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午微微一愣,脸上也露出一点腼腆的喜色,就要上前帮她收拢鱼竿。 “好不容易钓来的鱼,我自己收!” 沈妙舟连忙止住他,嘻嘻一笑,解下斗篷,向上拉拽鱼竿,行到半途,忽然装作用力过头,收势不及的摸样,竿头猛地向后一甩,棉线和鱼钩直直挥向玄午,她脚下顺势一个趔趄,惶然惊呼一声,整个人猛地跌进了水池里,在水面剧烈地上下扑腾起来。 “救,噗,救,咳咳……” “姑娘!” 这一变故生得猝不及防,玄午为了闪避飞来的鱼钩,动作稍迟了一步,结果就眼睁睁见她“扑通”一声掉进了冰窟窿里,登时什么都来不及想,直接扑到冰面上要拉她上来。 沈妙舟等的就是这个时机,右手仿若溺水一般胡乱扑挥,左手疾出,正正点中他胸口膻中穴。 玄午全无防备,身子骤然一僵,倒在了冰面上。 一击得手,沈妙舟心中大喜,咬牙攀着冰面爬了上去,在玄午身后又补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将他拖到水榭里,随即捡起斗篷穿好,足尖一点,跃向后院院墙。 斗篷里贴身的衣料早已湿透,又结成了一层薄霜,冷得她浑身直打哆嗦,牙齿都在“嗒嗒”轻磕。好在她记得与卫府后院只隔着一条街,便有一家成衣铺子,当下打算先去买一身干爽的衣服,再找人传信给冯叔。 暮色四合,天穹浮起寒星。 沈妙舟很快穿过小巷,寻到那家成衣铺子,刚一进门,就见女掌柜和伙计正要收铺打烊。 她取下头上金钗递了过去,随手指向一身普通衣裳,笑了笑道:“有劳娘子啦,我要这一套,连同里衣,换上便走。” 女掌柜一见她递来的金钗,态度立时殷切了起来,忙招呼伙计取下衣裙,笑道:“好说好说,姑娘这边请,咱们上二楼更衣。” 二楼小室内的炭火刚刚撤下,一进门仍有暖意扑面,沈妙舟连打几个喷嚏,匆匆换下湿透的衣衫,这才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想想真是好气啊,她堂堂大周郡主,竟然在京城里落得如此狼狈,这笔账迟早要和卫凛好好算一算! 沈妙舟收拾停当,刚一走出小室,就见女掌柜正候在楼梯口,神色间似乎有几分异样。 她蹙了蹙眉,正要开口询问价钱,就听楼梯轻响,一道熟悉至极的身影缓步上来,出现在掌柜身后。 卫凛黑眸定定地看着她,微勾了勾唇角,“果真是好本事,郡主。” 沈妙舟瞪圆了眸子,小脸随之一白。 他怎么找来的?怎么就这样阴魂不散? 她才逃出来一个时辰! 真是要气出一口老血,杀人的心都有了! 沈妙舟当机立断,转身就往小室里跑,然而还不待她攀上窗沿,卫凛从后一把拽住她的胳膊,迅速点中她后心要穴。 沈妙舟只觉身子一软,就要向下栽倒,忽地脚下一空,整个人被卫凛打横抱起,不由分说地带出了成衣铺子。 这一路上被他抱在怀里,她手脚酸软无比,一通踢捶挣扎只是徒劳,心里越想越气,黑白分明的杏眸抬起来,狠狠瞪了卫凛一眼,张口就去咬他。 卫凛却仿佛早就看穿她的意图,稍稍偏过脸,无奈叹了一声,警告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纵容。 “……别咬脸。”
第37章 照料 回到卫府, 沈妙舟早已经身心俱疲,心如死灰地被卫凛放到了主屋的软榻上。 好言相商不成,把柄威胁不成, 费尽心思出逃也不成,她一时没了法子, 只能勉强安慰自己,起码有阿兄去寻爹爹,暂时还不会误事。 “把这个喝了。” 眼前忽然一暗, 卫凛不知从哪端来一个小瓷碗,在她身侧坐下。 抬鼻轻嗅了嗅,应该是羊汤的味道。 不会下了药罢?沈妙舟警惕地看着他:“这是什么?我不要喝。” “没有蒙汗药。” “那我也不要喝。” “不喝它,便喝姜汤。” 一抬眼,对上一双黑沉沉的眸子, 仿佛她若不喝, 他便要强喂的样子。 沈妙舟迅速地在心里掂量了一下,最后不甚情愿地接过小碗,横下心来, 一口气喝干了碗里的羊汤, 看着他道:“我喝完啦, 没事的话,你也早些歇息罢。” “不急。”卫凛接过她手里的空碗, 淡淡道:“荣伯备了热水,你先去沐浴。” 先去沐浴?随后呢?想起昨晚那些稀里糊涂的事,沈妙舟心头顿时警铃大作,犹犹豫豫地小声试探:“……那你呢?” 卫凛闻言似乎有些意外, 眉梢微微一挑,“郡主是想和我一同……嗯?” “没有, 不是,别瞎说!”她急忙反驳。 “……哦。”卫凛缓缓点了下头,唇角微勾。 越描越黑,沈妙舟干脆不再理他,气忿忿地白他一眼,起身往浴房走去。 白日里在冷水池中泡过一遭,虽然早已换过衣裳,但身上仍是极不舒服,她也确实想好好沐浴一番。 浴房里不知何时竟置了个铜熏笼,上面搭着一叠干净的里衣,已被烘得暖意融融,带着淡淡的香气。她拿起衣裳看一眼大小,是自己合穿的尺寸,想来应当是从秦舒音随嫁箱笼里拿出来的。 沈妙舟扭头看一眼木门,小心地闩上门闩,这才放心走到帘后解衣沐浴。 一浸到温热的水中,仿佛全身每一处的毛孔都舒张开来,说不出的舒服,痛痛快快地泡了一阵,直到水温凉透,隐约觉得头脑有些昏沉,她才擦了擦身子,换上暖洋洋的干净衣衫,推门而出。 转过山水屏风,就见卫凛仰头靠坐在榻前的圈椅里,凤眸微阖,似是睡着了。 