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忘了呼吸,身前人的气息却灼热,唇瓣被他低头含住轻吮,黎梨彻底软了身骨,像一湾溪水倾泻下来。 云谏轻松揽稳了她,低头将她唇上的每一寸清甜都尝得细致,直至察觉到她开始轻轻颤抖,才眷恋不舍地直起身。 顾不得心跳仍在怦然,他认真端详她的神色,看见那双桃花眼里水光流荡,迷离得过分。 她显然对他的举措毫无预知,但即使再无措,也只是握紧了他的手,好像从未想过要将他推开。 云谏听见心底的喜悦痛快叫嚣,伸手将她拉回自己怀里。 他稍一抬头,就能穷眺西方天穹,一抹血色峥嵘的苍梧城关战景仿佛在视野里划过。 云谏抚着她肩畔的青丝,轻声道:“说来你可能不信,我大概是命中注定要喜欢上你的。” “……可你讨厌我。”他收回目光,低声笑了下。 “我等了七年,才因揽星楼之事与你稍稍接近,你说我怎么可能不想为你费尽心思?” “我只盼自己能为你摘星揽月,好让你再少讨厌我一些。” 黎梨渐渐蜷起指节,把他衣裳前襟抓揉出折痕,又局促地松开。 她磕磕绊绊着解释:“我没有讨厌你……” 云谏握住她的手,又笑:“那喜欢我吗?” 黎梨再迟钝,也隐约明白这声“喜欢”意味不平常。 她耳根渐渐热了起来,把脸埋进他的衣襟里,妄想躲过一时,不用答话。 但她才开始假扮鹌鹑,腰间便是一紧,而后整个人腾了空,她刚惊呼出声,就被云谏稳稳托到了城墙锯齿上。 城墙砌得稍高,她坐在上面几乎能与云谏平视,秋夜清凉,对方的视线却灼若晨星。 云谏抵在她身前,话音伴着晚风传来:“黎梨,你喜欢我吗?” 黎梨后缩了些又被他揽住腰,避无可避,她揪着膝上的裙子,仿佛揪住了这些日来的所有回忆光影,将自己的心绪掰开揉碎看了个遍。 鬓边的棠花轻盈,还在杳然作香。 好半晌,黎梨推开裙子的折痕,不知是摇头还是点头,胡乱晃了晃脑袋。 云谏无奈地揽着她的腰往前:“我看不懂,你说出来。” 黎梨踟蹰了下:“我说不清……” 迎着云谏的眸光,她又小声说道:“应该有些喜欢……” 云谏终于展颜笑开。 城墙上的晚晴夜风骤起,拂开她身上的斗篷,叶海娑响扑得寒蝉静散。 他余光里是二人层叠交织的衣裾,听着远方人家喜事合卺的热闹声响,好像心跳也随之高扬几分。 那边满院宾客喧天,绣阁灯明,面前的城墙浸着沉阔夜色,一晃眼,二人绛红的衣衫,凭空多了些正红颜色的模样。 “天知道得你一句‘有些喜欢’,是多么不容易……” 云谏捻起她的袖摆,抚过花绣,轻声笑道:“换作两个月之前,我甚至不敢想象,竟能听见你对我说这句话……” 但人心贪而忘止,尝到了甜味,妄求便会更嚣张。 衣摆晃动,折痕带来细微的痒麻,黎梨忍不住想从他手里扯回衣料。 云谏早有预感,握紧了不肯放。 她不满地抬脸看他,却见他勾指又蹭了蹭她的脸颊。 “但是还不够,再多喜欢我一些。” 短短一句话,黎梨却听出了些不讲理的霸道。 她失笑道:“都说兵家取夺在谋,最讲究沉稳内敛,你倒好,有什么心里话都直接往明面上说。” 云谏不在意:“在你面前,我算哪门子兵家。” “那算什么?” 云谏撑手起来,坐到她身边去,与她一起迎着凌空的晚风,语气坦荡:“算个裙下之臣。” 黎梨笑道:“真是好没出息。” 云谏带她转向城池,二人登上望塔良久,但时至此刻,他才正经将视线落到蒙西县城的夜色中。 “很有出息了。” 云谏说道:“这已经是我最有出息的自认了。” 若她知晓他心里的患得患失,就会知道他能当个裙下之臣已经甘之如饴。 最怕就是他什么都不是。 毕竟…… 察觉到她转过来的视线,云谏笑了下:“你忘了那神棍给你算的命定姻缘了么?” “那两道卦语,我没一道对得上的。” 黎梨恍惚想起这回事。 她迟疑道:“你相信他说的?” “我不信,”云谏轻声应道,“但也免不得在意,尤其早些年你与我疏离,更让我觉得自己与你无缘,甚至连个过客都算不上。” 夜空清朗,他居高移远了视线,远眺山间的蒙西盆地,似乎能从城池的溪桥芳树与万家灯火之间看到谁的身影。 他连过客都算不上,但有些人却能天生合上卦语,受那玄乎的天命承认,仿佛往后也不必费心工夫,只需自然而然,就能轻易赢了他。 想想今夜初逢时,她开口便唤错的两声名姓,真是令他…… 云谏叹道:“好嫉妒。” 嫉妒什么? 黎梨一时茫然,顺着他的视线往前看,只隐约见到喧闹夜集中熙攘的百姓身影。 她琢磨着那夜集里面是否有什么了不得的人事,云谏的心绪却已经兀自走远。 他没来由地想起许多年前,一场京郊泛舟,时逢初夏,小雨忽至,湖面意外地升起了丝丝凉意。 众人的夏季衣衫难免单薄,黎梨挨着围炉也被冻得瑟瑟。 满船的人就永宁侯府的小世子带了件薄斗篷,对方将那件斗篷披到了她的肩头。 