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此计不成,罗嬷嬷自然还有另外一策,于是又这么走了三四日,莫经羲便来了,莫经羲还带来了几位“夏侯神府”用惯了的丫鬟。 因是莫经羲带来的,又是王妃和罗嬷嬷都认识的,且信任的,温正卿那里自然不曾起疑。 青葛看着这情景,心想温正卿是细致谨慎的人,本来宁王安排妥当,由温正卿一路相护,由十三暗卫并五百精锐侍卫随护,这安排本来是万无一失的。 不过无论是宁王还是温正卿都不可能想到,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如今最大的内贼便是她这王妃娘娘。 于是这一日傍晚时分,青葛命众人下去,只留下了那位身着青衣身段很有些婀娜纤细的“丫鬟”。 罗嬷嬷关上门窗后,便亲自扶着那女子:“娘子,你且坐下,万不可劳累了。” 言语间很是疼爱。 那女子便是夏侯见雪了,真正的夏侯见雪。 她轻叹,道:“罗嬷嬷,不必了,我还有些话想和这位娘子说,你先下去吧。” 她说起话来轻声细语的,像是春蚕才刚刚吐出的丝线,柔美轻盈。 青葛一听这话,便知道自己扮演的有多离谱,完全不是一个人。 罗嬷嬷有些不放心地望向青葛,显然她并不放心夏侯见雪和青葛单独在一处。 夏侯见雪却是缓慢摇头,她温声道:“嬷嬷,你想多了,我只是和王三娘子说几句话而已,况且以后我要和她日日相处,总归要习惯。” 罗嬷嬷看了眼青葛,青葛面无表情,就像不知道她的担心一样。 她有些犹豫,不过到底下去了。 待到罗嬷嬷下去,夏侯见雪才慢条斯理地转首,望向青葛。 在朦胧的光线中,两个人就这么打量着彼此。 两个人确实很像,像到了望着对方时,会觉得自己在照镜子,会觉得对方是另一个自己。 不过……也终究只是外表的相似罢了。 两个人的气质迥然不同,夏侯见雪是温柔娴静的人,眸子中透出如水一般的温柔,而青葛不一样,青葛的气息中透出更多韧性和倔强。 夏侯见雪是花,而青葛是竹,花静美,竹挺拔。 就在这种良久的对视打量中,夏侯见雪却是轻轻抿唇,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来。 她笑起来越发柔美,像是春日的花绽开了一般。 她望着青葛,很是关切地问道:“我听莫先生说,你叫王三?” 青葛:“是。” 夏侯见雪温柔地望着她,轻声道:“姓王倒是常见,不过怎么叫王三?这只是家里随意的叫法吧,总该有个正经名字?” 青葛却道:“家中有一兄一姐,父母不识字,取不出什么名字,便顺口叫王三罢了。” 夏侯见雪疑惑,略歪头打量着她,惊讶地道:“你竟不识字?” 青葛:“我们家是军户,父母不认字,我倒是在军中些许认识几个字,但也只是认识罢了。” 夏侯见雪听着,意外,不过倒是也终于明白了。 她虽然久居深闺,不过读书多,家中仆人也有一些提起过亲戚家的一些事,知道军户,更知道那些军户是粗人,并不识字的。 她再次打量向青葛,视线从她发髻,再到身上衣着,最后落在她的脚上。 视线这么巡视过后,她才轻叹了一声:“你我长相如此相似,我都要怀疑你我会不会有什么血缘瓜葛,不过我们夏侯家世代都有族谱,应该并没有姓王的亲戚,家族中确实也没有丢失的孩子。” 这么说着,她想起自己母亲那边,母亲那边倒是有可能的,不过西渊太乱了,那边的血脉,夏侯家并不注重,而母亲也从不和自己提起西渊的种种,母亲一直讳莫如深,若是问多了,她便要着恼。 青葛自然看出夏侯见雪所想,她开口道:“夏侯娘子想多了,我父母身份低微,怎么可能和夏侯家有什么亲缘关系,若能攀附上这样的亲戚,也不至于穷困潦倒至此了。” 夏侯见雪听这话,想起她为了银 钱,竟然肯替自己代嫁宁王。 这样的女子,竟为钱财可以不顾一切的,那必然是出身卑微。 寻常人等,但凡有些骨气,又怎么会做这种事呢? 她眼底便泛起怜悯来,神情却是越发温柔,她抚慰她道:“让你代替我这一年,辛苦你了,我心里很过意不去。” 对此,青葛并无反应。 夏侯见雪:“莫先生做事总是过于强硬,罗嬷嬷的性子我也知道,她总是为我想太多,遇到事难免会急起来,不过她这个人其实没什么坏心。” 青葛:“我能理解。” 夏侯见雪:“如果他们做了什么事,让你心中不快,或者得罪了你,我也颇为歉疚,毕竟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夏侯见雪在这里代替他们给你说声对不住,或者有什么我可以做的,能弥补你的,我一定尽力而为。” 青葛听着这话,望着眼前的夏侯见雪,却见她确确实实是非常诚恳地道歉。 她大概听到罗嬷嬷说了一些什么,对罗嬷嬷并不赞同,于是心存愧疚。 当下青葛便笑了下,并不在意地道:“娘子想多了,我和他们二位之间是一桩买卖,到时候银钱两讫,大家就皆大欢喜了,并不存在什么对不住,所以娘子也不用为此愧疚。” 