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手!”沈妙舟腕间剧痛,将将避开身后暗器,眼角突然闪过一抹雪光,有一股凛冽寒风向她直刺而来! 眼见避无可避,她只能偏转身子,以免被直接刺中要害,然而想象中的剧痛却并未出现,眼前骤然一黑,有人一把将她扯了过来,死死扣进怀里,挡住了那必中的一击。 “噗嗤”一声,刀刃入肉的闷响。 利刃直直穿透了她身前那人的肩胛,堪堪停在她的鼻尖之前,几滴温热黏腻的液体飞溅到脸颊上,激得她浑身一颤,随即就见一股鲜血从匕首穿透的地方涌了出来,顺着刀刃汩汩而落。 一切变故都在电光火石之间,沈妙舟愕然睁大了双眼,本能地向上看去—— “卫凛!”她失声惊呼。 “别怕。”卫凛低低开口,长指拢住她的眼睛,反手猛地横刀抹向身后人的脖颈,老七来不及发出任何声响,一头栽倒下去。 陈令延也彻底回过神来,捡起地上匕首直扑上前,目眦欲裂:“卫凛!你竟也敢来?我杀了你——” 卫凛反应极快,立时挡着怀里的人向后一闪,可提刀格挡的动作却因受伤而有一瞬的迟滞,沈妙舟发觉情况不妙,当即腾空踢向陈令延右腕,逼得他踉跄着倒退一步。 咣当一声脆响,陈令延手中的匕首掉到地上。 她还要反击,却见院中不知何时多了数个蒙面人,正将陈令延护在身后,想来刚刚发出那声哨响和投掷暗器的应该就是他们。 就在此时,院墙上一阵响动,倏地又跳下来十余个黑衣护卫,哗啦啦将陈令延等人团团围在垓心,领头的正是长廷。 “拖住他们!少爷先撤!”一个蒙面人见状不妙,忽然掷下一个小丸,院内霎时漫起浓密的白烟来,他低喝一声,猛地拽过陈令延,飞身跃出了院墙。 “站住!” “贼子休跑!” 护卫随即分成两队,一队跃墙追击而去,一队与留下断后的蒙面人缠斗起来。 卫凛反手护着沈妙舟退到墙边,身子忽然晃了两晃。沈妙舟心一惊,下意识伸手扶住他,“卫凛,你伤得重不重?有没有带伤药?” 卫凛却没有回答她的话,一双漆黑的凤眸定定地看了她半晌,才低声问:“这两日,伤着了没有?” 他声音沙哑虚弱,火光映出他惨白的脸色,额头点点细汗,浸得那双锋利的眉目越发漆黑如墨。 “……我没事。”沈妙舟摇了摇头,鼻子蓦地一酸。 可是,为什么呢? 明明先前一直好好的,可看见他来了,只一瞬,竟像是再也压不住心里的委屈。 她吸了吸鼻子,仰起小脸看向他,瓮声瓮气地问:“你怎么来啦?” 卫凛抬起手,指腹轻轻抹去她脸上的血迹,低低叹了一声:“你在这里,我怎会不来。”
第40章 杖刑 沈妙舟还不曾意识到这句话中的亲密, 卫凛就彻底失了力气,身子向下滑落,直直跌跪到青石砖上。 “卫凛!”她一惊, 急忙弯身回抱住他,却听见他闷哼了一声, 好像很是痛苦。 浓郁腥甜的铁锈味直冲鼻腔,双手上的触感湿冷滑腻,是血。 卫凛的血。 沈妙舟心头狠狠抽了一下, 说不出的发慌,那一刀的确伤得不轻,但伤在肩胛,怎么会流这么多血? 卫凛眉心紧蹙,低低地喘了两口气, 反倒来安抚她:“只是流了些血, 身上无力,不曾伤到要害……无事。” 伤成这样哪里会没事?沈妙舟吃力地撑住他,扭头冲院内暗卫急声大喊, “谁有金创药?快拿来!快呀!” “主子!” 不远处的长廷刚刚击退敌人, 转头瞥见卫凛身影, 几步冲了过来,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 倒出几粒止血参丸来给他服下。 