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卫如黛还在睡梦中,徐音尘轻手轻脚地出了院子,前去给徐夫人请安,这个点,徐夫人已在纺车前织布了。 徐音尘幼年失怙,只留下了他与母亲相依为命,徐家家大业大,虽没分家,可孤儿寡母,难免受欺负,徐夫人勤俭辛劳,时常织布换些散碎银子,直到徐音尘高中状元,他们母子俩在徐家的日子才好过起来,但徐夫人仍旧向从前一样勤勉。 瞧见徐音尘,徐夫人松开手,“这么早就去办差吗?用过早饭了没有?” 徐音尘说:“尚未,我一会去食铺里吃碗面。” 徐夫人这些年操劳,比同龄人看着苍老得多,一蹙眉,尽是皱纹,“如黛还没起身吗?怎么连早饭也不给你准备?” “如黛起了,只是儿子今日想吃陈记食铺的面,这才没叫她准备。”徐音尘撒起谎来眼也不眨。 徐夫人点点头,“那便去吧,路上慢些。” 徐音尘犹豫了会,说:“近日乍暖还寒,母亲也要注意身子,莫过于劳累,听说母亲昨日教了如黛学刺绣,可儿子瞧见如黛刺伤的手指,着实不忍心,还请母亲勿要让她学了,衣裳巾帕自有下人操持,不必您和如黛辛劳。” 徐夫人一听这话,嘴角微耷,“怎么,她向你告状了?” “自然没有,”徐音尘忙拱手道:“母亲,如黛昨日学到深夜,是儿子不忍心,母亲,如黛从前在家就不学刺绣。” “从前她是姑娘家,我管不着,可如今出阁为妇人,夫君连她一双鞋袜都没得穿,这像话吗?”原本新妇进门,是要给夫家长辈送自己做的针线活,可卫如黛一点也不会,是从外边买来的,夸都没处夸,徐夫人隔日便听见三房媳妇背地里笑话,脸都没地放。 徐音尘向来孝顺,今日却没顺着徐夫人,“母亲,儿子娶了如黛,便要呵护她,不想强求,鞋袜家里下人会做,也可以请裁缝做,何必一定要如黛做呢?” 徐夫人含辛茹苦地养大徐音尘,今个还是他头一次驳了她的面子,脸色不大好看,但又怕耽误徐音尘当差,便随意地摆了摆手,“行了,我知道了,你去吧,我不逼她就是了。” “谢母亲体谅,儿子告退!”徐音尘放下心来,转身离府。 徐夫人气不顺,也懒得织布了,唤了丫鬟来,“去看看少夫人起身没有。” 丫鬟去得快,回来的也快,对着徐夫人摇摇头,“少夫人院子里静着呢。” 徐夫人的脸这下是彻底拉下去了,儿子为了卫如黛对她撒谎,还和她顶嘴,果然是有了媳妇忘了娘。 谁家儿媳妇既不会针线也不进厨房,还能睡到日上三竿的? 夫君出门上差了,她这个婆母也起来半晌了,儿媳妇还在睡懒觉,真是倒反天罡! * 边境不稳,永平侯不能在定都久待,所以开始吩咐管家操办起闻姝的嫁妆。 其实闻姝的嫁妆章氏已经在操办,公中按着闻妍的例子来,是一笔颇为丰厚的嫁妆,同为庶女,闻姝的嫁妆可比闻婉的多出一半,章氏自认为已经很厚道,说出去旁人都要赞她一句大度。 可永平侯竟然在原有的基础上,足足添了一倍有余,加起来比闻娴闻妍这两个嫡出姑娘都要多,永平侯几乎是把自己半副家当给了闻姝,章氏一听自然不乐意,找到青山院来。 往常永平侯回府,必定第一时间去世贤院,当晚也歇在世贤院,这是永平侯给这个侯夫人的脸面,可这一次,永平侯回来好几日了,章氏才见着永平侯,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气。 “起来吧。”永平侯看也没看行礼的章氏,低着头在看闻姝的嫁妆单子,想看看还有什么能添的。 章氏心里不忿,面上却不得不带着笑,“侯爷,您在看什么呢?” 永平侯没搭理她,章氏自个上前瞄了眼,自说自话:“是小七的嫁妆单子啊,侯爷,您给小七的嫁妆,是不是过多了,娴儿妍儿怕是会吃醋呢。” “她们都出阁了,有什么可醋的。”永平侯就知道章氏要说这个。 章氏捏着帕子,说:“侯爷,娴儿妍儿到底是您的嫡出,按理来说,嫁妆该是最多的,这次小七被皇上赐婚,妾身也不敢怠慢,比着妍儿的份例来的,已比小五多出许多,您也不能太厚此薄彼啊,这叫小五怎么想?” “哼,比着妍儿来的?”永平侯抬眸睨着她,“那你怎么不说你私下里给了娴儿妍儿多少?你给姝儿筹备的嫁妆都是公中出的,你可是一分钱没出,小五也有她姨娘补贴,姝儿孤零零一个,我作为父亲,给姝儿添上,谁能说什么?” 章氏一触到永平侯的眼神便打怵,“妾身给娴儿妍儿的,那是从我的嫁妆里出的,是身为母亲的一点祝福罢了。” 闻姝又不是她生的,她才不会肉包子打狗,能给闻姝从公中出这么多嫁妆,已经是便宜她了,这些可都是闻琅的家产。 永平侯冷笑了一声,“你不是总说对这些孩子视如己出,难道姝儿不是叫你一声母亲?” 章氏启唇,又实在辩不出来什么。 “章氏,”永平侯合上嫁妆单子,“身为嫡母,你哪一处合格了?我给了你正妻该有的尊敬,可你是怎么待这些孩子的?” “侯爷,妾身又哪里做错了?”章氏也恼了,“您瞧瞧兰苑,堆得像个金窝,还要妾身怎么待她?” “兰苑有多少东西是燕王送来的,你当我不知道吗?”