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连忙找来了一壶冷茶。 那暗卫见此,疑惑。 晚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待我唤醒女贼子。” 暗卫默了下,之后心领神会,郑重颔首。 于是晚照将那一壶冷茶兜头泼洒在夏侯见雪脸上。 夏侯见雪本来昏沉沉的,突然遭此一泼,一个激灵,骤然醒来。 醒来后,她便看到,摇曳的烛光中,有一张娇媚至极的脸,正对着自己甜笑。 她惊恐,下意识便要大叫出声,谁知道就在嘴巴刚张开的时候,口中便被塞了一个什么,不太干净,有些异味,干涩。 她挣扎要拿出,但已经被晚照反扣住,一根绳子利索捆绑起来,之后把她交给了那侍卫。 侍卫面无表情,拎着小鸡仔一般拎起来就走。 晚照见此,自然不舍得,她还想继续看热闹,于是她恭敬跟随,很是勤快的样子。 夏侯见雪就这么被拖拽着过去厅中,路上却恰好和侍卫拖着什么人擦肩而过,伴随着一股血腥味。 在那一瘫离开后,她陡然想起适才那人身上的布料,被血侵染的布料,那是罗嬷嬷! 她顿时齿寒,齿寒之余,又觉一股恨意涌了上来。 他凭什么,凭什么这么对待她们! 一个男人家,也是皇室贵胄,却这么对待一个世家门阀的深闺娘子,她不知道世间还有这等心狠手辣之人! 这时候,她已经被拖拽到了厅中,在那头晕眼花的痛苦中,她睁开眼,却看到大厅中一片暗沉,没有烛火,只有一盏半明半暗的宫灯挂在前方。 宫灯摇曳间,光影投射在前方惨白的墙壁上,于是墙壁上便跳跃着仿佛鬼魅一般的影子。 她不寒而栗,无法控制地簌簌发抖,只觉得自己已经踏入了无间地狱。 这时候,就在上方,一个男人的声音沉沉地响起:“反省了一夜,你想明白了吗?” 那声音嘶哑冷漠,是尖锐的刀刮在磨刀石上的声音,让人齿冷。 夏侯见雪的手指甲紧紧地抠住地上的条纹铺砖,咬牙道:“到底,到底要我想什么……” 她不明白,不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这样! 宁王一身修长的墨袍,无半分修饰,就那么俯首立在厅中,俯瞰着下方瘫着的女子。 他垂着眉眼,道:“抬起头来,让我看看你的脸。” 夏侯见雪心里一紧,她咬牙,拼命地撑起身子,看向宁王。 宁王俯首下来,在很近的距离审视着夏侯见雪。 尽管此时的女子脸上红肿,狼狈不堪,不过他依然可以看到,这个人和她很像。 眉眼,鼻子,唇畔,甚至肌肤,每一处都和她几乎一模一样。 就在宁王的审视中,夏侯见雪呼吸逐渐变得急促。 哪怕恨极了怕极了,但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在这样几乎视线相接的凝视中,她身为女性的羞耻感依然缓慢崛起,会下意识逃避,也会脸红耳跳。 他确实生得太过俊美,可以让任何女子目眩神摇不敢仰视,哪怕此时他眼底布满了红血丝,依然不曾折损半分天家龙子的尊贵魅力。 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宁王发出一声嗤笑,不屑的,嘲讽的,以及玩味的笑。 夏侯见雪瞬间脸红,狼狈地挪开眼。 但是羞耻以及恨意越发恣意横生,这个世间怎么会有如此粗俗卑鄙残忍的人! 宁王颇有兴味的样子:“你确实像极了本王的王妃,就在刚刚,本王看着你,也觉得很有些心动。” 夏侯见雪愤恨至极:“滚,滚开!” 宁王:“不要急,你之前不是和本王谈条件吗,怎么,现在不想谈了?” 夏侯见雪几乎气疯了,从来她都是高高在上,从来她都是受人仰视。 世交之家的兄长曾经用那么痴迷的眼神望着自己,偶尔间去庙宇祭拜烧香时曾经有男子眼睛不眨地盯着自己,她一直都知道自己貌美。 但是现在,宁王的游刃有余让她无法忍受! 她咬牙切齿:“你不必折磨我,随便你要不要谈,你以为我会任凭你这样羞辱我吗?你这个畜生!” 宁王耷拉着眼皮,轻描淡写地道:“哦,这么生气?本王可以好心提醒你,你恼了时,一点不像本王的王妃了,你变得粗俗丑陋,本王还是喜欢你像本王王妃的样子。” 夏侯见雪一怔。 之后,她悲从中来,耻辱以及绝望涌上心头。 那个女子纵然面目和自己相似,但也只是皮囊罢了,她有半分自己的好吗?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军户,高门大户的诸般讲究,她懂什么! 但是现在,她堂堂夏侯氏贵女,竟然要努力“像她”。 不过,此时脸上疼痛的肿胀,以及冰冷的地砖,这些都在提醒她,今日不同往事。 她已经一脚踏入狼窟,她必须设法自救了。 那什么王三靠不住,罗嬷嬷靠不住,莫经羲靠不住! 而眼前男人性子诡异,若是自己一个不察,还不知道是什么下场。 所以她到底硬生生吞下羞耻,紧绷着身子,颤巍巍地道:“你有什么话,说便是了……你要,你要谈什么?” 宁王笑看着她:“你现在终于可以心平气和,可以听从本王的安排了?” 夏侯见雪咬着唇:“你说。” 