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吓唬她?” 萧玳气得捧心口,恨铁不成钢地点点他:“你到底站哪边啊?先前路上累坏三匹马的时候,是谁一口一个‘绝不心软’的?” “我还没说两句呢,你怎么见了她就倒戈!” 云谏:“……她知错了。” 萧玳气笑了:“你哪只耳朵听见她知错了?” 黎梨连忙探出脑袋:“五哥,我知错了。” 萧玳:“……”一唱一和是吧? 他凉飕飕盯了面前二人片刻,忽然从云谏护崽子似的姿态里品出了些什么来:“不是,你最近怎么不大对劲……” “五哥。”黎梨可怜兮兮地唤了声。 “我们客船出事了,好不容易才到这里来的,你别生气了。” 客船出事? 萧玳眼皮子一跳,这才知道分别的日子里有所惊险,他惊然想起躺在地上毫无声息的沈弈。 “难道他……” 三人齐齐低头望去,沈弈仪容惨乱,双手交叠着,在兵荒马乱中纹丝不动。 萧玳后退一步,喃喃道:“父皇新点的探花郎,这就没……” 黎梨却很淡定,踢了下沈弈:“行了,乡亲们都走光了,不用演了。” 地上的人应声撑起眼缝,环顾一圈,乐呵呵起身:“五殿下,你们也来了?” 见他无事,萧玳好险松了一口气:“方才吓我一跳,原来沈弈你没死啊,真是太——” 云谏:“可惜了。” 沈弈:? * 蒙西四面环山,湿润的水汽汇集盆地,物产相当丰饶,傍山吃山,当地菜式也与京中大不相同。 四人寻了家门庭旺盛的酒楼,开了间厢房,简单交待清楚两日的事情后,心中各自安定,终于有了兴致尝尝辛香麻辣的蒙西菜品。 沈弈正好合了口味,不多时便吃得津津有味,萧玳气也消了大半,给黎梨夹菜夹个不停。 “快吃,晕了两日,是不是饿坏了?” 黎梨的一门心思却全都放在了桌边那壶花椒酒上。 京中没听说过那样的酒饮,她甚至不知道花椒是何滋味,坐不了多久就蠢蠢欲动地伸手去摸酒壶。 萧玳将酒壶往后挪,好声道:“吃完饭再喝。” 黎梨惯来是个欺软怕硬的,知他气消了,她的胆子就回来了,伸手要抢:“我就要现在喝。” 二人都不肯放弃,握住酒壶在饭桌上争了几个来回,不知怎的,黎梨不甚合身的袖子忽然松了,一块通体脂白的温沉玉佩滚了出来。 萧玳只觉眼熟:“这是……” 他松了手就想要去捡玉佩,黎梨忙抢先一步将那玉佩捡起,严实遮住了上面绘纹刻镂的“云”字,支吾道:“没什么。” 瞧着她鬼祟,萧玳不免狐疑,一回头又发现云谏已经将花椒酒的酒壶递到了黎梨面前。 “别贪杯,就着饭菜尝一点。” 黎梨赢下一局,得意地朝萧玳扬扬下颌。 萧玳:“……” 他无暇顾及妹妹的挑衅,更狐疑地转向云谏:这狗贼怎么频频反水,是不是哪里出问题了? 黎梨只顾着尝自己的花椒酒。 这是她头次接触花椒,没想到辛香料气味如此浓郁,入口刺激又鲜麻,新鲜得过分。 她连喝几杯都觉得不过瘾,还想再往杯子里倒酒时,忽觉不对劲,面色倏尔就变了。 “我的舌头!” 她捧着脸,惊慌拍了拍身边的云谏:“我感觉不到我的舌头了,我把它就酒吃掉了!” “我看看。” 云谏放下筷子,疑惑地抬起她的脸。 黎梨依言朝他张了檀口,云谏完全没料想到会看到一番别样的场景。 少女眸光里还晃动着薄红的酒意,水色潋滟的唇瓣微微张启,探出一点娇艳温软的舌尖,活色生香的模样足以令人晃神。 好似一枝争春棠棣在引人采撷。 偏生她对自己的妩媚无知无觉,朝他乖巧仰着脸,毫无保留地向他交付这份柔软的秾艳。 云谏只觉浑身血液瞬间都要往一处去,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起的身,慌乱间连踢了两脚桌椅,眨眼就飞出了厢房门。 只丢下一句:“没事,我去给你买些冰饮解麻!” 黎梨被撇下得莫名其妙,捧着脸转回桌前,又有些受了冷待的委屈:“他不喜欢看我。” 反倒是萧玳目睹了全程,总算彻底想了个明白,冷冷笑了声。 “你想多了,他是太喜欢看你了。” * 云谏箭步出了酒楼,被骤然开阔的新鲜空气充盈了肺腑,体内的燥热也随之散去了些。 街头巷尾的买卖吆喝声算不得动听,甚至有些杂乱,他心不在焉地走出老远,只想顺道寻些冰饮。 然而冰饮的铺子还未找到,云谏的脚步就停在了一家酒水铺子面前。 学府里向磊的传信历历在目:“据闻那酒有些特殊药性,具体如何还不得知……” “是在瞿家祖籍蒙西桐洲购得,铺子名为‘百里’……” 云谏抬头打量面前的铺子,乌木招牌厚沉,上头“百里”两个金色大字遒劲有力。 小店门面不大,客人却来往络绎不绝,几位雇工模样的汉子正在人群中穿梭着,招待得热心。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云谏正寻思着要找个雇工打听,一道招呼声却先传了过来:“小兄弟,看看酒么?” 