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干什么?” “放开我!我是魏府的!” “哎呦,痛死我了!” 人被从府门中仍了出来,连带着带来的东西也散了一地。 这动静惊飞了几只栖在檐下的灰雀,绕空盘旋一会儿,选择了另一处的门廊下缓缓收拢了翅膀。 门廊里,守门人好奇地向外张望了一眼,怕沾上是非,立马又闭紧了门,唯余门上“纪府”二字淹没在夜色中。 府中灯火还未熄尽,主院里,一妇人坐在床头披着衣裳正对着烛光缝补衣裳,补着补着手中针线却被人抽走了,不满看向来人,“你这是干什么?” 纪大富随手将床沿的笸箩都一并端到一旁去,直接脱了鞋子上床,“往里去去,给我留点空!” 妇人不满,直接给了男子胳膊一巴掌,“我还没补完呢!” “哎呀,这么冷的天,又这么晚了,补什么补,累眼又伤神!” 似是为了印证他这话,不知从哪儿钻进来的一股风裹着烛火就是一阵晃,妇人跟着愣了下,忽然掀开被子就要下床,“你先睡,我去看看昭儿,他温书别又忘了时间。” 但还没动就被按住了,“外面下着雪呢,你再这样折腾非得得风寒不成!” 说着直接探过身子向外扬声道,“满金!满金!”“老爷,什么事儿?” “你去看看昭儿睡了没?催催他早些睡!别着凉了!” 满金应声到了在主院西边的一处小院子时,果见灯火还未熄灭,她轻敲了敲侧边的窗户,压着声音问道,“二公子还没睡?” 小厮盘豆瓮瓮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似是已经困意浓重,“马上就睡了,我刚已经催过了。” 满金犹自不放心,正要到正房门前再问问,却见那映在门上的烛火一个摇晃,转瞬归于一片黑暗。 睡了好,睡了就好。 府里的二公子哪哪都好,就是常常温习功课太过用功,不够爱惜自己的身子。 满金心里感叹,临走了又靠近窗户对着盘豆嘱咐道,“夜里别睡的太死,多注意着点儿!” “满金姑姑,您就放心吧!” 她的脚步声渐远,屋中,盘豆脸上不仅没有困意,反而还带着几分跃跃欲试,迫不及待看向正脱衣准备就寝的少年,“公子,要不我去魏家看看?” “不用。” 夜色中,少年的音色似是比白日低沉几分。 盘豆闻言,肩膀立时垮了下来,唉,算了,热闹看不上,只能睡觉去喽! 纪昭一向不喜欢人在床边守夜,盘豆自觉出门到偏房睡觉,将门带上已经在廊下走了几步时,却好似听见屋内传来一声隐约的响声,似是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他眼神一顿,立马回身要进屋查看情况,但手还没来得及碰上门时,屋内的声音却已经先一步传来, “无事。”
第4章 顺江府好些年都未曾下过如此急的雪,片大的雪花被风挟着不放过任何一个缝隙,一不留神落在脖子上就是一个激灵,盘豆紧着衣领急步跑到了偏房正要推门时忽然怔住了神色—— 等下,等下,刚刚听到公子说无事时,他是还没碰到公子的门对吧? 也就是说,在自己刚停步时公子就已经察觉到了?! 盘豆用力眨了下眼睛,难不成公子的武艺又长进了些? 要不回去问问公子?他看了一眼来时路,心里蠢蠢欲动,但脚下却半点也没敢动,最后老老实实脱衣上床躺着了。 正房里,屋内熄了灯,但院中廊下还是留着一盏的,灯光稀稀透了些许进来,隐约映出少年捏在指间的东西形状来。 一枚红彤彤的樱桃,若非质地是硬的,倒好似是真的一般,刚刚摔在地上滚了一圈,竟也没碎,连短短的一段绿梗都还完好无损。 倒也是,先前从望江楼二楼掉下来不是都没碎么? 玉质樱桃在指间无意识转了一圈,纪昭眼神落在上面,试着回想起望江楼上那双一闪而过的眸子,但是这次脑中却并没有了刺痛。 所以当时只是巧合么? 他眉头拧了下,对指间的东西顿时没了兴趣。 …… 这一夜下来,雪竟是大大小小的几乎没停过。 崔清若昨夜是直接守在了松月院,一夜里惊醒数次,到了天刚微微亮时就再也睡不着了,此刻坐在床头,半颗心都在悬着。 丫鬟鸣翠将一旁刚放到温热的红枣牛乳递过去,开口劝她,“越是这种时候,夫人可越是要保重身子才是,不然等四姑娘醒来了,见您这般憔悴,定要心疼得不得了了。” 崔清若眉头这才舒展了些许,抿了一口,虽没什么胃口,仍是强撑着喝了大半盏。 鸣翠松了一口气,继续安慰道,“四姑娘定能转危为安的,想想以往,哪次千惊万险时不是都过来了,这说明菩萨也保佑着咱四姑娘呢!” 是啊,以往哪次不是都有惊无险? 崔清若俯身摸了摸小姑娘额头,可心里担忧却半点没少,反倒是又重了几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心里一突一突的,片刻也安宁不下来。 如今还没到姚大夫估量的应该醒来的时刻,小姑娘眉眼平静,倒好似真如往常那般睡着了一般,崔清若按耐住心慌,挥挥手将鸣翠支去外面候着后,才低声道,“望菩萨可千万保佑……” 鸣翠刚到了外间,脸上担忧还未散去,就先被外面探进来的两个脑袋吓了一跳,回过神后忙开门让两人进来,“这么冷的天,二姑娘和四公子怎么起这么早?小心莫要冻着了!” 