宁王看着她包羞忍耻的样子,颇为满意地颔首:“你生得貌美,看上去也算有些才学,乍看之下,虽然东施效颦,不过勉强有几分本王王妃的影子吧。” 夏侯见雪气得脸都白了,但她依然忍着。 宁王又道:“唯一不好的是,你没有本王王妃的庄重文雅,看样子肚子里也没几两墨,性子也轻佻了一些,一看便是长在市井,不曾受过教诲的粗野之人。” 夏侯见雪咬得嘴唇都几乎出血,她再是能忍,也忍不住了:“殿下,妾身虽沦落至此,殿下既不讲礼法,愿打愿骂,或者干脆要了妾身性命,妾身都无话可说,但是妾身虽不敢称雅,却也自小饱读诗书,能辨琴,能咏吟,殿下又何必昧着良心,用‘粗野’二字?” 粗野的,轻佻的,长在市井的,分明是那王三! 王三有半分庄重文雅吗? 这个男人说这种话自己不觉得假吗? 宁王听了,似乎有些惊讶:“是吗?你竟然也懂琴棋书画?那可以,你现在便给本王吟诵一首吧?或者来一段小曲也可以。” 夏侯见雪听他这语气,一下子受不了了:“殿下,你到底要做什么?你要杀要剐尽管来,但是何必这么侮辱我?我便是再不济,我也是夏侯氏嫡女,是百年门阀的贵女,你身为皇室子弟,就是这么羞辱别家女子的吗?若是传出去,难道不会折损殿下的名声吗?” 宁王背着手,并不在意地道:“难道你往日不曾听说过本王的名声?本王有什么好名声可以折损吗?” 夏侯见雪:“……” 她顿时僵在那里,一时无法言语。 宁王耷拉着眼皮,淡淡地看着她:“你是不是要告诉本王,本王不能让小世子有一个出身卑贱的母亲,本王更不该和夏侯氏为敌,本王应该以国事为重,应该仔细想想其中的厉害关系?” 夏侯见雪木讷地看着上方的男子。 她嘴唇动了动,完全不知道说什么。 难道……不对吗? 宁王哑声轻笑,之后指骨轻轻敲打在一旁案几上:“那本王告诉你,本王确实有本王需要顾忌的,你说的也确实有道理,所以本王需要你的配合,让夏侯氏心服口服,让天下人无话可说。” 夏侯见雪听此,眸中总算浮现出一丝希冀。 她看着宁王,道:“殿下能这么想,那自是最好不过了,需要妾身做什么,殿下吩咐便是。” 宁王:“好,接下来本王说的,你仔细听着,不可忘记。” 夏侯见雪听着他那居高临下的口吻,自然恨极,不过少不得忍住:“殿下请讲。” 宁王这才收敛了笑,正色道:“你,生于盛昌丁酉年,乳名皎娘,幼失怙恃,流落教坊司,因色艺双绝,引得富家子弟为你耗费家资,不过你却勾搭了黄教之人,被引入邪道,甚至甘愿为黄教所驱使,黄教为你施展邪术,更改容貌,假冒夏侯氏嫡女夏侯见雪,蒙混过关,混入我宁王府,试图欺瞒本王。 ” 夏侯见雪震惊,不敢置信地看着宁王:“你说什么?” 宁王拿起旁边一叠手札,直接甩到她面前:“识字是吧?既然识字,那就仔细看看,这是你的出身来历,现在,你如果不想死的话,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 夏侯见雪慌忙捡起那手札,仔细看过,越看越心凉,越看越惊悚。 这分明是给自己套了一个假出身,甚至还杜撰了一些所谓的“身体标记特征”全都和自己一般无二! 她想起之前那些女医官对自己的检查,这分明是要为造出这份假出身做准备! 这是要把自己往死里推啊! 夏侯见雪牙齿发冷,她颤巍巍地抬起脸来,望着宁王:“你好生歹毒!” 宁王面无表情地道:“没有你歹毒,皎娘,你谋害本王王妃,蒙骗本王,你说你该当何罪?” 夏侯见雪磨牙,眼泪一滴滴落下,她一字字地道:“你以为你可以瞒天过海吗?你以为我父亲兄长会信你吗?你敢去我夏侯神府这么说吗?你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她想起他说的什么“流落教坊司”,一时气得几乎头晕脑胀:“你怎可如此羞辱于我,你不要忘了,天子御赐良缘,那婚书上可是我夏侯见雪的名字!你就这么侮辱你原配的发妻吗?” 宁王扯唇,凉笑一声:“夏侯神府,本王自然是要走一遭的,不过不是现在,说起来,自从本王和夏侯神府联姻,至今还未曾上过岳父家的门,既如此,本王自然要备了厚礼,才好登门。至于你——” 他声音冷漠如刀:“你就继续下去反省,在你想明白之前,先享受一下宁王府地牢的滋味,习惯了,也就好了。” 夏侯见雪被拖下去了。 适才旁听了宁王如此羞辱夏侯见雪,晚照对于宁王的打算终于看明白了。 他把这件事瞒得滴水不露,就是要先做实这夏侯见雪“黄教叛逆”的身份,包括一路回程的隐忍,包括前往随云山所谓的“剿匪”,也包括给夏侯见雪做成的这身份。 只怕这姣娘确有其人的,但应该已经死 了,现在宁王直接把身份给她硬按上。 等到一起筹谋妥当,便赶过去夏侯神府,把这“出身教坊司的黄教逆贼”给夏侯神府看。 当真正的夏侯见雪成为黄教逆贼,他便可以将之前那个王妃当成夏侯见雪,且不伤及小世子的体面。 这么想着,按照惯例她也要下去了,不过她磨蹭了下,不着痕迹地看过去,却见此时的宁王完全没了适才面对夏侯见雪的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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