云谏看着她一身浅色裙衫被马蓝色的斗篷掩盖,毛绒的乌领埋住她小半张脸,衬得她的口脂都艳红了颜色。 她披着暖绒的斗篷,很快便恢复了精神,又笑意灿然地四处转玩,路过他身边时,他闻到那小世子惯用的熏香味染了她满身。 发梢到衣角,都是其他人的味道。 彼时他年岁也不大,情窦初开,不明白那一刹那自己心中的烦躁是何缘故,如今却是想得不能再明白。 单是别人的气息将她笼罩包裹,他都嫉妒得想发疯。 更遑论她的姻缘与旁人相关。 “你在看什么……” 黎梨望着夜集满目缭乱,找不到目标,刚回过头问他,却被他拉拢了斗篷。 云谏实实在在地扽紧了斗篷,几乎想将她整个人裹起来。 黎梨哭笑不得:“我真的不冷……” 话未说完,对方犹显裹得不够,就着斗篷搂住她的腰,一把将她抱到了自己腿上。 黎梨惊诧地环住他的肩,云谏低头抵住她的额,眸光偏执地有些不讲道理。 “不许喜欢上别人。” 没头没尾的一句。 黎梨愣愣听着他的沉息,倏尔反应过来,笑道:“好啊。” 温情话音落下的刹那,沉浮的花香瞬间浓郁暴涨,二人的神思一下被冲得晃荡,仿佛直接从秋季的城墙上坠入春夜海潮。 云谏托住她的后颈,再次吻了下去。 与方才的温柔缱绻不同,眼下他甚至有些无法克制,碾转得凶狠,黎梨不自觉揪住他的衣领,被他不轻不重咬了一下,呜声松了唇。 云谏将她半压在怀里,侵入她的齿关,肆无忌惮地掠夺那份温软甜香。 黎梨被他的炽热逼得呼吸急促,脑袋逐渐发晕。 她忍不 住轻推了他一下,却又被紧紧扣住腕子,被他粗粝的指腹摩挲过掌心,一时难耐得呜咽出声。 “轻点……” 云谏被她两声就点燃了更深的篝火,薄唇放肆地辗转往下,在那纤细白皙的脖颈上烫出点点红痕。 那件斗篷不知何时已经解了,绛红裙衫的衣襟也松了开来,底下软滑的丝绸小衣系带垂落,柔软的春色在秋夜里绽放。 黎梨下意识伸手想遮,却被拉住。 “好黎梨,我轻点……” 黎梨颤了颤羽睫,松开了手。 晚风亲吻上馥郁柔软的白芍药,枝梢的莺啼愈发酥软。 清甜的花香浓郁得近乎艳靡。 星夜之下,二人堕入失控的边缘,然而,一道突兀的更声冷不丁地“锵”声敲响。 寂静城墙,铜锣刺耳,直接敲到了云谏的理智之上。 他猛然一个激灵,下意识拢紧黎梨的衣衫,将她藏进了斗篷里。 再往下看,才知那打更人离着遥遥一段距离,几乎看不清人影。 云谏神思终于回笼,望着四下的月黑风高,暗骂自己一句荒唐。 他重新将黎梨捞了起来,不太专心地给她系好衣衫,却听见她轻声在笑。 云谏有些无奈:“还敢笑,不怕被人看见?” “不怕。” 黎梨懒散倚回他的怀里:“你这样小气,不会让我被人看见的。” 云谏:“……” 倒也不算说错。 城墙的晚风终于恢复清凉,将二人身侧的秾艳气息吹薄了些许,云谏听着林海里的鸟雀惊飞声,终于意识到不对。 方才他的失控实在太过。 他探指抚上黎梨绯色未退的小脸,想起酒坊里老爷子说的“花开有时”。 酒里的药效愈发强了……或许真是花开之时在即了。 黎梨犹在闷声问着:“你明日就要回乡里了吗?” 云谏默了默,轻声道:“不回了。” “我在这里陪你几日。”
第34章 退还 近一个月下来,蒙西县府的库房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户部众人日日都在哀嚎。 “为何就是找不到有用的田畴图!” 先前,县令赵逸城上交给京城的田畴图作了伪,导致整个蒙西县之内,各村各族分摊的田赋都是错乱的,根本无法在这种情况下落实新政。 要完成圣上的任务,户部众人就必须找到真实有用的田畴图。 可眼见着秋意越浓,众人日日埋头苦寻,田畴图的真迹还是一无所踪,落实新政这份差事,更是半分进展都没有! 离京前刚刚得了麟儿的宋大人急得嘴角燎泡:“再这样下去,我们都要在蒙西过年了!” 黎梨坐在桌边,推开面前半摞纸张,揉了揉额角:“赵逸城总该知道真迹在哪里吧?” “云谏不是去审他了么,还未问出来?” “哪审得出来啊!”宋大人跺脚道。 “那姓赵的性子油滑,本就死活不肯认罪,再加上屈家送来的年轻师爷,替他将罪责担了个干净……赵逸城好歹是个朝廷命官,我们拿不到他的错处,就不能对他刑讯逼供,能审得出来才怪咧!” 说到这里,宋大人更是气得锤胸:“都怪屈家那个穿浮光锦的纨绔!他临门一脚送来的替罪羊,给我们添了好大的麻烦!” 坐在黎梨隔壁的,头发花白的徐大人抬起头来,宽慰道:“没事,云家那小子说了,屈家纨绔这样偏帮赵逸城,定是与田畴图作伪一事有所关联,他已经着手去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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