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当然了,爷有什么诓骗你的必要?”赵老五道,“你现在只需乖乖听话就好。如若不听话,我可不敢保证你以后会不会吃到真的人肉馅饼。失去兄长的滋味,你莫非还想再尝一次吗?” 卫云章垂着头,终于不再吭声。 赵老五对他的妥协很是满意,道:“想通了就好。你只要好好配合爷几个办事,往后少不了你吃香的喝辣的,还找什么亲戚!” 说罢,便关上门离开了。 柴房里重新陷入黑暗。 卫云章坐在地上,垂着眼睫,陷入思索。 赵老五原本是看上了他的,甚至想要强占他的便宜,结果去了议事堂一趟,回来却变成了这个态度。这显然是那当家的授意,觉得自己有用处,叫赵老五别为了那点色心,耽误了正事。 可是,他能有什么用处呢?为了让他乖乖的,甚至答应把崔令宜放了…… 结合崔令宜偷听到的那些话,和他探查到的兵器以及银票,不难想到这些山匪是人为豢养出来的,甚至与营州官府勾结,八成也有上面人的指示。 等一下,那山匪说的人质,莫不是…… 正想得出神,突然眼前一黑,一股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 他身子晃了晃,一头栽了下去。 …… 再醒来时,他几乎感觉透不过气。 他下意识地吸了口气,却发现口鼻像是淤堵了一般,他猛地睁开眼,用力翻了个身子,直到看清天上高悬的月亮和星辰,他才突然意识到,他现在正躺在野外。 而刚才,他是以脸朝下的姿态,被埋在了土里。 他抬起虚弱的手,摸到了脖颈间一道长长的伤口。 湿的,黏的。是血。 随后,他摸到了自己的喉结。 卫云章闭了闭眼。 ——又换回来了。 他就知道,这帮人不会轻易放过这个“兄长”。先骗女方,后杀男方,前者为稳住心绪,后者为斩除后患。 如果是真心放人,又何必让那个栓子跟着崔令宜一起走呢? 卫云章喘了口气。 这割喉一刀又快又狠,若不是崔令宜避得快,恐怕半个脑袋都得掉了。 其实她完全可以避开,但为了不引人怀疑,她还是生生受了这一刀。 ……很疼。 卫云章在身上摸索了一会儿,最后从她盘起的凌乱的发髻中摸到了一瓶金疮药。 她怕那些人搜身,把她的东西搜了去,所以藏在了最容易被人忽视的地方。 卫云章哆嗦着手,艰难地拔开瓶盖,然后往脖子上倒药粉。 失血太多,他又冷又虚,控制不好力道,竟将一整瓶药都洒了下去。 卫云章闭了闭眼,定了定心神,等缓过了劲,再将那些药慢慢地抹开在伤口上。 他当然知道治伤不能直接这么倒药,但眼下并没有别的选择。他必须快点止住血,蓄足力气,才能走出大山,才能尽快想办法在外面接应她。 他躺在地上,等脖颈上的鲜血终于凝固之时,他捂着伤口,努力站了起来。 一站起来,便头晕乏力,眼前闪花,需要时不时撑着旁边的树干,才能勉强往前走。 卫云章憋着一口气,摒去脑子里所有多余的思绪,心里只想着一件事:走快一点、再快一点。 天色微亮时,他终于看见了从城门口的那条官道分岔通往深山的路口。 一口气蓦地泄出,冷饿累痛交织在一起,他身形一晃,跌倒在了地上,眼前一阵发黑。 按理来说,这个时间,这条路上,不应该出现别人的,可是,黑雾晃动之间,他却似乎看见了一个朝他走来的、背着竹篓的女子身影。
第76章 第 76 章 崔令宜坐在柴房里, 还在回想着“临死”前 的那一幕。 彼时她被栓子强行带走,与卫云章分开,她还想着,等这人一走, 她便潜回山寨, 伺机而动。结果这人一直跟着她, 她便知道事情不妙。 她回过头, 朝栓子讨好地笑了笑:“这位爷, 天气冷, 不回去歇着吗?” 栓子面无表情:“你走你的, 我得看着你走远,别老想着藏在附近, 偷看你妹子。” 她只好继续埋头往前走。 走了大约二里地, 离山寨远了,忽然听到身后传来铁器碰撞的声音, 她遽然回头,便见一道刀光自栓子手中闪现。 她在那一瞬间,做出了决定。 尽管对方拔刀的动作在她看来慢得过分, 但她还是放弃了与对方动手, 只微微退了一步,令刀锋将这具身体的脖颈, 割开了一线。 血液喷洒在对方脸上,他露出了放心的笑容。 崔令宜连一声哀嚎都没有发出, 便倒在了地上。栓子上前来探了探她的鼻息,见没了动静, 这才踢了她一脚,扬长而去。 然而他绝不会想到, 那个本该死去的人,现在会在另一具身体中苏醒过来。 ——虽然又坑了卫云章一把,但她也没办法。总不能把那人杀了吧?那他们前面做了这么久的铺垫,全都会付之一炬。 她轻轻叹了口气,但愿卫云章还记得她把金疮药藏在了哪里。 眼下已经很晚了,山寨里的人陆续歇下,几乎听不到什么动静。她又算了算时间,感觉那个栓子应该也快回到寨子里了,等再晚一点儿,她就再出去找点东西吃,尤其是水,不知道这帮人怎么回事,明明打着女人的主意,还不给人吃喝。 她正琢磨着要不要再去议事堂里翻找翻找,忽然听见外面传来轻轻的锁扣声音,只听咔哒一声,门锁开了,一个人端着盘子,走了进来。 他手里没有点灯,但借着月光,崔令宜看清了他是谁——哟,这不是刚刚还在对她挥刀相向的栓子吗? 