夏侯见雪听此,眸底却是掠起一丝轻愁,她嗟叹一声:“王三娘子,也许在你看来,我所作所为有些怪异,但是许多事情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如果可以选择,我也不希望这样,所以我也想和你说一声对不住,我——” 青葛微抬手,阻止了她:“夏侯娘子,这些事情我们不必讲了,办正事要紧。” 其实从夏侯见雪进来,看她走路的步态,以及娇弱的身段,她便可以看出,夏侯见雪也生了一个孩子。 以此推断,夏侯见雪必然有一桩伤心事,估计有个孩子爹,生孩子了,她爱对方,对方却辜负了她或者不方便娶她。 这个人可能是夏侯止澜,当然也可能不是。 不过暂时她顾不上去探查她的野男人是谁,她只想尽快办自己的事。 夏侯见雪见青葛仿佛不耐烦的样子,微微蹙了下眉尖,之后才轻声道:“也好,你说的是,我们言归正传吧。” 身为夏侯氏的嫡女,她柔弱却清高,如今和眼前女子这么说话,其实在寻常已经不可能了。 既然这女子并不领情,自己自然不再理会。 这时,青葛却直接道:“娘子一看便是穿金戴银习惯的,通体一派富贵气,不过你的底下人却欠了我十几万两银子,若是他们赖账不给,那我就找上娘子讨债了。” 说着,她的视线淡淡扫过夏侯见雪,就如之前她用打量自己一样,先看她发髻,再看她脸,看她腰肢,看她腰间佩戴的玉佩,最后看她鞋子。 夏侯见雪蹙眉,她觉得眼前女子的视线像是在打量那种下贱女子,是可以称量了来卖的。 她感到很不舒服。 这时,她却听到眼前女子淡淡地开口道:“欠了别人债,总归要还的,娘子这么尊贵的人,想必不是那厚着脸皮赖账的吧?”
第57章 她绝非泛泛之辈 夏侯见雪脸色陡然一变。 她白皙的面颊上便有了羞愤, 以及屈辱。 她是夏侯氏的嫡女,自小锦衣玉食,养尊处优, 凭着夏侯氏偌大的产业, 她自是风花雪月,十指不沾阳春水, 甚至视钱财如粪土污秽, 提起银钱,那更是羞辱了夏侯氏的百年门楣。 她不曾想, 突然间, 自己竟然被这样一个出身卑微的军户出言不逊, 直接要账, 还要到了脸上。 她一时竟然没反应过来, 就那么拧眉看着青葛, 不敢置信。 青葛也是惊讶:“怎么, 娘子, 我看你面皮白净,衣着讲究, 那腰间的玉佩也值不少银子, 竟还要欠我可怜人这些银钱吗?” 夏侯见雪深吸口气,缓缓地抿住唇, 原本温柔的眉眼间已经覆上了一层寒霜。 她笑了笑,终究道:“王三娘子, 你何必如此,总不能穷到了等着这银钱买米下锅?我底下人既做事, 万万不至于欠了谁的,该给的自然给。” 之后, 她缓缓地道:“可能王三娘子出身卑微,不知道像我们这种钟鸣鼎食之家,当家的主人是不必操心这些的,都是由底下人来打理。” 青葛笑道:“如此甚好,那烦请娘子和底下人说说,把银钱给我吧。” 她也学着夏侯见雪,略歪头:“娘子没说错,我们这种穷困人家,还真是等着银钱买米下锅,要不然家里人都要饿死了。娘子自小养尊处优,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自然是不知道我们的苦楚。” 夏侯见雪眸底泛起嘲讽的凉意:“你放心便是,我马上吩咐下去,该你的银子,少不了你。” 青葛:“那我就放心了。” 罗嬷嬷气得脸都白了,她径自指着青葛,怒斥道:“你当我们家娘子是什么人?” 青葛无辜:“什么人?” 罗嬷嬷:“夏侯氏累世公卿,门第显赫,我们家娘子,心性高洁,超然物外,从来眼中不看银钱这阿堵物,你竟跑到我家娘子跟前说银钱?” 青葛:“可你们欠我银钱,我也没说错,你们赶紧把银钱给我结一结,我自然不敢在你们娘子面前说什么,总不能你们使唤着我干活,欠着我银钱,我还得尊她为娘子,日日奉承着,天底下哪有这么如意的事?你们什么世家门阀,关我屁事!” 罗嬷嬷:“……” 她深吸口气,再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恼怒。 最后她终于没好气地道:“行,给你结,给你都结了!” 她嘴上这么说,但当然没有给青葛全都结算了,只是结算了一多半,青葛掐指一算,还剩下五万两的尾款。 不过青葛觉得这样自己也不亏了。 其实细算算,即使不提在宁王府设法揩的油,只说从夏侯神府拿到的,也有十几万两了,这些银子几辈子都花不完。 拿到了钱,她态度倒是好多了,罗嬷嬷有什么要求她该做的也都做了。 罗嬷嬷本来对于银子的事有些不满意,没好气,不过看青葛这样,也就勉强想通了。 花钱买个气顺,不然这王三娘子就是个绝种刺头,回头让自家娘子不痛快,自己也不舒服。 而接下来的行程中,夏侯见雪便以夏侯神府丫鬟的身份跟随在青葛身边,她带着面巾,时刻追随在青葛左右,观察青葛言谈举止,并悉心揣摩加以模仿。 有青葛和罗嬷嬷做掩护,又因新来的奶妈和丫鬟帮着隐瞒,这件事倒是瞒得滴水不露,那温正卿并不曾起疑。 这也因了温正卿碍着男女大防,自然也不好经常出入青葛身边,凡事都听青葛吩咐而已,而这女眷中,自然都是由罗嬷嬷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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