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话又说回来,旁人的药自是不可能比得上他取回来的这药的药效就是了。 盘豆正在外面胡乱想着,忽然听到院门口有个小丫鬟来喊他,“盘豆,夫人给公子熬了银耳汤,让你去取呢!” 书房内,纪昭将伤药一并放进书袋中时,余光扫见阿意今日抄书用的那几页课业纸时,眉梢不由得微微挑了下,颇有几分惊诧。
第29章 几张课业纸被重新从书袋里取出,纪昭一页页翻过,回想起小姑娘之前说过会尽力模仿他的字时,他还没当回事,现在看来竟是自己小瞧了她。 只单看这几页纸,的确模仿得像模像样的,虽然细节处差别还是很大,但是这么短的时间里,做到这一步已经是十分难得。 天赋使然?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子微微出神了霎那,回神后正准备将这几张课业纸放到书架盒子里去时,忽然发现中间还夹杂着一张小姑娘自己的练字纸。 估计是收拾时不留神一并混了进来。 只是—— 盘豆端了银耳汤进来时,一开门便瞧见自家公子正低头看着什么,面色颇有几分怪异。 他走近了些,将银耳汤放在案上,正打算瞧瞧儿用余光看一眼时,没想到一抬头就撞上了纪昭看过来的目光,“有事?” 盘豆面色一僵,勉强“哈哈”了声,强行没话找话,“那个,那个,夫人说——” 正舌头打结时,盘豆忽然瞧见案上的课业纸,急中生智,“公子今日课业这么快就写完了?” 话音未落,自己倒是先“咦”了声,又盯着最上面那张纸看了几眼,蓦得反应过来不对劲,“这瞧着不像是——” 他本想说不像公子的字,但话到了嘴边又觉得这样说也不对,到了最后脑中忽然闪过一丝亮光,脱口而出道,“这是姜姑娘的字?” “很像?” “很像!”盘豆用力点了点头,“还真是想不到,姜姑娘的字竟然和公子的这么像!” 瞧见他这副惊诧得回不了神的模样,纪昭轻“呵”了声,“看着模仿的。” 因着这声“呵”,盘豆下意识以为自家公子不高兴了,忙转了话头,一本正经道,“奥,难怪,不过也就是乍看像,细看不了一点!特别是开头这个字——” 他正说的起劲,却忽然感觉了几丝不对劲,一抬眼就被吓了一跳——公子虽没看他,但是脸色却越来越冷,话中似乎还有一丝嘲讽,“难道你模仿得像?” 盘豆暗呼了一声不好,眼皮都跟着快速抖动了几下,正琢磨着要不还是先找个由头溜出去时,忽然灵光一闪,小声试探了一句,“姜姑娘年龄这么小,字倒是写的漂亮?” 他开口时尚且不敢说得过于肯定,但是瞧见自家公子虽仍然冷着脸,但是眼神却明显有所变化后,便知晓自己蒙对了,忙继续顺着道, “虽然是有意模仿的公子的字,但要是没点功底在,定是半分也不像的!小的刚刚看第一眼,便感觉真是好漂亮的一手字……” 末了,见危机解除,盘豆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圈,又大着胆子问了句,“公子,您明日还去看姜姑娘么?” “为何不去?” …… 为何不去? 盘豆嘀咕了声,又回想起公子说着话时拧眉看着自己的模样,那眼神,就差开口谴责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么蠢的问题了。 他一时心情复杂,迎着夜风叹了一口气,唉,也不知公子自己记不记得前几日自己让他去钟府时,他还说过为何要去,这才几天,就彻底换了幅面孔! 而且,明明也认为人家小姑娘字写得不错嘛,直接讲明不就得了,偏偏还故意板着脸“呵呵”,倒是把自己吓了一跳。 盘豆拎着空食盒一边向着厨房走去,一边在脑子里自言自语,才将将出了院门时,忽然站住不动了—— 等下,等下,自己得理理思路—— 公子起初不愿意去钟府,后来因为钟老爷子委托答应了暂时假扮姜姑娘的哥哥……但是现在自己瞧着公子这是扮演得挺入迷的啊? 连自己夸了姜姑娘的字几句,公子就脸色也不冷了,眼中不耐烦人也没有了,这前前后后才多久,一个月?这就维护上了,那以后不得直接当成亲妹妹? 虽说真认个妹妹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问题是人家姜姑娘认的是人家的五哥哥,听说是幼时在京中千佛寺时相识的? 公子虽也是京城人氏,但可未听说过在千佛寺住过啊。 自己是在公子到了纪家后才跟着公子的,虽说来之前上面的人严禁他追问公子之前住在哪儿为何住在纪家,但是这几年间,自己多多少少也从纪大柱夫妇口中窥探了过一二,能大致推断出些许前因后果来: 未到纪家前,公子应就是在京城附近住着,后来因着什么缘故受了伤,机缘巧合之下被纪家人所救,再然后便是跟着纪家人一道儿来了顺江府。 千佛寺虽说也在京城,但是整个京城那么大呢,京城附近可不单单指千佛寺。 