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程槐立也不剩什么家眷,该死的都死差不多了。 她嘀咕着,刚想再奉承两句,就见前头突然有人出列:“陛下,臣有一言。” “讲。” “似程槐立此类的官员,之所以能屡屡犯事,还是我大盛提告之制过严的缘故。” 那人拱手道,“下不能告上,民不能告官,故而以官阶越级欺压者甚众,微末之言上不达天,民怨自沸,臣私以为当改制,以彰明主之能。”
第160章 民女陆清容提告 大盛的官员只能提告比自己高一级的上峰,高了两级你就是有天大的冤情也不能逾越,这是大盛官员们为自己修筑的护城河。 故而此言一出,御书房里其余人纷纷反对,情绪激烈的,甚至还脱鞋打砸提议者。 李秉圣眼看着官靴和汗巾在自己眼前乱飞,眉毛都没动一下。 “陈爱卿,你觉得呢?” 陈宝香觉得那人说得挺好,自己先前就是因为这个制度才走投无路只能想歪主意。 于是起身拱手:“臣乃武夫,岂通刑律之事?大理寺是专管这事的,他们觉得有必要改,那许是有他们的道理?” “启禀陛下。”谢兰亭借机出列,“臣接管大理寺不过数月,因律不能提告之案就清理出七千件之多,如此下去,恐伤国本。” “是啊陛下,远的不说,就说程槐立,他身上担着的案子何止百余,还大半是与人命有关,若早改此制,又何至于那么多无辜的人惨死。”御史台有人帮了一句腔。 吏部的人不服:“程槐立没有伏法,与提告之制何干?原也是有人敲了御鼓告过他的,没有下文也非律法之过。” 这话就是在明里暗里地骂李束昏庸包庇了。 李秉圣微微一笑:“爱卿言之有理。” 群臣纷纷往上拱手。 李秉圣起身:“朕以为,只要有冤情,无论身份皆可去衙门提告,上至皇亲,下至小吏,一旦被提告,上京衙门和大理寺也当协作一起彻查,不管多高的爵位多厚的官,都应秉公办理,不徇私情才是。” “圣上英明——”陈宝香立马叩拜下去。 其余官员又气又无奈,但也只能跟着跪下去。 散会之后,许多大人朝她怒目而视,还有人故意来撞她的。 当然了,就陈宝香这个力气,光站着不动都能把撞上来的人弹飞出去。 “你——”吏部尚书被人扶着拿笏板指向她,“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今日这般不管不顾损人不利己,他日若自身惹了祸事,老夫也绝不会手软!” 陈宝香笑眯眯地道:“大人消消气,消消气,都是为陛下尽忠为大盛效命,何必互相为难呢。” “你也知道当官的不该互相为难!”他气得直哆嗦,“你,你等着!有你后悔的时候!” 陈宝香是不觉得自己会后悔的,她一不贪污二不谋私,谁能告得了她去?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此律改后不到一个月,当真就有人去大理寺提告她了。 陈宝香又气又笑:“那群老匹夫这么不要脸?” 张知序神色凝重:“不是他们。” “你怎知不是?吏部那老头上回还跟我叫板呢。” 摇摇头,他跟她一起出门:“去看看就知道了。” 大理寺门口新立的鼓有十二面,从小到大依次代表被告的官职爵位大小,最大的足有一丈高宽,一敲上京皆知。 此时就有一个穿着孝衣的女子,正举着重重的鼓槌,拼命地往第二大的鼓上敲。 咚——咚—— 先到一步的赵怀珠脸色铁青,看见他们来就立马迎了上来:“大人,是陆清容。” 哈? 再听见这个名字,陈宝香还有点恍惚。 她绕开赵怀珠,看向前头。 举着鼓槌的女子落下白麻帽披,露出一张苍白的脸来,陆清容的神情早不似先前嚣张,瘦削的肩膀在秋风之中显得格外单薄。 许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她遥遥回望过来,双眸通红。 “民女要提告二品军侯兼护城大将军陈宝香,为利弑父,天地不容,请陛下依律将其凌迟处死!” 陈宝香一震,脑海里的画面突然翻飞到很多年前。 …… 叶婆婆家隔壁住着个小女娃。 有干净衣裳穿,有爹娘陪,过生辰还有长寿面吃。 她很羡慕。 但那小女娃好像很不喜欢她,主动挑衅要与她打架。 陈宝香是不想跟她打的,但这人下手太狠,掐得她胳膊直流血。 于是她就只能还击了,将小女娃收拾得哭爹喊娘。 那小女娃倒也倔,第一天打不过第二天还是会来,回回雄赳赳气昂昂地来,再痛哭流涕地走。 陈宝香打着打着都心软了,抵着人家脑门问:“咱俩能不能当朋友?” 结果小女孩一把就将她推开,嫌恶地道:“你是那个穷老太婆家的,穷得一年都吃不上一碗肉,谁要跟你当朋友!” 她推完就跑,但因着跑得太急,脚下一滑,额头当即磕在了田边的石头上,划出条鲜血淋漓的伤口。 …… 那伤口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浅疤。 陆清容顶着那已经不明显的疤,含泪站在她面前,一字一句地道:“当年买你娘尸体的那张契书现在在我这里,上头有你娘的名姓八字,有你爹的手印。” “陈宝香,你是程槐立亲生的女儿,也是亲手杀了他的凶手!” 此话一出,四周一片哗然。 