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街上见过他好几次。这人是陇西李氏一系旁支的人,现下的禁卫军指挥使。 不过是微微一怔,他已经走了过来。 秦霁想着藏起来的秦霄和扶风,暗暗提起一口气,却见他直接停在了王澄儿面前。 “王姑娘遇上麻烦了?” 他面色冷淡,所穿的玄青卫服更是将这身冷意发散到了极致。王澄儿一时被慑住,心虚地说不出话。 还是她的婢女机灵,答道:“我家小姐出门买胭脂,不想路上马车被大公子借走了。天冷路滑,不想在这里遇见了秦小姐。” 王澄儿点头,转望向秦霁,“没有麻烦,不过是我想请秦姐姐载我一程,不知姐姐能否答应?” 禁卫军指挥使就在一旁看着,引他起疑今天便没得走了。两权相害,权衡过后,秦霁打算松口。 “原是如此。”在秦霁要请人上来之前,李思言往前移了一步,正卡在王澄儿与车轼的拐角之间。 他抬手招来一个禁军,道:“我的马车落在后面的通锦铺,去叫过来,把王姑娘好生送回府上。” 言罢,对怔住的王澄儿道:“我与你哥哥相识。” 生硬的解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与他哥哥有仇。 他似乎从很久以前,就是这样,秦霁的视线移向远方,默默想道。 李思言的马车很快赶了过来,王澄儿被扶上车厢,离开了这里。视线空旷下来,秦霁心里提着的一口气却丝毫没松,反而更加紧张。 自家马车面前还站着一个人,从刚刚到现在,李思言没有一星半点要让路的自觉。 秦霁已经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大人。”几年里她见过他的次数不少,但说话,这还是第一次,秦霁维持着镇定,“大人能让一让么?” 李思言掀眸,面前有纷纷的细雪飘过,白纱掩映下,只能辨出她那双乌亮的眼睛所在。 “秦姑娘这辆马车似乎不怎么好,请你下来一趟。” 他的语气微凉,没留拒绝的余地。
第003章 他一说完,候在马车下边的扶青俯下头,车厢内彩儿握紧了袖下她的手。 秦极亦是紧张至极,然而直到她做出回应,其实只过了短短一瞬。 面前好似拂过一阵轻白的雾,凉意过后,模糊轮廓变成了清丽明媚的面靥。 秦霁掀起了帷帽前的白纱,清凌凌的眸子望进他的眼睛,唇角轻弯。 “好。” 李思言微微一怔,眉宇间的寒意消散些许,“这里风大,还是将帷帽带上吧。” 说这话的时候,他已经别开脸,不去看她。宽挺的后背挡在马车前边,阻隔开外界的视线。 等秦霁戴好帷帽,李思言才让开路,容她和彩儿下来。 因他留在这里,巡查的禁军跟着留下了十余人,守在马车附近。 乌色织绣的朝云履踏上车轼,咚一声,把秦霁的心也往下踩了踩。 他是收到什么消息了?他会把她和秦霄送进大牢么? 周围还有零散的眼线,阴绰绰的眼神在马车周围扫来扫去。秦霁浅浅吐出一口气,只做不知,亭亭站在雪中。 她没有退路。 爹爹若是出事,她与秦霄或许还有一条活路。但爹爹现在杳无音讯,她和秦霄绝对不会安全。现在的平静只是一时,那些人顾忌爹爹手里的把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对她和秦霄下手。 李思言在里面待了些时候方才下来,目光掠过旁边等着的秦霁,足下迈开,五六步后才道:“这马车太旧,也该修修了。” 宽密的竹篾往下倾了倾,秦霁眼睫忽闪一下。 “我知道了。” 他带着人走后,扶青赶着马车重新启程,去了广聚楼。 广聚楼在京城的主街,是此地最繁华的酒楼,达官子弟们摆宴玩乐的好去处。 哪怕在雪日,这外面也能停上成行的马车,楼里楼外都是暄阗的人声,热闹非凡。 秦霁带着彩儿下了马车,怀中煞有介事的抱着一个红漆木匣,彩儿几次想接,她都没给。一番举动落入有心之人眼中,无人再去注意那辆马车——指挥使都上去看过,什么都没发现。不是么? 附近的耳目悄然跟在秦霁身后,上了广聚楼。 秦霁颇为阔气地包下一间三楼的厢房,在彩儿期待的目光下点了两只烧鹅,楼内客多,小二记下菜名后带着歉意说道:“还要劳烦二位客官多等些时候。” “多久?”彩儿问。 “若是楼里的师傅快,只需一个时辰。”小二出了门,转身回话。 秦霁耐心坐了许久,平复了路上的遇到的意外后走到窗边,目光投向下面,各色的华盖马车停放在一处,缭乱眼睛,里面已经找不见自家那辆。 只是……她站在高处,轻易将下面两个环首四顾,形迹可疑的人收入眼中。 踌躇片刻,秦霁扭头吩咐道:“彩儿,你在这里等烧鹅,等到了自己回府。” 望着彩儿答应后,她捧起木匣,出了门。 既忐忑,也好奇。这帮人到底……会做到哪一步? 走到楼梯处,正是无人,秦霁身后忽地响起一阵迅疾的脚步声。下一刻,她后肩猝不及防被人撞了一下。那人随即要伸手夺走木匣,不想她先一步侧身扶住栏杆,把木匣牢牢护在怀里。 那人一次不得手,仿若什么都没发生,快步下了楼梯。直到他彻底离开视线,秦霁才缓缓恢复知觉,手心一阵痛意传来。 