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恢复一片安静。 陈令延急促地喘了几口粗气,那种说不出的躁怒终于渐渐平复下来,他忽地笑了一声,转头看向沈妙舟,讥诮道:“你和我说这些,难道是指望我会相信卫凛他没有杀我全家、没有忘恩负义,然后就此放了你么?” “自然不是。”沈妙舟唇角轻轻上翘,“我只是想和你打个赌。” 陈令延微有些意外:“赌什么?” “赌不必看到我的手指,卫凛也会派人来救我,赌卫凛,绝不是你说的那种狼心狗肺之人。你,敢不敢赌?”
第39章 挡刀 室内再度陷入一片死寂。 沉默了片刻, 陈令延僵硬地一嗤:“我为何要与你赌?” “因为你想。”沈妙舟的唇角弯了弯,“难道你不想知道么?当年你们父子,到底是不是完全看错了人。” 好半晌, 陈令延问道:“那你又有什么赌注?” 沈妙舟唇边绽出一个小小的梨涡,“若是你赢了, 我便告诉你一桩关于卫凛的大秘密。若是我赢了,你就老老实实放我离开,不得阻拦。” “什么秘密?” “等你赢了, 我自然会告诉你。” “谁知你会不会胡言乱语诓骗于我?” 沈妙舟奇道:“若是你赢了,我连这条小命都要交待在你手里,哪来的胆子骗你?” 沉默片刻,陈令延应道,“也好, 我不介意帮你彻底死心。这赌局, 就到明天这个时候为限。” 沈妙舟笑了笑:“好啊,一言为定!” 陈令延打量她一眼,轻嗤了一声, 没再说话, 径直出了屋门, 反手上锁。 听见他彻底走远,沈妙舟终于舒出了一口气。 今晚陈令延过来的太过突然, 她还没有想好妥善的脱身法子,况且她伤寒没有痊愈,身上仍有些酸软,若不能速战速决, 缠斗起来很难脱身,只能先使个缓兵之计。 不过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她眼睛虽然被蒙住了,但总觉得陈令延有些熟悉,就好像从前见过他一样。 至于卫凛会不会派人来救她…… 说实话,她心里也没底。 她不知陈令延提出的是什么条件,更不知自己在卫凛那有多少斤两。 芝圆既然得了信,那就一定会想方设法报与卫凛知晓的,可如果陈家小贼所言不虚,整整一日一夜过去,卫凛明明行动自由,却没有分毫动静……这或许就是他权衡后的结果罢。 但卫凛就算自己不来,也一定会去通知公主府,让冯叔他们来救人。 只不过她更清楚的是,想脱身就要靠自己,总不能心存侥幸,等着旁人来救。 这是阿娘教她的。 般般,是皇外祖给她起的乳名,那是麒麟的别称。皇外祖曾说,谁说只有生子才称麟儿,她阿娘就胜儿郎百倍,他的般般,又如何做不得麒麟儿? 沈妙舟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能从杀手楼逃出来,也能从阳和乱军中脱身,暂时被困在此处而已,实在算不得什么。 当下不再多想,好好吃过饭,上榻休息,只等明日养足精神,再和陈家小贼好生周旋。 天色暗了又明,明了又暗。 陈令延倒也算守信,自从昨晚离开后,一直没有再来与她为难。 窗外天色一点一点地暗下来,就快到戌时城门下钥了,屋中的炭火也已经燃尽,沈妙舟渐渐感到有些冷,忍不住稍微蜷起身子。 忽然有人推门进来,一把抓过她的胳膊,带她往外走,“主子要见你。” 沈妙舟愣了愣。 这回陈令延怎的没有自己来? 难道……是卫凛答允他的条件,遣人来换她了? 猜到这个可能,心脏忽然漏跳了一拍。 虽然从一开始便没有指望过卫凛的搭救,但如果他真的愿意换她出去,她怎么会不雀跃? 这个猜测一冒出来,就开始不受控地疯长,仿佛在心头绽开了一朵小小的烟花,迸溅出一片细细密密的痒来。 双手无意识地握紧了拳,心脏啵啵急跳两下,沈妙舟定下心神,跟着那人走出去。 从小屋出来,向前走过十几步,梅香越发浓郁,像是来到一处院落的中央,正思量着,陈令延的声音忽然在身前响起,语气晦涩不明。 “你输了。” 听见这三个字,沈妙舟心头忽地一坠,好像从台阶上一脚踩了个空。 ……是她想错了? 陈令延冷笑道:“卫府依旧毫无动静,那人到底有多冷血,你如今可信了?” 沈妙舟抿了抿唇。 原来是她自作多情么?卫凛没打算救她回去。 这个认知忽然让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哪怕她不想承认,但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难受,就像猝不及防地被一根小刺扎了一下,传来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痛意。 方才她没有乱猜就好了,现下就不会有失望。 “你要说的卫凛秘密是什么?”陈令延笑道,“倘若当真有用,我便给你个痛快,等你死后,便埋在这株梅树下,很不错。” “唰”的一声,听起来像是短刀出鞘。 事已至此,再纠结那点失落的情绪毫无用处。 沈妙舟打起精神,装出害怕委屈的模样,咬唇道:“左右你都要杀我,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和卫凛提出了什么条件?