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不是意外互换了身体,说不定直到卫家毁于她手,他才能发现她的真面目。 ——这也是目前他唯一的慰藉了。至少让他及时发现了不对,一切尚有力挽狂澜的余地。 起初他也怀疑过,会不会连同互换身体都是她计划的一环,但很快就被推翻了。如果这真是她故意为之,那肯定早早安排好了后路,不至于这么快就露了马脚。更何况,若她真有这种通天的本事,何必跟他换?不如直接去跟皇帝换好了,以后想干什么干什么。 “睡吧。”他摸了摸崔令宜的头。 崔令宜在他掌心蹭了蹭:“三郎晚安。” “晚安。”他收回了手。 翌日,瑞白送完崔令宜回府,果然看见卫云章就在门口等着他。 “夫人请上车。”他搬出脚踏,问道,“夫人想去哪儿?” 卫云章:“去聚云楼。” 聚云楼是本地的一座茶楼,可供客人吃茶点、听曲艺,因为价钱略贵,所以往往也是有钱人的消遣之所。 卫云章先上了车,两个丫鬟跟在后面,也坐进了车厢。 马车启动,碧螺和玉钟都好奇:“夫人,您在聚云楼有约吗?” “无约就不能去?”卫云章说,“前几日听说他家上了一款新茶,今日去尝尝味道。” “原来如此。”碧螺点头,“若是好喝,可以直接买点回去。” 玉钟则笑道:“看来夫人是被卫家的人传染了,以前可没见夫人对茶这么感兴趣。” 两个丫鬟就这么随口聊起天来,卫云章也懒得管。他此次出门,只是为了有机会能与瑞白促膝长谈,将他与崔令宜互换身体一事坦白,商量个对策出来。因为事关重大,肯定要聊很久,在家中不方便,还是在外面比较好。但他现在是少夫人的身份,和男主人的小厮单独出去也不妥,所以带上两个丫鬟,也算是掩人耳目。 到了聚云楼,开了个雅间,点好了茶,卫云章便招呼三个人一起来坐。三个人沾了少夫人的光,也能喝喝新茶,吃吃糕点,自然是高兴的。只不过,比起毫无所觉的碧螺和玉钟,瑞白则有些小激动——他知道夫人此次出来是要给郎君准备惊喜,也不知道是有什么事情,需要他去办? 不多时,茶博士过来沏茶了。卫云章耐心地等着,直到他表演完退下,又看着碧螺和玉钟喝了两杯茶,吃了几块糕点,方才开口:“我想起来,东巷街头有一家糖酥酪做得很不错,你俩去看看开门了没有,若是开门了,去买一屉回来。” 碧螺:“这个点,肯定开门了。只是那家生意旺着呢,恐怕不排上半个时辰的队,买不到呢。” 卫云章:“竟然要这么久?可是我忽然就想吃了。” 玉钟:“既然夫人想吃,那咱们就去买呗。不过奴婢一个人去就行了,买个糖酥酪而已,用不着两个人。” 卫云章:“不是说排队要很久么?一个人多无聊,你跟碧螺一起去,还有个搭话的伴。” 玉钟:“那这里就留瑞白一个人啊?” “嗯,留着,总得留个男人,以防不时之需。” 两个丫鬟想想也有道理,便拿了银钱,起身出去了。 她们一走,瑞白便兴冲冲地问道:“夫人有话要同小的说?” 卫云章看着他,深吸一口气:“确实——” 话音未落,门口便响起敲门声:“客官,门口那辆挂风铎的马车是您的吗?” 瑞白去开门:“是我们的,怎么了?” 小二道:“劳您去瞧一下吧,您那拉车的马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发起了脾气,快要拴不住了,还踢了旁边客人的马一脚。” 瑞白诧异:“还有这事?”他扭头道,“夫人,小的去看看,您先等一下。” 既如此,卫云章便也不好拦着他,先让他去看马了。 外头的丝竹声传进雅间,卫云章立在门口,望着楼下散座的茶客,在心里琢磨着,万一等会儿瑞白听到了真相,回去后遮掩不住怎么办。他是毫不怀疑瑞白会相信他的,就算此等怪力乱神之事骇人听闻,但他拿出一些只有他和瑞白两个人知道的事情出来说,瑞白也肯定信了。唯一的问题就是,瑞白的演技有待商榷,万一他回去后对着崔令宜吹胡子瞪眼,那崔令宜肯定会意识到不对。 有没有什么更妥善的办法呢…… 正思索着,顺着楼梯又上来了一名小二,端着个托盘,对他道:“客官,您的水果。” 卫云章点了下头。他虽然没有点水果,但是聚云楼的惯例就是会给每个雅间的贵客赠送一份水果。他以前来过聚云楼多次,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小二放下果碟,退了出来,将托盘夹在腋下,揉了揉自己的胳膊,仿佛很酸的样子。 卫云章瞧见了,左右无事,顺口问了一句:“一大早就这么累吗?” “哎哟,客官,您误会了。”小二道,“是方才有位客官走得急,撞着小的了,幸亏小的手稳,要不然,就得去重新拿一份水果了。” 卫云章:“还不是因为人多才撞着,你们生意倒是好。” “是是是,那不都托了各位客官光临的福嘛。” 小二走了,卫云章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见瑞白还没回来,估计他是在处理自家的马踢了别人家的马一脚这个纠纷,便又回屋坐下了。 真是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再这么耽搁下去,碧螺和玉钟都要买好了糖酥酪了。 他有些烦闷,喝了口茶,又剥了些橘子吃。 过了一会儿,瑞白满头大汗地回来了,刚一坐下,便咕嘟咕嘟灌了一大壶茶。 卫云章:“怎么回事?” 瑞白擦了擦汗,道:“真是奇了怪了,那马平时温温顺顺的,今日不知为何突然发起疯来。好在最后小的与店里的伙计总算是控住了,马也安分下来了。