说话者约莫六七十岁上下的年纪,胡须花白,瞧着衣着还没那几个雇工讲究,但倚着柜台十分自洽地把玩一个酒葫芦。 云谏应了声,抬步跨入门槛。 白胡子笑眯眯问道:“小兄弟想找的是什么酒?” 云谏:“酒名不知,但有特别的花果清香。” 白胡子摇头道:“那可不好找。” 云谏环视周遭,这才发现店里酒水卖得杂。泡着各式果子、药材乃至蛇蝎的酒坛子林林总总堆在一处,不好细辨,一时分不清自己喝的到底是那种。 他想了想,摸出块随身的帕子:“老先生,劳您分辨一下。” 随身之物沾染着主人的气息,白胡子一拿到手,还未细嗅就笑了:“啊,是它啊。” 这老头仍旧笑眯眯地,不说酒不说水,偏生问他:“你喝了?” 云谏莫名有种被看穿了什么的感觉,一时窘迫两分。 老头也不在意,松闲往下说道:“那是个没名没字的杂酒。” “几个月前,老夫在苍梧边关游历,碰巧与一道人相识。他说自己新得了一株苍梧奇卉,据闻三次花开才会结果,是个花性古怪的,想必有些药效,就拿来酿了酒。” “因着我们二人相谈甚欢,他得知我在蒙西经营着酒水铺子,便将那酒酿赠予了我,说是世间仅此一坛,叫我拿回来省着些卖。” 有云承那个神棍在前,云谏听见“道人”二字就犯头疼,硬着头皮问道:“老先生,您可知道这酒药效为何?” 老头晃着酒葫芦:“一开始还以为是养生的咧,后面卖完了,陆续有客人找上门来算账,我才知道它是何药效。” 云谏:“……”好随意啊。 老头摇头道:“幸好没出大差错。” “我一大把年纪了,从未听过那样古怪的花性,也从未见过那样磨人的药性。” 他摸了把花白的胡子,问云谏道:“是不是花香沾身,经久不散?” 说到点了,云谏忙应道:“而且情思起伏时,花香总会更浓些。” 老头颔首:“这就对了!” 他十分闲适地拍拍云谏肩膀:“无妨,这花香还算好闻,暂且留着也不碍事。” “况且你年轻,经得起这酒的折腾,待彻底解了药效,花香自然会散的。” “我愁的不是这花香,而是……等一下——” 云谏反应过来,下意识道:“可我们解了药效,花香也没有散……” 老头仰首痛快喝满了一口酒,笑着问道:“那苍梧奇卉花开三次才结果呢,你解了几次药效?” 云谏瞳孔微微缩了起来。 老头咂巴着嘴,酒意起来了便想打发他走:“花开有时,你回去等着吧!” 见云谏站得僵硬,他又好心安慰了句:“小兄弟不必为难,这酒说到底不过是个助兴的。” “回去同你家小娘子说说,这三两个月里常在一处,不要轻易分离,等花时到了,顺势解了它就好……” 他说得轻巧,云谏苦笑了声。 该如何对黎梨说? 他执念根深,但她未必非他不可,以她的性子,若是知道这酒药还需再解两次,说不定转身就会饶有兴致地为自己提前选好乐伶。 那没良心的,又不是没想过去找什么新鲜刺激。 云谏心里头沉沉压下一块石,不知不觉掐紧了掌心。 静了半晌后,他问道:“老先生,您可知道这酒药多久会发作一次?” 老头懒散地摆摆手:“那我可不清楚,到底是私事,又不好直接盘问我的客人。” 云谏也料想到了,点点头不再纠缠,推上一枚小荷包:“今日多谢您了。” 对方没再抬眼瞧过来,他仍规规矩矩行了个晚辈的辞礼,适才转身离开。 然未走出两步,又被叫住了,云谏刚回头,就有一物迎面抛来。 他及时接到了手里,才低头去看,就听那老头懒洋洋笑了声。 “拿着吧,你或许用得着。” * 酒楼,厢房内。 沈弈风卷残云,黎梨吃了些又兴致缺缺地放下筷子,止不住地往窗外瞧:“我的冰饮怎么还没回来?” 实在等厌了,她起身道:“我去看看。” “哎……”萧玳坐在对面一个没拉住,黎梨已经推门出去了。 只是蒙西地情豪迈,这外推门也做得离谱,黎梨没留神房外的动静,一推开门就正正撞上了别人。 “啪”地一声响。 黎梨侧目就见自己的门扇打在一位中年男子的鼻子上。 后者本来把着小茶壶,步子走得随意,猝不及防被斜出的房门撞得眼冒金星,茶水也结结实实 浇了自己一身。 “谁这么不长眼!”那男子梗直了脖子骂道。 黎梨心知理亏,连忙诚诚恳恳站好了:“抱歉,是我没留意,您这衣裳多少钱?我赔。” “你赔?”对面那男子乍一眼看见对方素简的麻布衣裳,嗓音嚷得刺耳,“你赔得起吗?” 然一抬眼看清面前少女的相貌,满肚子脏话又刹住了。 他随行的几位家丁都围了上来,争先恐后地呼喊道:“老爷,没事吧?” 有人立即朝黎梨发难:“我家老爷这身衣裳,年年都是上贡皇室的料子!你一个乡下丫头赔得起吗!” 还没等他说完,那中年男子便推开了身边的簇拥:“吵什么吵,我有说要她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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