇帝了呢,还是如此惧内,简直可笑。 秦严终于不再严肃,而是也叹了口气:“朕管不了啊。这件事上,朕也得听你皇嫂的。” 吴王:…… 这、这么没用的么?吴王有些怀疑地看向秦严。 秦严继续道:“这事无论如何是你不对,没看大宗正作为咱们老秦家长辈都不站你这边么,你这边没理啊。” 吴王:她不站我这边,难道不是因为她是女的么?还有皇嫂,也是因为她是女子,才如此同情岑若母女。 看出秦严死活不肯沾手的心思,吴王只能悻悻而去。 他走后,朱银忍不住笑:“官家这是拿吴王逗趣来了。” 秦严似笑非笑:“还当他有什么要说的。”一会儿又想起去往吴地查案的大理寺众人快要回来了,吴王好日子也到头了,又感慨道:“吴王和离,也算是他平平无奇的一生中所做的唯一一件好事了。” 朱银:?官家您在说什么? 秦严:“视犯事情节大小,轻则夺爵,重则流放,家中女眷难免不受牵连。能在出事之前与岑氏和离,当真是无心插柳。若非知道吴王不是这等好心人,还当他提前知道了朕查他的事呢。” 朱银:…… 他面无表情。是的,他早就知道官家是这种阴阳怪气的嘴毒人,可每一次听见,依然觉得新鲜。 秦严摸了摸下巴:“朕也算仁慈之君了。” 朱银立刻接上:“官家若还不算仁慈,谁又能称仁慈呢。” 吴王又去找了吴王妃母女谈判,和离可以,但女儿必须跟着自己。她姓秦,是宗室女,不能流离在外。 吴王这也是被逼急了,他料定岑若一定舍不得女儿,他们成婚这许多年,他是有不少儿女,但岑若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以此逼迫岑若放弃和离,还是有可能的。 但岑若这次半步不退:“王爷还是少做白日梦了,你看看阿舒,这么些年了,你可正眼看过她?” 吴王看见女儿的神色,难得有了些愧意。“阿舒,父王现在改过了,往后再不会忽视你们母女,你跟着父王回去好不好?” 秦舒躲在岑若身后:“不要。” 吴王继续利诱:“跟着你阿娘,能有什么前途。你在王府里是郡主,和离后你的爵位就没有了,每年没有俸禄,你阿娘如何养活得了你们母女二人?就算她忍心你吃苦,阿爹也舍不得。” 秦舒恨死她这个亲爹了:“我不要当郡主,我宁可吃野菜,也不要在王府里享受荣华富贵!” 吴王见女儿如此烈性,和她母亲简直如出一辙,果然怎样的母亲就能养出怎样的女儿来,他已经给过她们机会了,既然如此,也别怪他了。“你们可别后悔!从今往后,不许打着本王名号在外生事!” 岑若觉得好笑,难不成他以为秦舒往后还会打着郡主的名头? 秦舒年纪小,但已经很明事理,见母亲神色犹豫,又加了一把火:“阿娘,郡主也没什么好的。我们娘儿俩过得好,比什么都重要。” “阿舒说的是。”岑若展颜笑道。好在她还有大笔嫁妆,当年她嫁入王府,阿娘疼她,给了她很多陪嫁,这次和离自然也是能带走的。从来没有和离还会被夫家侵吞财产的,吴王他如今在长安也丢不起这个脸来,有心也无力。 吴王夫妻和离一事就这样落下帷幕。刚开始还有不少人议论吴王妃,那位岑氏,说她没有德行,而且横行霸道,自己要走就走了,怎么还将夫家的子嗣带走?可是没多久,街头巷尾就新出了一出戏,名唤《和离后王爷追悔莫及》。 故事中的王爷可恨的要死,听得老百姓都巴不得那王爷早点去地府报道。 与此同时,吴王和离一事的始末也流传开来。好家伙,原来是你吴王自己作死啊,宠妾灭妻、为了妾室连女儿都不顾,你没事吧没事吧? 大家不再议论吴王妃此行是否稳妥,而是转而议论吴王此举有多作死。 卢照雪和徐翡听着舆论,都露出一个深藏功与名的微笑。
第68章 这一次吴王与吴王妃的事情, 卢照雪他们不能出力,毕竟究竟如何判决,能否和离, 都得宗正寺那边做主。虽然阿爹阿娘都说, 那位大宗正一向是最公正明理的人,可卢照雪还是有些暗暗的担忧。 万一那位大宗正不能扛事呢?宗正寺也不是她老人家的一言堂。那么多朝臣,肯定都有自己的意见, 大部分肯定都见不得吴王妃和离的(朝臣们的灵活变换原则,卢照雪在之前的几件事情中已经领教了。) 就算大宗正真的明理, 可是牵扯到自家事, 她万一偏心同样姓秦的吴王呢? 卢行溪听了就笑道:“绝无可能。萤萤,你不知道, 那位大宗正是个最会见风使舵的,不是贬义词。她很会上船,如今她上了官家的船, 吴王又是曾经有过夺嫡之心的, 就算官家容他, 大宗正这样稳站官家的人也不会容他的。” 卢照雪一点就通, 原来大宗正是姨父的人啊。也是哦,她可是女子, 应当最能体恤吴王妃和秦舒的。 果不出卢行溪判断,大宗正很快就下了决断, 而吴王也有苦难言。卢照雪还与小伙伴们说:“我们还得在舆论上推一把, 省得大家都说是吴王妃和秦舒的错。” 小伙伴们都是热心人,自然无有不应。 于是不到三天, 效率极高的长安六侠重出江湖! 又是一个起承转合的故事!又是一个由超人气写书人长安六侠打造的爽文! 王爷追悔莫及,母女重获新生, 凤凰涅槃,啧啧,每一章回都卡准要素,听得观众们抓心挠肺的。 也进一步搞坏了吴王的风评。谁都知道,这是在影射吴王。吴王气得要手下人去抓这所谓的“长安六侠”,却被手下人告知:王爷您之前在封地上,你是不知,这并不是长安六侠第一次顶风作案了,他们之前就写过一出《偏心爹爹恶毒哥》,不知道戳了多少男人的肺管子,甚至还有举子上书官家要治罪追究这长安六侠,可惜官家认为无伤大雅,民间舆论也觉得故事十分好。更有甚者表示,想追究的人是不是自己对号入座啊,莫不是您就是那偏心爹爹或是恶毒哥吧。 在朝为官的,哪个不要脸呢。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吴王听得脸色发黑,长安的这些人未免也太不中用了些,就这么被一个小说书人骑在头上不成? 不过,他到底是外来的,这时候该韬光养晦,而不是惹是生非。吴王只得忍下这口气。 他是忍了,他母后可忍不了。 康太后虽然在常宁宫和太上皇相对两厌,但皇帝仍然时不时让李玟过来传递一些消息,好让他们不要太过“与世隔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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