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楚涟月彻底糊涂了,“也就是说,曾经杀掉我们父母的人,现在却肯放过你,还劝你冷静?他为何要这般做?” 凌祈:“其中缘由我也不清楚,所以我打算潜入长生殿,或许就能揭开双亲的死因,为他们报仇。” 她想也没想便道:“我跟你一起去!” 凌祈蹙紧眉,难得露出一副沉稳的神色,“我没办法带你去,那个面具人提过一句,说你和云姨长得很像,被人认出来就麻烦了。” “可你一个人去很危险。” 凌祈却漫不经心笑了笑,斜靠在椅子上,双手枕在脑后,悠悠道:“我可是暗夜阁第四杀手,说不准将来能成为第一,那话不是你说的么,只有心无旁骛才能握紧手中的剑,你若跟去,我肯定会分心保护你。” 楚涟月想说的话被噎住,从前随口劝诫他的话,现在反被他拿来说服自己,不过认真想想,自己这点三脚猫功夫确实会拖他后腿,倒不如趁这段时间好好习武。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可以不跟去,但你得答应我,每个月得找机会和我联络,至少让我知道你还活着。” 凌祈挑眉,打趣问:“这般想着我?那你别再喜欢柳时絮了,等我回来,就跟我成亲如何?” 楚涟月抿口小酒,摇头拒绝:“那不成,我会担心你,是因为咱俩自小的交情,何况在我心里,你就跟我亲哥一样,断没有因为这事以身相许的道理,不论如何,我都希望你活着回来。” 被拒绝的凌祈并没有感到很气馁,反而抓住其他关键问题,震惊问:“你……这次竟然没有否认?你真喜欢他啊?” 楚涟月笑眯眯道:“我跟他呀,好事将近。” 凌祈:“……”心有点痛,望着她愉悦的神情,虽然很不甘心,但还是希望她能快乐。 “阿祈,谢谢你呀,陪我度过这次生辰,礼物我很喜欢。” 忽然郑重其事的道谢,倒让凌祈瞬间没了脾气,他扬起唇角,“你喜欢就好,那家伙肯定不知道你生辰对吧?” 楚涟月眼底笑意加深,连连附和他的话,心里不禁感慨,这人真好哄啊! 日子过得很快,凌祈走后,每个月会按时寄来报平安的信,但他并未在信上讲长生殿的事,只道一切安好。 另一边,直至二月初,柳树开始抽条发芽,也不见柳大人给她写封信,玉京城那边音信全无,若非怀里的银票提醒着自己,她简直要开始怀疑,那究竟是不是幻想的一场梦? 感情这种东西虚无缥缈,但银票是看得见摸得着的,既然不是梦,他为何连封信都不写?难不成彻底将她忘啦? “哎呦官爷,您这个月已经来七八趟了,没有生辰八字,您的姻缘我真算不出来啊!”桥头的算命先生哀求道,这段日子被衙差频繁找上门,好些个客人都开始避着自己了。 楚涟月皱眉,拽着算命先生衣袖不肯撒手,不满道:“看面相也不会吗?你要是还算不出来,我就当你是骗子,跟我去衙门走一趟!” 当鄞州城的算命先生全跑光后,玉京城终于传来了最新消息,圣上驾崩,新帝继位,改年号颁新令。此外,凡是跟董靖有牵扯的朝廷官员统统被革职流放,连鄞州知府赵正明也不例外。 楚涟月还听说,不日朝廷将会派新任巡查使来鄞州亲审董靖等党羽,会是柳大人么?
第四十五章 暮春时节, 花随雨落,河畔杨柳青青,蓬勃生长。 傍晚, 新任巡查使抵达鄞州,从马车下来的, 是个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子,刚到衙署便提审赵正明,办事雷厉风行颇有些手段。 见柳时絮没来, 楚涟月稍微有些失落, 上边催得紧,要衙役们抓紧时间搜集赵正明罪证, 故而她也没难过多久, 很快调整心态,努力搜集罪证。 出乎意料的是,因差事办得不错, 新来的巡查使大人点名要见她一面,但并不是在衙门直接见,而是在官驿的住所。 总捕头林深领着她来到官驿, 再三叮嘱:“在姜大人面前, 万不可胡言乱语,别给衙门招惹麻烦。” 楚涟月连声应是, 心里却在好奇, 姜巡查使为何要在私底下见自己? 没等多久, 官驿里出来一个穿着讲究的老仆, 客气而疏远地引路, 穿过月洞门,来到一处曲径通幽的庭院, 庭中人负手而立,默不作声打量着楚涟月。 楚涟月不觉一怔,不得不说姜大人这副神情和姿态,像极了刚来鄞州城的柳时絮,眼前人可能因为上了年纪,与柳时絮相比,多了几分稳重庄严,尤其是那双阅遍世间百态的眼,似乎能很轻易看穿一个人。 总给人一种感觉,在他面前想偷奸耍滑作奸犯科之人,肯定没有好下场。 “卑职楚涟月参见姜大人。”她恭恭敬敬行礼。 姜淮罢手,示意她起身,淡淡道:“听纾儿说,你曾救过她的命?” 楚涟月诧异地应声是,心道原来这人便是阿纾的父亲,也是柳大人的舅舅,她曾听阿纾说起过,柳大人自进京后一直住在姜家,而姜淮更将他视如己出,细心教养言传身教。 难怪第一眼她便觉得,这二人的气质简直如出一辙,仔细看看,连容貌都有三分相似。 姜淮依旧神色淡淡,“既然是阿纾的救命恩人,有何请求尽管提,在我能力范围内,会尽量帮你达成。” 