钟沛英和钟祺都顾不上回答她,只齐刷刷掂着脚往里面看,鸣翠心里叹气,面上只尽量隐住,低声道,“还没醒呢,姚大夫说了,睡睡反倒是好事的。” 说着,主动岔开话头道,“四公子还是快些回祠堂去,不然夫人等会儿可要罚你了,二姑娘也是,这身上穿的也太单薄了些,快回去添一件。” 见从她这里却也得不到什么消息,钟祺钟沛英二人对视一眼,点点头就往外走,只临了到了门口时,钟沛英忽然转头装作不经意道,“祖父和沛嘉什么时候回来?” 鸣翠没多想,回道,“夫人今日一早就让人去送信了,料着今日下午就该到了。” 这么大的雪,走山路回来本就危险,正常情况下祖父定是要在故友那里住几日才对,怎么会今日就要着急着回来?除非,除非是阿意—— 一出了门,两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钟祺眉头紧紧皱着,“二哥一定知道,我再去找二哥问问!” 钟沛英立马跟上,“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 天大亮时,雪终于停了。 崔清若坐在床边支着脑袋眯了一会儿,忽然被一声若有若无的动静惊醒,眼中一喜,忙低头看去,“小祖宗哎,你可终于——” 但话还没说完,触及小姑娘脸上不正常的红晕,崔清若脸色陡然变了,“鸣翠,快去喊姚大夫过来!” 她边说边用手轻轻拍着小姑娘的胸口,一遍又一遍哄着道,“是不是做噩梦了?不害怕,不害怕,大舅母在呢,咱们阿意不害怕……” 但床上的人仍旧挣扎不断,嘴唇不停阖动,连带着额头上都沁出了层层汗珠,崔清若看得心疼,俯身过去听了半晌才突然想起来阿意是不会说话的,自己也跟着急出了汗。 好在姚大夫本就在耳房那里亲自看着汤药,闻言立马赶了过来,诊脉后,当机立断决定施针。 这般,折腾了小半炷香功夫后,床上的人才安静了下来,脸上潮红褪去后,竟是半点血色也无。 崔清若还坐在床边握着小姑娘的手,见状愣了半晌才抬头看向姚大夫,只期盼着能从姚大夫那里听到一句好消息,但姚大夫嗓子已是比昨日还紧绷,“夫人……” 只能熬着,能不能醒来,听天命。 一句话落下,整间屋子静得连根针落下来都能听得见。 崔清若狠狠闭了下眼,才将眼泪忍了回去,她不信,不信上天真就如此不公如此狠心! 床上,阿意不知晓整个钟府的人都在盼着她能醒来,她以为自己早就醒了—— 千佛寺早些年是京城最负盛名的寺庙,连先皇都曾来过多次,可谓盛极一时,直到当今圣上继位,对礼佛一事并不看重,千佛寺才慢慢冷清下来。 但纵是如此,香火也远非其他地方的寺庙可比的。 寺中后院厢房中,阿意听见门阖上的声音后,悄悄睁开眼睛,果真看见屋内已经没有其他人了。 她就说嘛,孙嬷嬷那么爱赌牌,怎么可能忍得住一连好几天都不赌? 厢房里的床本来就高,现在冬天上面垫了厚厚的褥子就又高了几个度,阿意从上面滑下来时,虽然足够小心,仍是差点摔倒,吓得她倒吸了一大口冷气。 淡淡的香火味萦绕在鼻尖,几个月前,刚和祖母一起来千佛寺住时,阿意还觉得这味道有些呛鼻子,现在倒是适应了不少。 她小心翼翼穿好鞋子,踮着脚尖到了门口,先趴在门上听了又听,确认外面没有任何声响后才将门打开挤了出去,然后迅速弓着身子沿着墙溜出了院子,一路沿着小道到了一排墙面已经斑驳的小屋前才停了下来。 这里差不都已经是千佛寺的最边缘处了,一排屋子大都是用来存放柴火的。 阿意对这里熟门熟路,直接绕过前几间直奔着最后一间而去,但是到了才发现门竟然是关着的。 咦,五哥哥人不在吗? 阿意用力敲了几下,“五哥哥,五哥哥!是我呀!快开门啊!——咳咳,咳咳!” 门丝毫不动,里面半点声响也没,倒是阿意一张口被灌了满嘴的凉风,嗓子发痒,一串的咳嗽下来后整张脸都呛得通红。 下次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溜出来呢,而且今天二姑姑也来了山上,说是也要在山上住几天……阿意紧紧抿了抿嘴唇,到底还是不甘心,又到了旁边的窗户处试图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人。 她今年才五岁,垫直了脚鼻尖也不过才能堪堪碰到窗沿,好不容易眼睛能看见一点点,正要再靠近一点时—— “你在干什么?” 身后猝不及防传来声音,阿意一个怔愣,猛地转头看去,眼睛顿时明亮起来,“五哥哥,你回来——啊!” 眼看着就要跌倒在地,幸好少年快一步赶来。 少年比阿意高了约莫一个头,穿着普通的农家衣裳,眼里满是嫌弃,“怎么这么笨?” 阿意不满,挣扎着站稳了身子,理直气也壮,“我只是还没有长大而已。” 少年轻嗤,“长大了也是一样笨。” 少年将门打开,进去后却没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脚下顿住,转身看来,“不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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