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氏咽了咽喉,“臣妇不敢,臣妇失言。” 辛嬷嬷急匆匆端了杯茶水上来解救了章氏,只是辛嬷嬷一想到燕王和七姑娘关系亲近,前不久才折辱了七姑娘,她就胆战心惊,手都在抖。 把茶盏递给燕王时,不知怎得茶盏就翻了,滚烫的热水大半泼在了她自个手上,还有一些溅到了沈翊的手背上,当即烫红了一片。 “大胆!竟敢伤燕王贵体!”凌盛持刀大喝一声。 辛嬷嬷几乎被吓掉了半条命,也顾不上手被烫出了水泡,一个劲地磕头,“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奴婢是无心之失!” 沈翊抽出帕子擦了擦手背上的水渍,漫不经心地说:“好一句无心之失,来人,拖下去打。” 燕王府的护卫从门外涌入,拖着辛嬷嬷往外走。 辛嬷嬷哭得涕泗横流向章氏求饶,“夫人救奴婢!夫人!” 章氏不忍地撇开眼,烫伤燕王,就是打死都没有人会为辛嬷嬷说一句话,皇权就是这样的至高无上,取人性命,甚至不需要理由。 很快院子里就传来了板子打在肉\体上的闷响,还有辛嬷嬷的哀嚎声。 辛嬷嬷已年过五十,跟在章氏身边作威作福,还有两个小丫鬟伺候着,比闻姝还要享福,哪受过这样大的罪,没一会,她的哀嚎声就越来越小,快要听不见了。 章氏越听越心慌,修剪圆润的指甲掐在掌心,辛嬷嬷可是跟了她几十年的老人,从她幼时起就带着她,是她最看重的人,若没了辛嬷嬷,犹如自断一臂。 原本以为沈翊是来说闻姝的亲事,章氏本还想着搬出老夫人用孝道压他,可沈翊什么都没说。 辛嬷嬷把人烫伤了,不管是不是沈翊故意的,那杯茶都是辛嬷嬷递过去的。 章氏也曾在姚氏入府敬茶时这样对过姚氏,却从未想到,有一日同样的招式会用在自己身上。 章氏咬了咬牙,屈膝跪了下去,“燕王殿下,辛嬷嬷年事已高,再打下去怕是受不住,还请您高抬贵手,臣妇感激不尽!” 她不能让辛嬷嬷死,所以只能屈辱地向沈翊下跪,眼睛红的要滴血了。 沈翊给凌盛使了个眼色,轻笑了一声:“只是个老贱奴就受不住了?要是闻琅呢?” “燕王殿下!”章氏愕然抬头,这样明晃晃地威胁,院子里的板子声已经停了,却打在了章氏的心头。 沈翊站起身,背着手踱步至章氏身侧,目光望着院子里被打得犹如死狗一般的辛嬷嬷,寒声说:“再敢动本王的人,就准备好给他收尸。” 沈翊大步离去,整个世贤院静得能听见雪落的声音,章氏像是被抽了力气一般,瘫倒在地,浑身冒冷汗,犹如死过一回。 明明只是一个才弱冠的小子,可那身上的威势,却比永平侯还要足,果真是皇子,生来的气势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沈翊只字未提闻姝的事,章氏事先准备好的“孝道”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却让章氏半点也不敢打让闻姝为妾的主意了,闻娴是重要,可闻琅的命才是章氏最在意的。 *** 沈翊下了马车,想先去换身衣裳,衣裳上染了世贤院的熏香,难闻得紧。 “燕王殿下,去哪了?”千留醉打趣的声音传来,“把小爷我请来王府,自个又不在。” 沈翊一扭头就见千留醉斜倚在花厅美人榻上,面前摆满了瓜果点心,吃得正欢。 “你是真不把自己当外人。”沈翊走了过去。 千留醉坐了起来,“不是你把我请来的,我客气什么,说吧,什么事?” “没什么事,想让你这段时日住在王府,”沈翊拍了拍衣袖上沾着的雪粒,“直到澜悦离京。” “你又想利用我干坏事?”千留醉微眯起眼打量沈翊,只觉得沈翊今日气色不错,像是有好事发生。 “是好事,”沈翊睇了他一眼,嘴角溢出点笑,“成了请你喝喜酒。” ‘喝酒’与‘喝喜酒’可是截然不同的意思,千留醉一听就知道他想干什么,叹道:“终于忍不住了?我还当你能再忍一段时日呢。” “也罢,看在小娘子点心做得那般好吃的份上,我就帮帮你吧,”千留醉复又靠了回去,“只是等你事成,得帮我从澜悦那脱身。” 沈翊嗤笑了声,“当个郡马不也挺好?” 千留醉脸色难看起来,“小爷我讨厌马!” 上次是苑马寺,这次是郡马,他是和马犯冲吧? 沈翊站了起来去更衣,懒得搭理炸毛的千留醉,澜悦为了他千里迢迢回京,恐怕也不会善罢甘休,有的是好戏看。 千留醉是个喜欢热闹的人,他一来王府,沈翊觉得吵死了,他不是调戏这个丫鬟,就是逗弄那个丫鬟,偏偏那些丫鬟们还被他的好皮囊迷了眼,乐于和他逗趣。 若不是为了大计,沈翊是真想当场把他扔出王府,最终把千留醉赶去了远点的院子住,他才安生下来,但睡了没一会,又被噩梦惊醒了。 