这话楚涟月好像在哪里听过,不愧是言传身教耳濡目染,当初柳大人也对自己说过类似的话。 她笑了笑道:“姜大人不必言谢,阿纾是我的好友,救她是我想做的事情,不需要任何奖赏。” 姜淮眼底闪过诧色,命人呈上一封信,“这是阿纾托我带给你的 ,若想回信需得另外找人,没什么事你可以走了。” 收到姜闻纾的来信,楚涟月很是欣喜,但转念一想,柳时絮不仅没给她写封信,甚至连一句话也不曾托人捎来,下次见到他一定要小黑屋警告! “姜大人请留步,卑职想跟您打听个人,柳大人他还好吧?可知他何时来鄞州?”她满含期待问道。 姜淮停下脚步,“若于公事,谨言已经升迁别任,鄞州通判另有其人担任,若于私事,我临行前没听他提起此事,大概是不会再来鄞州的。” 从官驿出来,楚涟月的情绪显得有些低落,怏怏不乐走在路上,一边读着姜闻纾寄来的信,信很长,大致讲述了回京后发生的事: 他们在除夕前一夜抵达京城,由于圣上病重,玉京城到处是守城兵禁宵禁行,整座城死气沉沉,没人敢寻欢作乐,姜闻纾每日被关在府里,日子过得很憋闷,索性常常跟在父亲身边,撒泼打滚,终于说动父亲帮她退婚,令人没想到的是,太子那边竟然很爽快地答应退婚,还说等圣上好起来便上折子商议此事。 但圣上的病越来越重,京城动荡不安,圣上驾崩那日,好些个皇子大臣联手发动兵变,还好父亲提前让她藏进暗室,听说不少官眷都死在叛军刀下。叛乱平定后,太子顺利登基成为新帝,父亲每日早出晚归,表兄也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人影。 在信的末尾,姜闻纾还道:“那日听说爹爹要去鄞州,我便想给你写封信,期间曾找过表兄,询问他是否有话想带给你,岂料他的反应很冷淡,只言无话可带,真不明白表兄在想什么,连我都感觉他很绝情,不管怎样,我仍记得与你之间的友谊,阿月若得了空,一定要来趟玉京哦。” 读罢信,楚涟月的心情很复杂,起初只是不满,她知道柳时絮很忙,没工夫写这些无关紧要的信,也能理解嘛,但是现在,得知他原来是无话可说,她感到失望、难过委屈甚至还有点生气,很想多抓几个贼出出气。 她正在气头上,一眼扫见城墙边蹲着几个可疑的身影,放缓脚步摸过去,却听见这几个人正在讨论自己。 “那位女捕快最近有找你们麻烦么?” “别提了,我这半个月都不敢出摊,生怕又遇上她,再这样下去我全家都得挨饿!” “你家本来就只有你一人,话说你们替她算过姻缘么?我算出来了,但我不敢说,怕她气急败坏动手打人。” 其余几个算命先生都心有余悸地点点头,稍微年长那个摸摸自己的白胡子,叹道:“小姑娘以后的路可不好走,虽说姻缘坎坷磨难重重,但人定胜天,没准能逆转天命,觅得良缘呢?” 其他人附和道:“是啊是啊,一切就看她自己的造化。” 听到此处,楚涟月调转脚步,决定不再找这些算命先生的麻烦。待她走远,几个算命先生皆松口气,颇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你们说,她会相信这番说辞么?” 几个算命先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自无奈地摇头,总比直接告诉那姑娘真话:你是天生的孤寡命,注定要孤独终老的。 他们这一行给寻常百姓算命,一般都要先吓一吓,再收份破灾钱,做场法事,成不成全看天意,但在这鄞州地界,没点真本事谁敢给官家人算命解灾,除非是不想再混下去,故而他们才联合起来,统一口径,以免胡诌露馅。 白胡子老道身边的小道童还是不太理解,“可咱们也给其他捕快算过命呀,何必单单怕她一人呢?” 几个算命先生听罢此话,默默散去,老道敲敲小童脑袋:“学艺不精啊,要记住这世上唯有煞命格的人不能惹,他们一旦黑化,随时会来找我们麻烦。” 自四月初以来,天气逐渐变得炎热,青石板桥边,垂柳飞絮濛濛,到了约定的时节,他还是没来赴约,甚至连封书信也不曾捎来。 就好像彻底忘记鄞州有她这么一个人。 内心备受煎熬,却又做不了什么事,甚至一段时间内,楚涟月没法忍受成双成对的东西,凡是瞧见枝头上有两情缱绻的黄鹂鸟,定要捡起小石子吓飞,河里游过结伴的鸳鸯,也得捞起一只扔去下游,惹得养鸳鸯的主人追着她满城骂。 查完赵正明罪证后,衙门里的差事清闲不少,她无所事事闲得发慌,每日乐此不疲地做着这些无聊的事,打发时间。 丁稚鸢带着侍女从旁路过,见她苦闷不已,便邀请她去畅春园听戏。 恰逢今日畅春园唱一出薄情书生赶考记,故事很俗套,讲述了一个书生进京赶考,功成名就后抛弃发妻,另娶宰相之女为妻,而发妻苦等十八年含恨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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