卫凛的呼吸急而沉,满脸都是冷汗。 “他怎的了?还伤到了哪里?”沈妙舟急着问长廷。 长廷犹豫了一下,眼圈就红了,话音里带着些微的哽咽:“因为国子监那事, 圣上扛不住学怨,主子, 主子生生挨了八十道脊杖,直到今日上午人才清醒,是强挣着过来的……” 沈妙舟心里忽地一揪,胸腔里隐隐有股说不清的酸胀,原来他背上都是伤,双手一时竟不知该放在何处,怕碰得他疼,又怕松了手他更无力支撑。 她强定了定神,快速吩咐道:“他这样子没法骑马回去,你让人快去寻辆马车来,再寻一人拿着名帖去请太医,先到府上候着,备好热水和药材。” 长廷忙点头应是,起身去叫人,还在院中四处搜寻的暗卫一瞬忙乱起来。 沈妙舟吃力地撑住卫凛,让他斜倚着墙壁坐下,随后用刀割开他锁骨附近的衣物,轻轻撕开浸透了血的中衣,露出肌肤。那柄匕首从后背贯穿而出,她不敢轻易拔出来,只怕血流难止,他撑不了多久。 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小心地捏住刀刃,把金创药洒到伤处周围。 许是药性太烈,卫凛猛地痉挛了一下,忍不住闷哼出声。 “卫凛……你再忍一下。”沈妙舟咬了咬牙,想要给他肩背上药,脚下刚刚一动,忽然感觉卫凛反手抓住了她的胳膊,手指发着颤,哑声道:“别走。” 沈妙舟仰脸对上他的视线,那双黑漆漆的凤眸里,极罕见地显出几分易碎的脆弱来。 她心里发软,小声安抚:“我不走,只是给你上药。” 卫凛低头看着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薄唇微微翕动了两下,却又没发出声。 “郡主!马车寻到了!”很快,长廷和几个暗卫急奔过来,忙乱地背起卫凛送到一辆简陋的马车上,“小心,小心!” 马车行路颠簸,长廷不敢驱策得太快,等回到卫府时,太医早已赶到,让厨房煎上了吊气补血的参汤。 马车将将停稳,长廷和一众护卫七手八脚地将卫凛背下来,送到房里。沈妙舟没有多想,也跟了进去,搭手扶着他趴下。 太医瞧见卫凛右背上的匕首,登时冒出了一头的冷汗,犹豫片刻,小心道:“还请殿帅忍耐些,稍后下官为您拔刀时万万不可乱动,若有不慎,日后这条手臂怕是,怕是再难提承重物。” 卫凛闭上眼,低低地“嗯”了一声。 太医稍稍放下心来,一点一点剪开他的衣衫,有些血液已经凝结,粘住了里衣和皮肉,尽管太医已经很是小心,但剥除里衣时,卫凛的身子仍是不受控地狠狠一颤。 在拔刀之前,还需得先用酒擦洗一遍伤口。 虽然身前还隔着长廷和太医,沈妙舟却也能从缝隙中看见卫凛血肉模糊的脊背。 那上面一道道杖痕纵横交错,几乎都是从肩上斜着贯穿到腰下,酒水淋洒上去,瞬间就被血染红,滴答着在地上汇聚出一滩滩淡红色的水渍。 卫凛本就生得肤色白净,更显得那一身的血痕触目惊心。 清洗伤处必得用烈酒,他显见是疼得厉害,冷汗顺着鬓角不住地淌下来,脖颈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偏却强忍着一声不吭。 用烈酒洗过伤口,稍后就该拔刀了。 沈妙舟看着这情形,脸色微微发白,有些无措地站在那里,一时间甚至不知自己是什么感受。 他竟伤得这样重,又何必要强撑着去救她呀? 