永平侯站起身,“谁给你的胆子,瞒着我就想送姝儿去给娴儿做媵妾?” “侯爷……”章氏没想到这事竟被永平侯知晓了,难道是闻姝向他告状了? “侯爷,娴儿可是你的嫡出姑娘,她一直没能生育,被婆母磋磨,妾身也是心疼娴儿,”章氏眼圈泛红,垂泪道:“再则昌国公门楣显赫,小七过去,虽是妾,娴儿还能委屈了她不成?这不比嫁个普通人家强。” “荒唐!”永平侯斥道:“当初我就说昌国公门第过高,娴儿怕是会受委屈,可你不听,非要娴儿嫁过去,现如今娴儿无所出,又来埋汰姝儿,凭什么要姝儿给娴儿收拾烂摊子?” 定都里头,人人都想高嫁,可是高嫁受得苦只能往肚子里咽,平嫁或是低嫁,夫家畏惧着永平侯府,也不敢过分磋磨,这也是永平侯也不想闻姝当燕王妃的原因之一,闻姝来日受了委屈,他又能拿燕王怎么办? 章氏是不会明白这个道理的,章氏自个就是高嫁,永平侯待她尊敬,老夫人也不管事,整个侯府都在她手里,顺风顺水几十年,她就以为人人高嫁都有她这样的好命。 “妾身岂敢,”章氏自知这件事上她理亏,所以也不和永平侯争辩,重新说起了闻姝的嫁妆,“是妾身想岔了,这样,妾身从自己的嫁妆里拿出一部分填补给小七,侯爷便不必动用自己的私库了。” 永平侯府虽整个都在章氏手中,可永平侯的私库她无权干涉,但只要闻琅袭爵,这些东西来日都是闻琅的,章氏可精明的很,从她的嫁妆里拿出一部分,永平侯便没理由再给闻姝这么多嫁妆了。 永平侯听笑了,对章氏失望至极,语气冷如寒霜,“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我还没死呢,你就惦记着我的私库,指望我死了留给闻琅是吗?” “妾身绝无此意!”章氏被永平侯的气势吓着了,屈膝跪了下去,一面掉着眼泪一面解释,“妾身只是觉得过度偏颇传出去也不好听。” 永平侯并不想听她的解释,厉声道:“我告诉你,我不是只有闻琅一个儿子,永平侯府我留给谁,还轮不着你来操心!” 这是永平侯第一次对章氏谈及袭爵这个问题,他也知道章氏最在乎的就是这个。 “侯爷!”章氏惊诧地仰头望着永平侯,脸色变得苍白,连哭都忘了,“琅儿可是您唯一的嫡子啊!” 永平侯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将来有可能将爵位给庶子吗?章氏如遭雷击,她最骄傲的就是生了闻琅,指望将来闻琅袭爵,她做个说一不二的老夫人。 “我不在意嫡庶,所以你最好老实一点,否则别怪我不给你面子。”永平侯甩下这句话,大步离去,不再和章氏争吵,他也有些累了,谁能想到章氏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永平侯走了,章氏呆呆地跪在地上,不敢想来日若是庶子袭爵,她的日子会过得有多惨。 闻琛就别提了,便说闻璟,她磋磨得最多的就是姚姨娘,因为姚姨娘原是婢女抬上来的,是贱妾,可以随意打骂,不像赵姨娘她还得顾忌着赵家的脸面。 要是闻璟袭爵,她和几个孩子,下半辈子就别活了。 章氏打了个寒颤,心如死灰,紧紧地攥着帕子,一日夫妻百日恩,永平侯最知道哪里是她的痛处。 半晌后,章氏手撑地站了起来,腕间的紫色牡丹玉镯垂下,这是先前永平侯送她的,她特意戴上,想让永平侯记起昔日情分。 从前两人举案齐眉,侯府里的大小事宜永平侯都会与她商议,尊她敬她,从不会拿妾室打她的脸,哪怕宠爱赵姨娘,也会顾忌着分寸。 怎么如今变成了这样呢?章氏想不明白哪里出了错。 章氏和永平侯吵架之事,也传到了闻姝的耳朵里,闻姝身份水涨船高,如今她不必刻意去打听,就有人送到她跟前来,这也侧面反应了章氏大不如前了,要不然这样丢脸的事,本不该传出来才是。 闻姝听着月露闲谈,低头在挑粽叶,明日就是端午节,她想着也无事,就做些粽子吃。 “夫人也太眼红了,不就是侯爷多给姑娘一些嫁妆。”月露讲得绘声绘色,“夫人这些年还不知道贴补了他们多少呢,侯爷还是心疼姑娘的。” 月露讲完,闻姝还没来得及开口,沈翊便大摇大摆地进来了,现如今两人有了婚约,他更是肆无忌惮,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连个招呼也不打。 “拜见燕王殿下!”兰苑的丫鬟婆子纷纷行礼。 沈翊摆了摆手,让她们退下,半蹲在闻姝跟前,“做什么呢?” 闻姝起初也是行礼的,可沈翊嫌她行礼是在生疏他,不乐意,闻姝也就不行礼了。 “挑粽叶,四哥想吃什么口味的?”闻姝拿起一片宽大干净的粽叶。 沈翊望着她白皙纤长的手指,随口道:“咸口吧,都行,你做的都爱吃。” 闻姝莞尔,“行,那千公子喜好什么口味?上次说要给他做点心,也没见他再来过侯府,送点给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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