倘若是换在昨天,她定然想着偷袭一击,尝试逃脱,但连日来精神一直紧绷着,到此时她已是疲乏至极,四肢也仿佛灌了铅一般的沉,眼下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至于逃跑,歇歇力气再来罢。 她走近几步,卫凛仍旧闭着眼,一动不动,似乎当真是累得紧了。 他靠在圈椅里,头微微后仰,喉结凸显出来,线条清俊利落,极是好看,只不过周围有一圈隐隐发青泛紫的牙印,在冷玉般的肌肤上显得尤为乍眼。 再往上一瞥,下颌上的牙印更是新鲜,还带着点红。 沈妙舟莫名有点心虚。 不知为何,忽然想起那晚他说起话时,喉结轻轻上下滚动的触感和细微的震颤,耳尖不由得一热。 她犹豫片刻,最后决定出去叫个暗卫来,把卫凛送回书房安置。 刚一转身,手腕却忽然被握住。 沈妙舟一惊,下意识回头,正对上一双雾霭沉沉的凤眸。 “别走。”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点刚睡醒的慵懒沙哑和鼻音,听得她心尖没来由地一跳。 颊边微热,沈妙舟隐隐觉得自己脑袋更昏沉了几分。 “时辰不早了,你回去歇息罢?”她听见自己问。 卫凛双眸注视着她,好半晌,低声道:“我睡竹榻。” 竹榻放置在外间,是白日里供人休闲小憩的地方,却也是在主屋里,和里间内寝只隔了十几步,一道屏风。 想到此处,沈妙舟头脑清醒了一点,急忙反对:“不行。” “那便睡这里。” “更不行!” “这是我府上。” 言下之意,他是此间主人,想睡何处便睡何处了?他目光直直地看着她,竟有几分无赖孩童的模样。 沈妙舟:“……” 她一连折腾数日,累得头重脚轻,和他大眼瞪小眼了半晌,实在没精神再争执,无奈妥协:“那你睡竹榻。” 卫凛似乎颇为满意,让人换了热水,起身去往浴房沐浴洗漱。 沈妙舟躺在榻上,起初精神还有些紧绷,竖耳听着浴房里传出的哗哗水声。 但听着听着,数日来的疲惫排山倒海般压过来,她只觉浑身都沉重难受,终于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去,也不知到了什么时辰,意识竟越发昏昏沉沉,四肢跟着酸软发疼,身子一时热一时冷,沈妙舟模模糊糊地知道,自己应该是染上风寒,此刻发起高热来了。 只觉身上一阵阵冷得寒毛竖起,手心和脸颊却滚烫得难受,呼吸也如火烧火燎一般,烘得她鼻腔生疼,口干舌燥,想起身去喝水,却连动一动小指的力气都没有。 实在难受到了极处,她将身子蜷成一团,无意识地轻哼了一声,过了不久,隐约感觉到榻沿一沉,一只微凉的手贴上了她的额头。 就像在酷暑烈日炙烤下忽然得来一碗清凉浮冰的梅子饮,让她舒服得忍不住轻颤了一下。 可那只手停留不久,又突然撤走,她心里着急,却没有力气拽住不让它离开,正越发难受时,额上忽地传来丝丝凉意,似乎有人放上来一块湿帕。 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八岁那年的冬日,她病得昏昏沉沉,爹爹整日整夜地守在她的榻前照料,一次次地更换湿帕,把煮好的神仙粥一勺一勺吹温了喂给她吃。 是爹爹么?是爹爹回来看般般了么? 爹爹,般般好想你啊。 自打父亲失踪以来,那些深藏在心中的惊惧不安、压抑的悲伤委屈一下子全部翻涌上来,她心里一酸,忽然难过得流下泪来。 隐约感觉身侧那人似乎要走,她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勾住了一片衣袖,哀哀地呜咽着:“别走,别不要般般……” 卫凛动作一顿,心里被她勾得没来由一疼。 默了默,他慢慢伸手擦去她脸颊上泪珠,哑声哄道:“我不走。” 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擦过细嫩的肌肤,带起一片细细密密的痒,凉凉的,有些舒服。她指尖勾住那片衣袖,在指上缠了好几圈,用手心握住,藏进颈窝里,像一只护食的小兽。 卫凛只觉自己的心好像也被什么无形的细线缠绕了几圈,酸涩中隐隐有一丝疼。 感觉到身侧的人不再乱动,沈妙舟才安下心来,又迷糊着睡了过去。 见她睡得还算安稳,卫凛轻轻握住她手腕,小心地解开她缠在手指上的衣袖,给她掖了掖被子,起身去了小厨房。 时辰还早,不便惊动荣伯,他独自寻了些葱白,糯米,生姜和米醋,洗净后放进砂锅,用小火慢炖了一盅神仙粥。 这方子还是当年他大哥在军中时,和她的爹爹学来的。那回平嘉公主在宣府前线染了风寒,病势汹汹,驸马从京中疾驰赶去照料,公主被他喂着连喝了三日的神仙粥,风寒竟就好了大半。 后来他未过门的嫂嫂也不慎染病,几日高热不退,因着他那时年纪幼小,不大用讲究避嫌,他大哥便偷偷摸摸煮了粥,用大氅裹着食盒,一路带到程府的院墙外,连哄带骗让他翻墙给嫂嫂送去。 后来听闻药效也是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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