陈宝香皱眉看着她,不明白她是如何回到的上京,也不明白她是如何知道这些事的。 她先前分明一点也不记得自己。 张知序大步上前挡住陈宝香,皱眉道:“你说的证据尚未查实,如何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叫嚣。” 陆清容神情陡然凄楚起来,怯生生地站着,像一根风中无依的草。 然而下一瞬,她的身前也挡来一个人,与张知序平行而视:“她也并未细读这些东西。” 张知序愕然。 目之所及,谢兰亭笔直地站在他的对面,眉目严肃地道,“陛下恩旨,任何人都可以越级提告,她既然有冤,那便可以在此击鼓,还请张大人勿要以权势相压。” 陈宝香很快回了神。 她越过张知序,一脚就踹上谢兰亭的腿:“我的事是我的事,凤卿跟你多少年的交情了,你好好说话能死,什么叫以权势相压?他带兵来了还是拿官印了?” 谢兰亭吃痛吸气,气笑了:“陈侯,这说正事呢你怎么能直接动手。” “我没动手,这是脚!” “你……” “好了。”张知序将她拉回来,不再看谢兰亭,只道,“圣人刚颁新律,这边便有大戏登台,想是一早就安排好的。既然谢大人要告,那便告吧。”
第161章 弑父之人 御鼓的声音响彻半个上京,陆清容跟着谢兰亭的车驾离开,身子还一直在轻轻颤抖。 “大人。”她颤声道,“今日你这般相助于我,怕是要惹张大人和陈侯不快。” “执掌刑法本也容易得罪人。” 陆清容咬唇,眼眶通红,隐隐涌泪。 谢兰亭看她一眼,觉得不太好受。 先前那般张扬跋扈的一个人,现在随时都如同惊弓之鸟,不直视他,不跟他大声说话,就连睡觉都是独自蜷在床榻的角落里。 谢兰亭生平风流,最见不得可怜人,更何况面前这人沦落至此还跟他脱不了干系。 于是他给她赎身,又给她宅子和银票,想让她重新在上京里生活。 但陆清容已经没了家人,独身别居总是被一群地痞流氓堵着门起哄。 谢兰亭没办法,还是将人接进了自己的别院。 比起先前的满眼爱意,如今的陆清容好像已经对他死心了,不会主动与他说话,即使一起吃饭也沉默地守着该有的界限。 短暂的防备之后,他倒先不好意思起来,主动问她有没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 陆清容一直说没有,眼里却像下着沉沉秋雨,始终不见晴。 谢兰亭无奈,只能派人去打听她家还剩些什么人,谁料打听着打听着就发现了更多陈宝香的过往。 这人岂止是对陆守淮有杀机,对程槐立的杀机也是昭然若揭。 她与陆清容甚至还是旧时的玩伴,大抵是因为嫉恨陆清容过得比她好,陈宝香从一开始就看陆清容不顺眼。 她完全不似面上表现出来的那般天真单纯。 如此女子,凤卿居然没看穿。 “这人狡诈,大人想从面上去查是不成的。”陆清容道,“得派人去向县,那里有个里正,他能证实陈鸢儿当初生的孩子是被叶琼心抱走的。” “大理寺会按章程办案,你不必太过忧心。”谢兰亭回神,安抚似的道,“今日是尹逢时的生辰,我们得先过去吃宴。” 陆清容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放心,张知序他们不会去。”他笑,“他那人一向不爱凑热闹,除了我的生辰宴,旁的人请不到他。” 陆清容这才轻轻点头。 尹逢时的生辰宴挺热闹,请了徐不然、谢兰亭,还有七八个当时私塾里的同窗,一群人说说笑笑,吃酒斗茶。 酒足饭饱之后,就有人问谢兰亭了:“你跟凤卿怎么闹上了,他待你可不错啊。” “总不能是为了女人吧。” “那种话本子里的俗套,怎么能落在凤卿跟兰亭身上,他俩可是打小就穿一条裤子的。” 众人都笑,尹逢时没笑。 他看着谢兰亭身边的陆清容,微微眯眼:“你带她来做什么?” 陆清容抱着琵琶怯生生地道:“见过各位大人。” “你会弹琵琶?” 这接二连三咄咄逼人的语气,弄得陆清容很是不知所措。 谢兰亭推他一把:“我给了那么大的红封,你哪来这么多问题,江南刚送来的鲜鱼还不够堵你的嘴?学学徐不然,人家就不这般大惊小怪。” 徐不然这回也立了功,捞着个巡防营副统领的职位,只是脸上不见什么喜色,甚至有些憔悴。 谢兰亭怼了怼他的胳膊:“你怎么回事,难不成还为情所困?” 徐不然摆摆手,示意不想再提。 话头岔开了,也就没人再管陆清容。 酒意上头的时候,席上众人散去了花园各处,有的三两聊私话,有的继续一人喝闷酒。 徐不然正对着壶嘴继续喝着,突然身边就多了个人。 “大人。”陆清容朝他一福。 徐不然斜眸看向她怀里的琵琶,摇头:“逢时说得没错,你就是不会弹,却还抱它来充场面。” 陆清容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琵琶弦:“我出身乡野,一无是处,但各位大人都是人中龙凤,我不抱它来,又还能拿什么来遮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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