倘若,倘若你是要他拿一条胳膊来换,那就算他不同意,我也不能怪他呀。” “愚不可及。”陈令延嗤地一声,冷道:“那我就和你说清楚,叫你死个明白。” “我要他拿一个假死的犯官来换。这犯官假死脱身,被他抓住,至多不过给他换来一桩功劳,一些赏银罢了,啧,可他却连这点东西都舍不得。” 沈妙舟猛地一惊,心脏霎时狂跳了两下,连呼吸也凝滞住。 假死犯官?他要的难不成竟是吴知府么? 她记得崔家的罪行里,有一条便是私贩火器、栽赃灭口大同知府。 明面上,朝廷还不知晓吴知府没死。有可能知道吴知府假死的,除了她和卫凛的人,便就只有暗害他的幕后真凶、前些时日在城外试图劫人的那些杀手了! 陈令延和杀手楼的那伙人是什么关系? 这消息来得实在猝不及防,她原本还想过要坦陈身份,以利相诱,和陈令延谈谈交易,如今看来更是不成,倘若被他知道自己真实身份,只怕会更难脱身,说不准反倒还会以她为挟,去害她爹爹和阿兄。 沈妙舟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一边借着衣袖遮掩,悄悄把手从绳结中松脱出来,活动了两下,一边和他周旋道:“你干嘛非杀我不可?你想要卫凛的命,我可以帮你。他既如此无情,那我也不必顾惜他了!” 陈令延不由得一怔,怀疑着问:“你能帮我杀卫凛?” “正是!”沈妙舟答得很痛快,带着小小的得意,“我要告诉你的便是这个秘密,关于他的身份。” “你什么意思?” 沈妙舟故意犹豫了一下:“可不可以先把我眼睛上的布取下来?什么都看不见,我有点害怕。” 陈令延沉默一瞬,伸手解下她眼前的黑布。 院中灯火通明,乍一摘下黑布,光线略有些刺眼,沈妙舟下意识偏过脸,顺势借着余光扫过这一方小院,目之所及,看见三双靴子。 掂量一下自己现在的体力,嗯,三个人……不是不能搏一把。 陈令延似乎等得有些不耐,将匕首向前递了递,“到底什么秘密?快说!” 沈妙舟暗暗呼了一口气,转脸看向陈令延。 尽管心中有了些猜测,但在看清他形貌的一瞬,她的瞳仁还是猛地一缩—— 这人就是相国寺的那个杀手!那晚在林间和她交手的也是他! 他和爹爹的失踪干系重大! 与此同时,陈令延似乎也发觉了什么异样,眼中渐渐生出狐疑警惕之色。 没有分毫迟疑,沈妙舟当机立断,身子微微一侧,左手搭上一截刀柄,右手两指猛取他双目,同时抬脚疾踢向他膝弯! 这一下出其不意,陈令延没料到她双手竟能活动自由,更万万想不到她竟还身有武艺,眼珠陡然被她二指戳中,登时一阵剧痛,他下意识松开刀柄,向后撤身,却又被踹中膝弯,身子猛地向下一跌—— 沈妙舟趁势而上,直接夺过匕首横在他颈间,对另外两个将将反应过来的下属喝道:“站住!不然我这便杀了他!” 这两个手下果然投鼠忌器,互相望了一眼,犹豫着不敢动弹。 那晚在林间,她曾和陈令延短短地交过一回手,对他的功夫底子心里有数,知道他力气有余,灵巧不足,直接使了几招空手夺白刃的狠辣功夫,擒贼擒王,这便好办许多。 “让你的人退下,你随我离开。”沈妙舟低声威胁。 “呵,倒是我小看了你。”陈令延双眼剧痛,嘴上却不肯服软,“你想走,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沈妙舟将匕首又向他脖颈压了几分,笑吟吟道:“卫凛可还没死呐,你舍得自己这条命么?让他们把所有马匹都牵到大门外去。” 说着,她看向那两个蠢蠢欲动的随从,小下巴一扬:“还不把刀放下?想要了你们主子的命么?” 匕首已经划破陈令延颈间肌肤,淌下一线猩红的血珠来。 “少爷……” 两个随从迟疑地看向陈令延。 陈令延脸色沉了又沉,终于咬牙道:“老七让开,十一去牵马。” 铛铛两声响,两人不得不扔下了手中的刀剑,向一旁退开,被唤做十一的随从转身去了马厩。 不多时,十一牵来了三匹马,候在大门外。 “让他放跑两匹。”沈妙舟对陈令延道。 陈令延神色更厉,恨恨扬声吩咐了下去。 十一犹豫一瞬,只能听令行事,用细梭镖在马臀重重一刺,两匹马突然受惊,嘶鸣了几声,猛地撒蹄奔远。 见状,沈妙舟腕上微微一收,笑道:“走罢,陈家少爷。” 陈令延身量没比她高出太多,沈妙舟右手扣住他右腕脉门,左手用匕首抵住他后心,和他一道往大门外走去。 老七小心翼翼地紧跟在侧。 此处院子不大,只有二进,走出二十余步便已快到大门口,不料,正在此时,沈妙舟忽听见身后一声清脆短促的哨音,随即惊觉有锐器破风而来,直冲她后心! 她心头一紧,有一瞬的分神,陈令延却好似得了什么指令,趁机猛地一挣,反手向内扣住她左腕,借力卸掉她匕首,厉声怒喝:“我说了想走没那么容易!” “铛”一声,匕首坠地,沈妙舟无暇细思,猝然松手转身,想要避开身后飞来的暗器,陈令延却发了狠抓住她不放:“贱人!你今日非死不可!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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