她冷冷地看着他。 栓子把盘子在她面前放下,低声道:“厨房里还剩了两个饼,我给你拿过来了,只是冷了,现在也不便再开火,你凑活吃了吧。还有这水,你也渴了吧,多喝点。” 崔令宜并不动,只问他:“你什么意思?” “我只是怕你饿着。”栓子道,“五哥这人凶了点,你别往心里去。” 崔令宜冷笑一声:“你们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我也只不过是被五哥使唤的罢了。”栓子说,“把你关在这里,是当家的意思,但让你饿着渴着,却是五哥的意思。他就是看上了你,又嫌你刚烈,想磋磨磋磨你罢了。” “那你这会儿是干什么来了?你敢对他阳奉阴违?” “我么……咳,我若说我没有私心,想必你也不相信。”栓子蹲在地上,搓了搓手,“你也看出来了,五哥这个人……性格不大好,你以后要是跟了他,肯定会吃不少苦头。你与其被他磋磨,还不如跟了我……我可不会像他那么凶,你这么漂亮,我可舍不得看你总是被打骂……” 崔令宜:“……” 合着我就非得在两坨垃圾中挑一坨是吗?你倒是没打骂我,你直接杀我! 崔令宜在心里骂骂咧咧,面色却仍旧保持不变:“你这是来问我的意思?我难道还有的选?” “你当然可以选。”栓子道,“只要你愿意从了我,往后跟着我过日子,我就能想办法把你从五哥身边带走。” 崔令宜扯了扯嘴角,一脸不信:“我一个弱女子,被你们掳掠至此,又拿家人相要挟,还不是你们想对我如何,我便只能接受如何?还跟你过日子,抛开我个人不谈,你们一群山匪,竟还想着过什么安生日子,倒是好笑得紧!一时打过了州兵,便得意得忘乎所以,等将来朝廷重视了,派专人来剿匪,看你们还笑不笑得出来!”她冷哼一声,“现在嘴上说得动听,怕不是将来逃命时,也是最先扔下我逃的!” 听她这么说,栓子面露犹豫之色。 崔令宜不禁嗤笑:“连许诺都不敢许诺,还有什么可说的?你若是看上了我,去和那赵老五争便是,争赢了,我便是你的,我又不能把你怎么样!你还特特意意过来作甚!” 栓子用力抿了一下嘴唇,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终于道:“其实不是我不敢许诺,而是没必要许诺。你以为我们真是干山匪的?若不是头上有人,我们吃饱了撑的和朝廷作对?” 崔令宜登时瞪大了眼睛。 见她吃惊,栓子不由面露一丝得色。 他之前也被当家的说动,怀疑这对突然在山里出现的兄妹身份,但眼下那男的都被他杀了,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如若身份真有问题,那牺牲未免也太大了! “更细的,我现在不便和你多说,你只要知道,我们不是真的山匪,不会真的掉脑袋,便足够了。”栓子笑道,“等以后飞黄腾达了,你自然也少不了好处!” ——果然如此,是他们背后有人,才能支撑他们与州兵相抗,叫他们如此肆无忌惮。 崔令宜愣愣道:“可是……既然是秘密,为什么又要让我参与呢?” “你就别问那么多了,在事成之前知道太多,不是好事。”栓子压低声音,“也就是今晚我偷溜出来找你,把这个秘密说给你听,好叫你心里有个底,不然你看老五哥,只会凶你,让你听话——这哪能让人放心听话,你说是吧?” 崔令宜:“那你跟我说这些,就单纯只是看上我了吗?你明明才第一天见我,竟敢把这样的事透露给我。” 栓子轻咳一声,抓了抓脸,道:“我是瞧你对老五哥实在不喜——他那样的人,你跟着他,会受罪的。” 崔令宜:“你需要我做什么?” 见她这么聪明,栓子先是一惊,又是一喜,再做贼心虚地往门外看了看,见确实没人,这才回身说道:“这段时间当家的看得比较紧,老五哥他不会动你,再过几天,会有一位贵人前来,届时你听我的,找准时机,去向那名贵人哭诉,说赵老五欺负你,贵人保准生气。” 崔令宜:“那位贵人又不认识我,他会听我的吗?” “他不认识你,但你是从外面来的人,你说的话才最可信,更何况,你说的也不是假话啊。”栓子笑道,“贵人最讨厌有人不按章程办事,赵老五替他干着活,关键时候还想着那点事情,贵人能不生气吗?” 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崔令宜在心里哂笑,果然啊,这群男人才不是为了个只认识一天的女人打架,而是正好靠这个女人借题发挥,达到他们早就想达成的目的罢了。赵老五本来压栓子一头,等贵人恼了不守规矩的赵老五,那上位的,可不就是栓子吗? 见崔令宜沉默不语,栓子又道:“难道你不信我?还是怕了?” “我怎能不怕。”崔令宜绞着手指,“从头到尾,我只能听你的一面之词,就算真有这么个贵人,你若真飞黄腾达了,想必会有无数美女投怀送抱,还差我一个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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