虽说是踢了别人的马,但对方的马没什么事,便也没有计较。” 卫云章皱了皱眉。腹内有些不适,他只当是月事的缘故,并没有放在心上,继续道:“还是搞清楚那马怎么回事为好,否则我们回去的路上,万一突然发疯,那就不好了。” 瑞白:“看附近有许多小孩子在玩耍,或许是小孩子顽皮,让马受惊了。等回府后,再仔细检查一下吧。” 卫云章颔首。 瑞白:“对了夫人,您找小的,到底是有什么事儿?” 卫云章深吸一口气,道:“这件事情,说来话长,也说来离奇。等一会儿不管我说什么,你都先听着,先别急着问那么多,行吗?就算再震惊,也千万不可以叫出声来,务必要保持镇定。” 看他说得煞有介事,瑞白也不由严肃起来:“您且说。” “其实……”卫云章刚开了个口,腹中便升起一阵绞痛。他下意识按住肚子,拧着眉道,“其实我不是……” “夫人您没事儿吧?”瑞白关切地问。 卫云章摆了摆手,刚想说没事,腹中疼痛却愈演愈烈,像是有一只手伸进他肚子里乱搅一样,是他从未曾承受过的激烈程度。 他面色发白,额上渗出冷汗,几乎坐不直身子,顺着椅背滑了下去。 “夫人!夫人!”瑞白惊慌失措地来扶他,“您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卫云章伏在地上,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死死地抓着瑞白,嘴唇张了又张,可吐出的,却只有沉重错乱的气息。 “来人!来人!喊大夫!”瑞白冲着门口大声叫道。 卫云章勉强抬起头,眼前一阵黑一阵白,想说点什么,却又最终无力地昏了过去。 …… 卫云章猛地睁开眼,犹如溺水的人突然抓住了浮木,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试图攫取四周的生机。 眼前的黑雾渐渐褪去,映入眼帘的,是再熟悉不过的地方。 一张榆木书案,一方窄小单间,前方是紧闭的门窗,跟前是堆叠的书卷,而他手里,甚至还握着一支笔。笔尖的墨汁浸透了白纸,蔓延的墨迹之侧,还能看见半只没画完的乌龟。 这里是……翰林院!!! 他愕然起身,将笔一掷,推开了门。 许是他发出的动静太大,廊下两名正在说话的同僚转头望了过来,问道:“有事吗,度闲?” 卫云章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官服,又看了一眼自己宽厚有力的双手,简直要泪洒当场。 他回来了!他竟然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了! 他抬起头,看向两位同僚,明明算不上亲近,但此时此刻、此情此景,竟生出一种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的欣喜来,若不是还保持着理智,只怕要跟他们来个热情的拥抱。 “没什么,没什么。”卫云章露出一个老怀甚慰的笑容,“坐久了,起来活动活动。” 同僚不疑有他,继续说话去了。卫云章则像游子回乡似的,负着手,踱着步,左看看,右看看,将翰林院的办公之所绕了个遍。 人还是那些人,建筑还是那些建筑,草木还是那些草木,虽然正值寒日,场景有些萧瑟,人群有些萎靡,但一切都是那么熟悉、那么令人感动。 卫云章从未如此热爱过工作! “哟,难得啊,中午还没下值,你就出来了。”张松从案后抬起头,冲卫云章挑眉,“是不是碰到什么难处了?连我们度闲都不想干活了。” 卫云章长叹一声,弯下腰,用力地捶了一下张松的肩:“写你的文章去吧!” 好久没这么打过男人了,好舒爽。 张松:“唉,好累,写不动了,你帮我写。一百两一篇。” 卫云章哼笑一声:“帮你写可以,但年底考评,都得算我头上。” “那还是算了。”张松撇撇嘴,“岂有让你名利双收的道理。” 卫云章观察了一下张松,见他反应如常,应该是这几日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暂且松了一口气。 他回到单间,目光落向那张被浸了墨汁的白纸,上面的半只乌龟憨态可掬,正扭动着肥胖的身躯,仿佛要从墨池中游出,向他讨要一口吃的似的。 卫云章定了定神,坐回了案前。 昏迷前的记忆还在,他记得,自己正要告诉瑞白真相的时候,突然腹部剧痛,然后再睁眼,便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中。 看样子,在他被换回来之前,崔令宜正在纸上画画。 那现在呢?她现在是不是也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上次互换,是在落水的情况下,而这一次互换,又是因为什么呢? 他究竟为什么会突然腹痛?而他腹痛的时候,她是否也遭遇了某些异常? 卫云章陷入了沉思。
第36章 第 36 章 “夫人, 夫人您终于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崔令宜拧着眉,缓缓睁开眼,与两张焦急的面孔对上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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