似乎是感觉到她的注视,卫凛缓缓睁开了眼,示意她坐到近前一点的小杌子上,“过来。” 沈妙舟听话地走近,在他身前坐下来,不明他是何意。 卫凛费力地伸出一只手,轻轻盖住了她的眼睛,哑声道:“别看。” 眼前黑了下来,他掌心一片冰凉,或许是失血的缘故,比平常还要冷上三分,她不安地在他掌心里眨了眨眼。 也不知过去多久,她忽然听见“嗤”一声响,眼前那只手掌也猛地一紧,卫凛极低极低地闷哼了一声。 沈妙舟瞬间攥紧了指尖,心头跟着狠狠一颤。 好在太医动作极为利落,拔出刀后很快便处理好了伤口,只是卫凛失血太多,体力又消耗得厉害,用过参汤没一会,就已疲累得睡沉了。 陪了小半个时辰,见他睡得安稳,已无大碍,沈妙舟脑中有两个小人吵起架来。 一个小人说他已经平安啦,性命无忧,再不走等他醒过来只怕又要软禁你啦! 一个小人说他替你挡了这样重的一刀,前些日子还照顾了你一夜,你难道要不管不顾一走了之么? 她本就心软,早前的确因为卫凛蛮横霸道、将她软禁起来而生了不少的气,但在他去救她的那个时候起,什么气啊恼啊就都散了个一干二净。 更何况卫凛刚刚受过刑…… 沈妙舟左右为难,犹豫了好一阵,最后终于决定先留下陪他。 长廷感激地看了看她,悄声退出去,引着太医到前院暂住一夜。 屋门合严,满室都安静下来,桌案上一灯如豆,杳杳冥冥,在床头洒下一小团昏黄的晕光。 沈妙舟坐在脚踏上,看着烛光穿过他长而浓的睫毛,在俊瘦苍白的侧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不见平素的冷冽,倒是显出几分少年郎的温软无害。 卫凛这张脸,真是处处都生得极好。 就是人总冷冰冰的,从来不曾开心地笑一笑。 或许他也曾笑过,只不过她没见到而已。 忽然想起荣伯曾说过,他少年时很喜欢笑,笑起来右颊边还有一个小酒窝。 鬼使神差一般,她悄悄伸出一根细白的手指,在他颊边轻轻地,戳了一下。 手感很好。软软的,有点凉。 然而不待她多摸两下,卫凛似乎有所察觉,眉心轻蹙了蹙。 她做贼心虚一般,飞快地撤回手指,心脏啵啵急跳。 好在卫凛再没有其他反应,睡得依旧很沉。 沈妙舟松了一口气,又暗暗觉得有趣,乐此不疲地戳了好几下,甚至还捏了捏,把卫凛的脸颊都玩红了一小块,直到后来觉出些困倦,这才打了个呵欠,轻手轻脚地站起身,想去床尾抱一床薄被,到竹榻上歇息一会。 然而她脚下刚刚一动,卫凛却好似突然惊醒,长睫颤了一颤,睁开眼来。 四目相对,有种捣蛋被抓包的心虚,沈妙舟耳尖登时一热,过了一会,支支吾吾着问:“……卫凛,你,你是不是很疼?太医留了止痛的丸药,我去拿给你吃。” 说着,她转身就要去桌案上拿药,却被卫凛从身后叫住:“……不疼。别去。” 怎么可能不疼呢?夜深人静,他隐忍微沉的喘息声越发清晰,听得人好像被细针刺进骨头缝里一样生疼。 沈妙舟心里不太好受,犹豫了一阵,忍不住小声问:“你既受了杖刑,又何必亲自来救我呢?我原都没想过你会来的。” 卫凛眼睫微垂,低低地喘息着,语气中带了点轻嘲,“我若不去……那柄匕首就该插在你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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