万一哪天姜姑娘记忆恢复了,突然发现自己公子根本不是她的哥哥,那岂不是—— 想到这儿,盘豆自己先打了个寒颤,忙摇了摇脑袋试图终止自己的胡思乱想,顺便安慰自己道,就真有那么一天,说不定那时公子已经顺利回京了呢,到时京城事情一多,公子估计也就淡忘了这顺江府的事情了。 京城,京城……这个镌刻在骨子里的城名一出,盘豆素来习惯挂着点笑的脸都怔了下,但耳朵尖听着脚步声的霎那便已经恢复如常,再开口依旧是平日里的腔调, “满金姑姑,您怎么还专门跑一趟,我正说送完碗筷就去和夫人说呢,公子正在写课业……晓得晓得,催促公子早些睡嘛……” 院门外的声音断断续续能传进来书房里些许,纪昭起身将盘豆进来时被自己随手掩在课业纸下的那张练字纸拿起,同桌上的其他课业纸以及那张皱皱巴巴的纸条一并放进了书架上的盒子中。 将要盖上盖子时,又定住瞧了眼,眸子中闪过一丝好笑,若是盘豆看见这张,依照他爱大惊小怪的性子,怕是直接能惊掉下巴。 毕竟这张练字纸上的字,连自己初看时都忍不住愣了下,虽然乍一看不如那张特意模仿的像,但是细看,却发现在很多处的起笔收笔习惯和自己的很是相似。 这张练字纸上应该是她更早些时候写的,倒是不存在仿照自己的字迹写的可能性,难不成这世间竟真有这样的巧合么? 亦或者她同自己是临摹的同一张帖子? 他试图回想自己幼时习字时所用的帖子,但想了半晌,却发觉那时的记忆太过于久远大都已模糊,倒是自从几年前受伤醒来后留下的头部刺痛突然又出现了一瞬。 …… 一大早,在阿意还没醒时,小绫便喊了人先去了主院一趟,问问夫人是不是要请大夫来看看。 说起来,也怪自己大意了,昨日白日瞧着姑娘几乎没怎么咳过便放松了警惕,哪里想到昨夜里竟连着咳了许多次,也就天色将将亮这会儿才好些。 小绫放轻了步子,小心将床帘撩开一条缝看了眼,瞧见阿意睡得正沉的眉眼时却是忍不住的心疼。 这会儿可不是睡得熟嘛,昨夜那样咳,怎么可能睡得安稳? 想起昨夜她听着声响后忙过来查看时,四姑娘整张脸都咳得通红的模样,小绫脸上担忧越发浓重。 唉,这冬日可还长着呢,且姚大夫之前说过只待在屋中不出去也不成,尤其是四姑娘如今年龄尚小,多活动些筋骨才能康健些…… 她忧心得不得了,另外一边,崔清若一听着消息便忙让人去请了姚大夫,当时姚大夫正在钟老爷子院子里陪老爷子下棋,老爷子得知后放不下心,也一并跟着来了松月院。 因此,等到阿意悠悠转醒穿衣洗漱由着丫鬟伺候着吃了早饭后,便瞧见院中好生多的人。 这是怎么了? 阿意下意识看向为首的崔清若。 崔清若本想过过来让姚大夫给阿意诊诊脉,但转念一想,阿意本就对大夫有几分排斥,再这般说难免闹得她刚起床就不大愉快,倒不如—— 她抬眸看了眼天色,将阿意往自己身边揽了揽,“今儿个晴日甚好,要不要咱们一家一块儿去南苑坐一坐?” 她口中的南苑在早些年其实是平国公府的私园,现在平国公夫人只单独辟了一小块留作自用,其他的地方都成了百姓游玩的地儿。 冬日赏雪,春日踏春,可谓也算是顺江一景。 如今虽不是下雪日,但暖阳下散散步也是不错的。 阿意自从醒来后还没去过南苑,况且在家中也无事,闻言便点了点头。 老爷子一见阿意点了头,便将手爽快一挥,“老常,你让人把沛英几个都一块喊上!” 但是去之前还得让姚大夫给诊诊脉—— 阿意半垂着眼,乖乖由着姚大夫检查,面上倒也没有不高兴。 反倒是崔清若颇有几分紧张,一直说些趣闻逗阿意开心,直到看见阿意眸子中荡起了笑意才放了心。 其实,她说得那几件趣闻在阿意看来倒也并没有那么好笑,只是—— 阿意微微仰了仰头,看着崔清若还在继续说些趣闻给自己听的模样,莫名觉得今日天气许是真的不错。 …… 今日的的确确是个不错的日子,前几日虽也是晴日,但是风却不小,今儿个却是半点风也没有。 峨溪学堂的游学日也就定在了今日。 游学日是峨溪学堂的特别规定,每月一次,组织了学生外出游学,旨为督促学生强身健体,毕竟求学之路漫漫,若是身体不够好,怕是上了考场连卷子都还没做完人倒是先撑不住了。 峨溪学堂目前共有百名左右学生在读,游学一般根据年龄分为三批,比如针对十三岁以上的学生,可能还会有外面留宿的流程,针对不足十岁的,夫子则会选择些离学堂稍近些的地方游学,半日即可往返。 至于十岁至十三岁之间的,一般早上出发,到了下午太阳落山时返回。 张秀前不久刚过了十二岁生辰。 他小时候便有些病怏怏的,后面被他娘送去峨山学堂读书后身子反倒是好了些,但是比起同龄人,却还是不如的。 这不,才走了没多远的距离就又开始气喘吁吁。 潘小柳看不过去,伸手过去从底部托了托张秀的书袋,挤了挤眼睛,“来,喊声大哥,大哥给你背着!” 比自己还小,让自己喊他大哥? 张秀一脸不情愿,但是—— 他看了眼自己的书袋,里面有水壶,有他娘烙得好几张大饼,有一本书,还塞了一件衣裳,鼓鼓囊囊的,他的腰都要直不起来了,就,还是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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