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青山死后,她总以为自己有一天会离开梨水村,索性就没怎么收拾家里,把用不着的杂物一股脑全塞进了这间没人住的屋子,姚春娘都快不记得里面有些什么了。 齐声从来不打听这些琐事,此刻突然提起,姚春娘问:“怎么了?” 齐声道:“有霉、霉味。” “啊?”姚春娘着急道:“该不会发霉了吧。” “我看看。”齐声说:“你、你吃。” 看见齐声这么冷静,姚春娘心里也安稳了几分,她坐下来继续嗦面:“哦。” 齐声挪开凳子打开房门,一股湿润浅淡的霉味冲出来,堆在里边的家具湿了大半,尤其那张许久没睡的床,床帘都塌了。 齐声大致将房间里的情况扫了一遍,抬头看了眼透出几缕细光的屋顶,道:“漏、漏了。” 姚春娘探头看了一眼,皱了皱眉。 这间屋子自从张青山走后她就没打开过,当时还是她的新房,如今竟已经糟蹋成这样了。 她思索着一算,估摸着应该是之前地动时震漏了房顶。她此前见齐声上房顶补房,还庆幸自己家安然无恙,哪想竟然已经烂成了这样。 再晚几天发现,或许墙缝都要长出菌菇了。 齐声挽起袖子,直接把屋子里被淋湿了发着霉味的凳子搬到一边,打开了窗户通气,又把里面的家具都检查了一遍。 他走出来,对姚春娘道:“床松、松了,得重、重新钉。房顶也、也得补。” 他是个木匠,姚春娘自然听他的,她点点头,然后又眼巴巴地看着他。 齐声明白她的意思,回家拿了工具过来。 姚春娘吃完面洗了碗,端着油灯进房去看齐声钉床脚。 房中霉味已经散了,床帘被他拆下放在了一边。他蹲在地上,拿着锤子往松动的床腿上砸钉子。 屋内黑黢黢的,也不知道他怎么看得见。 姚春娘小心地避开他拿着锤子的右手,把油灯放在了他身边。她帮不上忙,只能站在一边看,偶尔给他递颗钉子过去。 摇晃的烛光像极了昨晚的灯,姚春娘靠在门上,看着齐声宽阔的背,眼睛盯着他手臂动起来时若隐若现的背肌,轻轻咬了咬唇。 她此刻心中就一个想法:蒋招娣眼光真好。 她像是在没话找话,问道:“齐声,当初你为什么不肯入赘给蒋家啊?” 八百年前的事不知道她怎么现在突然响了起来,齐声沉默片刻,没回头,而是反问了她一句:“你想、想我入、入赘吗?” 他背对着她,声音听着有些低沉,好似别有深意。 但姚春娘想不明白,也没多想,又问:“我不想难道你就不入赘了吗?” 没想齐声竟然应了一声:“嗯。” 这算什么意思?好像很听她的话似的。姚春娘心里嘟囔了两句,她道:“现在你倒会说话了,还以为你只会顾着闷头睡觉呢。” 姚春娘这个人,事与事分得清楚得很。虽然齐声给她煮了面,还正在帮她的忙,可她该记的仇一个都不会忘,显然还对早上的小事儿耿耿于怀。 齐声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姚春娘以为他要钉子,忙递给了他一颗。 齐声接过来,但握在手里没用,他肩膀动了动,像是叹了口气,低声回道:“不是在睡、睡觉。” 姚春娘问一句他才答一句,就像只闷青蛙似的,戳一下跳一步,跳一步叫一声,说完这句话又没声了。 不过姚春娘已经有点习惯了,她继续问他:“没睡觉,那你昨晚回去那么急是要做什么?” 可见寡妇与寡妇之间还是有些差别。这要换了周寡妇在早上撞见一个男人偷偷搓裤子,不用想都知道他晚上做了什么下流事。 可姚春娘却是当真想不明白。 齐声转身定定看了她一眼,他的表情很平静,一如既往的沉默,可是浓眉下目光灼灼,眼里好似压抑着一团汹涌的大火。 这火仿佛要透过眼睛隔空烧到姚春娘身上,但最终,他却只是垂下眼睛,默默地将这团大火熄灭在了自己眼底。 他低下头拿起锤子继续敲,没有回她的问题。 姚春娘莫名被他盯了一眼,却没得到任何回答,她蹙了下眉头,像是有点生气了,道:“不想告诉我就算了。” 话音落下,齐声突然松开半颗嵌在木头里的钉子,放下锤子站了起来。 他转过身,高大的身体如山伫立在姚春娘面前,他在衣服上擦干净手,突然伸手抓住了她垂在身侧的手腕。 虎口顺着往下一滑,握住了她的手。 粗糙炽热的掌心贴着她细腻白皙的手背,齐声垂着眼,在姚春娘毫无防备的疑惑目光中牵着她的手按在了自己胯间。 一瞬间,无法忽视的粗热肉感传至柔软的手心,姚春娘猛然睁大了眼睛,仿佛僵住了,一动也没动。 她没有想到一向沉默的齐声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在她眼里,齐声就像是块老实巴交的人形木头,就是地里撒欢的羊都比他有活力。 可现在这头闷羊突然不守规矩,做出了完全出乎她意料的事,叫她没有任何准备。 此时此刻,她能感受到的,除了握在手背上的炽热手掌,就只有手掌下鼓囊囊的一包东西。 比身体其他地方更热,野蛮的一大根,像是烙在了她手心。只是贴上去,就好像察觉到了那东西的份量有多厉害。 齐声并没有做更多逾矩的事,他只是松松握着姚春娘的手往自己胯下碰了一下,然后就松开了她。 这个过程很短,他也没有为此做出任何解释,但姚春娘已经知道了问题的答案。 他没有睡觉,他是在握着他的东西,一个人做那事。 别的男人如果有胆子拉着一个寡妇去碰自己的命根子,那么下一步或许就该是扒了她的衣服迫不及待地拉着她往床上躺,但齐声并没有任何要更进一步的行为。 他好像就只是用行动给姚春娘一个她想知道的答案,告诉她,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 在碰过女人之后,不会没有任何反应只知道闷头睡觉的男人。 齐声一句话也没说,他背对她蹲下去,拿起锤子,弓着背低着头,继续默默帮她修她的床。 咚、咚,敲击声响起,犹如姚春娘胸口震响的心跳。