低下头,才见刚刚扶着的栏杆处有一截粗硬的木刺,手心直接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秦霁握了握掌心,继续往下边走。 广聚楼另间厢房。 正月初,不少回京述职的官员还停留在京城,忙着宴饮应酬。 酒过三巡,席间免不得谈论哪家的娘子。 “听说沈兄和清乐县主好事将近,恭喜恭喜啊。” 明晃晃的幸灾乐祸,谁不知那清乐县主家世好,有个陈王爹爹。仗着家里宠爱养成了副火爆脾气,还当街拿鞭子抽过男人。 沈七这阵子一直为这事发愁,年也没好好过。蓦然被戳到痛楚,一脸烦躁,对着那人说道:“总不像你,去年还眼巴巴的请了尊大佛去那御史府提亲,听闻那位听了你的大名可是连茶都没让喝完就赶出来了。” 提起旧事,席间顿时哄笑一片。 王泊川急了,“你们懂什么,这亲事是我后来毁掉的,只是怕她女儿家抹不开面子。才这样传罢了。” 说罢眼睛找到在场唯一一个没有起哄的陆迢,仿佛找到救星。 “陆兄你有所不知,那秦家大姑娘其实貌丑无盐,平日出门都要戴着顶帷帽。我本也不是看重皮囊的人,只是她长得实在是……一言难尽。” “我们可都没见过她的真容,就凭你一张嘴胡说。” “这……”王泊川眼轱辘一转,瞥向另外一人,秦霁和他的一个表姐关系好。 当初就是他同王泊川说秦大姑娘其实是个大美人,还带着王泊川去赏花宴上偷看过角落的秦霁。 当时两人都躲在树后,王泊川不过略挑唆一番,这人便逞意气前去调戏秦霁,不料被那个以温柔善良著称的小姐一巴掌拍了回来。 那人心里一直记恨这件事,闻言马上会意。 之前还顾忌着秦御史,如今无甚可怕,诋毁起来十分的顺心应手。 “王兄说得不错,我在亲戚的赏花宴见过她一面,她那眼睛如花生米一般大小,嘴又大又凸,当天晚上就做了噩梦。” “是啊,我险些羊入虎口。”王泊川连忙补充。 “秦御史而立之年也是风度翩翩,他的女儿能长成这样?” 这质疑倒也没错,秦甫之丧妻后,不少人想给他当填房。 陆迢的姑姑就是一个。不知中了什么邪,上赶着要给两个孩子当后娘。 他姑姑长得可不差,还比这秦甫之小上十岁,却被这老匹夫一口回绝。 你还有什么可挑的? 要钱没钱,不通人情,也只有这张脸过得去,平白耽误他姑姑这么久。唯有人品还算说得过去,从未将这件事对外传出,也算是保全了他姑姑的名声。 一生就只有一个妻子,在他看来就是为了名声在做戏,他从来不信男女之爱。 “谁知道呢,听说今早禁军指挥使见了她的脸直接叫人转过身去,戴上帷帽后才肯跟她说话。” 在座又是一阵不怀好意的笑声,陆迢听着有些腻烦。他不喜欢秦甫之,更无心听他那个女儿的长相。 杯中酒一饮而尽,陆迢起身向众人告辞:“我酒量不佳,不扰各位的雅兴了。” “无事,依陆世子的能力只怕不久就能调任京城,咱们改日再聚。” 陆迢听罢又笑饮一杯:“承兄台吉言。”在赵望的搀扶下悠悠离席。 走出厢房,陆迢拂开赵望,不再是微醺的姿态,淡声问道:“人来了?” “是,刚见着李三公子的马车驶过来,眼下快到了。” 陆迢“嗯”了一声,阔步下楼。 * 广聚楼外,秦霁刚出来,便看见李家的马车。瞬息之间,她想好了木匣的下一个主人。 带着一点点愧疚,秦霁将今日自己新戴的香囊放进木匣中。秦霄刚走,这些人若是只围着她转,难免不会发现什么。她要多做一些事情,把他们的注意移开。 李去疾刚下马车,便有一道浅蓝的身影由远至近,绊倒在他脚边。她跑得极快,连一旁的仆人都没反应过来未能将她拦下。 “三哥哥。” 秦极半撑起身子,摘下帷帽,薄薄一层的白色斗篷散开掉在一边,里头穿的是水蓝色襦裙。窈窕身姿一览无余。 卷翘长睫下一双天真纯粹的杏眼,里面藏着盈盈水波,瓷白的脸不知是跑的还是被这样的天给冻的,透出淡淡粉红。 好像从古画里出来的一般,便是那副鼎鼎有名的洛神图,上头的洛神也未能有她这般生动可怜。 李去疾被这美色晃了眼,失神片刻,旋即将她扶起。芊芊素手滑过他的掌心,冰凉的温度让他找回理智。 这个人自己不认识,他握拳掩在嘴边虚咳了一声,问道:“姑娘是?” 秦霁眼里的泪水再挡不住,簌簌落下,声音娇柔又委屈。 “三哥哥救我。” 她说着便要下跪。 李去疾又扶住她的肩,触到她单薄的肩脊正微微发抖,秦霁顺势扑进他怀里,将脸埋在他胸前轻声嘤泣。 他愣怔一瞬后回过神来,立时有些不悦,大庭广众之下,被这样一个认都不认识的女子搂抱哭泣一通,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什么负心汉浪荡子。 李去疾是李尚书的三公子,为人谦逊守礼,温文尔雅,最受家中看重与宠爱。 他忍了一两息后推开她,刚触到她的手,那女子很识相,马上松开了自己,退后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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