自从那场大火后,时常梦魇压身,难以安枕,沈翊舒了口气,往里侧躺着,眉心稍蹙,若是和闻姝成亲了,半夜做噩梦,会不会吓着她? 他十日有八日都会被梦魇惊醒,也不知太医有没有法子治,沈翊梦魇缠身这么多年,也没想过要看大夫,可现下却是考虑起了“治梦”。 惊醒后,沈翊又久久难以入眠,而身处兰苑的闻姝,同样失眠了。 她侧躺在床榻上,望着窗户的方向,因为外边在下雪,窗户纸上印出些光亮,看得久了,勉强能看清屋内的景象。 这些年,兰苑一点点的添置东西,再加上四哥成为燕王之后送来的,兰苑又有了那么点最初娘亲还在时的精致,像个侯府姑娘的闺房。 闻姝从被中抽出手,抬高,腕间的玉镯垂下,借着微末的光亮,玉镯莹润如月色,圈在纤细的胳膊上,指腹一圈一圈地抚摸着,即便看不太清,也能感知到那朵荷花的纹路。 四哥爱吃荷花酥,燕王府有一大片荷花池,送她的镯子上也雕刻着荷花,四哥似乎喜欢这“出淤泥而不染”的圣洁楷模。 闻姝握住镯子,望着窗户上的纹路出神,四哥要她做燕王妃,这样天大的消息,她连月露也不敢告知,一个巨大的秘密压在心头,哪里还有睡意。 若是换一个人在她被章氏逼着去当媵妾的当头提出让她去当王妃,她绝不会犹豫,无论前方有多大的陷阱,她都宁愿去跳,而不是去给大姐夫当妾。 为何这个人变成四哥,她就犹豫了呢? 她相信四哥的承诺,也相信若是嫁给四哥,绝对会待她很好,可她认识四哥九年了,九年的兄妹感情,一朝让她去做四哥的妻,总觉得别扭。 更重要的是王妃之责,闻姝不仅仅是怕自己承担不起,更怕自己无用,不能给四哥带来助力,夺嫡之争,你死我活,她不怕和四哥一起死,怕得是四哥被自己拖累而死。 瑞王有权势显赫的魏家做支撑,两个侧妃的娘家也是高门望族,而四哥娶她,她什么都不能带给四哥,永平侯府绝不会因为她嫁给四哥就支持四哥,毕竟闻妍嫁去了魏家,自然是希望永平侯府支持瑞王。 四哥当真孤立无援。 闻姝眼角发涩,她合上眼睫,泪珠却仍旧滚落。 既心疼四哥没有援助,又担心自己占了四哥可能获得强大妻族援助的位置。 两种思想在闻姝心间拉扯,几乎要将她一颗心剖成两半,辗转至天明时分才堪堪睡着。 沈翊说不逼她,当真就没再提过这件事,照旧往兰苑来,逗逗踏雪,尝尝点心,送来的东西要将兰苑堆满。 闻姝理不出头绪,就有点想躲避,也不去提,每日专心做大氅,终于在腊月初三那日做好了。 “四哥,你穿上试试。”大氅很重,闻姝手捧着都有些累。 沈翊也不与她客气,接过抖了抖就往身上披,“正好,不长不短,很暖和。” 闻姝嘴角微弯,踮起脚尖给他系胸前的系带,“四哥身姿挺拔如柏,穿什么都好看。” 沈翊垂眸望着她,虽说闻姝还没答应嫁给他,可在沈翊看来,他们早就亲密的不分你我,除了母亲,只有闻姝会将爱护一针一线地缝入衣中。 闻姝系好衣带,又拍了拍大氅上的褶皱,“四哥,今日是腊月初三呢。” “腊月初三怎么了?”沈翊佯装不懂。 闻姝仰头,眨了眨纤长的羽睫,“四哥忘了吗?今日是我们认识整整九年,明日,就是十年的开始了。” 白驹过隙,十年不过是一瞬间,他们都长大了。 “不止,”沈翊深邃的凤眸对上她的眼睛,“我想要百年。” 闻姝没听出来他的‘不止’是什么意思,听见他后一句话便笑了,“那我岂不是得活一百零八岁。” “那就活一百零八岁。”沈翊眼神执拗,就是要百年,像个闹着爹娘要买玩具的小孩子。 闻姝看他这样,下意识就顺着他的话说:“好,那我争取长命百岁。” 初三的月亮落下,初四的太阳升起,属于他们的第十年,开始了。 永平侯自从七月离京后,就一直没回来,眼见着到年下了,永平侯府忙着过年,可今年府里冷清了不少,闻婉闻妍都出阁,永平侯没回京,南竹院还在禁足,人少,怎么都热闹不起来,连家宴也没什么胃口,没一会就散了。 回到兰苑,闻姝手撑着下巴看灯罩里摇曳的火苗,四哥入宫了,这是她这些年过得最冷清的一个年。 这时她才发觉幼时的自己有多傻,随随便便就许下诺言,现在看来,哪里有这么简单,若是各自成家,恐怕一年也难见两回。 兰嬷嬷年纪大了,熬不住,吃过年夜饭没一会就去睡了,月露也回屋,闻姝独自坐在榻上发呆,屋外下着小雪,可仍阻挡不住定都百姓的热情,漫天火树银花,将窗户映照得五颜六色。 岁除是一年中最热闹的一天。 闻姝偏头望着窗户,看得有些困了,打了个哈欠,想要熄灯睡觉,忽听见院子里传来动静,她下榻去开门,便瞧见穿着她做的那件大氅的沈翊,“四哥?” “去穿厚点,我带你出去玩。”沈翊身上带着风雪的冷冽,没靠近闻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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