第二十四章 欲擒故纵 修完床架,齐声收拾工具就准备离开。 姚春娘脑子还有点恍惚,她捏着自己刚刚碰过他的那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掐着掌心,像要刮去手心里残留的触感。 齐声把地上的床帘捡起来,揉成一团递给她,他注意到了她手上的小动作,但他什么也没说,就这么若无其事地经过她身边,径直出了房门。 姚春娘看着齐声往外走,像是才反应过来他已经打算回去,顿时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好像在说你让我摸完竟什么也不做,就直接这么走了吗? 姚春娘看了眼稳稳当当立在地上的床腿,跟出来叫住他:“齐声。” 齐声转过身,微微低头看着她:“什、什么事?” 他语气如常,一双漆黑的眼睛平静得如一汪井水,好似方才什么也没发生过。 姚春娘迎上他宁静的眼睛,到了嘴边的话忽然一哽,转而犹豫着吐出一句:“你不帮我修房顶啦?” 她这话有些疑惑又好像夹杂着一股说不上来的闷气,仿佛齐声背信弃义不肯帮她了。 齐声扔下一句:“明、明早再、再修。” 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姚春娘蹙了下眉头,奇怪地看着他的背影,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算了解他,可如今看来,她实在不知道他那木头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明明主动让她碰了,可却不打算做什么,怎么能一点都不开窍呢。 第二天,齐声果然一早又来了,姚春娘在厨房做早饭,大门虚掩着。 他也不告诉她一声,不声不响地爬上房顶,掀开瓦铺了层避水的篷布,又利落地把瓦铺好。 姚春娘吃完饭,听见声从屋里出来,齐声已经铺完瓦下了梯子。 她惊奇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说着,站在院坝里朝屋顶看了一眼,问他:“补完了吗?” 齐声摇头:“还差一点。” 姚春娘不懂这些,“哦”了一声让开路,让齐声搬着梯子进去。 她今天像是准备出门,描了眉擦了唇,穿了件桃色的衣裳,腰身掐得纤细。 她本来就长得肤白唇红,稍一打扮穿得精致些,漂亮得像是哪家刚接过门的新妇。 齐声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不知怎么突然想起了她嫁到梨水村的那天。 她也是搽了粉,抹了唇脂,穿着一身喜庆的红嫁衣被张青山牵着进了门。 齐声当时和众人坐在席上,在客人的赞叹和贺喜声中抬起了头,不起眼的目光隐在几十道视线里一同看向了她。 他只瞧见了姚春娘的侧脸,她轻轻抿着红润的唇,像是有点紧张,将张青山的手握得很牢,指节都有点发白。 张青山脸上带着温和的笑,耐心地牵着她跨过火盆。 火焰燎过她红色的绣鞋底,齐声看见她舒了好长一口气。 齐声那时候没想别的,也没起任何不该有的心思,看了两眼就收回了视线。 只是脑子里短暂地冒出过一个念头:她很漂亮,和张青山很相配。 这念头静悄悄地在他思绪里闪过,一瞬间就消失得没了影,谁也不知道。 可此时此刻,这个几乎快要被他遗忘的念头突然又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抹去了后半句,只留下了“她很漂亮”半句话。 但和那时候不一样,这时候齐声看着姚春娘,姚春娘也正看着他,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看什么呢不说话,怪吓人的。” 齐声回过神,立马挪开目光,道了句“没看、看什么”,便搬着木梯进了里屋。 昨夜姚春娘已经把屋子收拾了一遍,家具也都擦洗得干干净净。齐声将梯子架稳在房梁上,慢慢爬了上去。 姚春娘端着油灯站在底下看着他,她问道:“齐声,你要灯吗?” 齐声看着她被灯光照得明亮透彻的眼睛,摇了摇头。 房顶暗得像夜,瓦已经补上,如今一丝光都透不进来,姚春娘眯着眼什么也看不清。 齐声倒像能看见,他站在梯子上,三两下清理干净房顶嵌在缝隙里的碎瓦、铺平凌乱的茅草,就开始往下爬。 姚春娘单手掐着腰,抬头看着黑漆漆的房顶,嘴里拖长了调不解地“嗯——”了一声。 齐声听见她哼声像只蜂,下意识低头朝她看了一眼。 黑漆漆的眼珠子不经意落在她被衣裳裹着的柔软细腰上,他又立马把视线往上抬了抬,看向了姚春娘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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