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中拿着是一顶带着大檐的帽子,前面绣了朵朵精致又可爱的小花,倒是很应这春天的景。 若是平日,阿意定是不耐烦出门脑袋上还得盯着个帽子,但是现在么,反正能出来就是好的, “我知晓了,三姐姐。” 说起来,这还是她隐隐约约恢复了过去的记忆以来第一次出了钟府的大门。 一进了街,听到外面的叫卖声时,阿意便忍不住掀开了帘子一角向外看去。 前侧是望江楼,阿意抬眼看去时,正瞧见一个小厮弯腰打了帘子,迎了一位抱着琴的圆脸姑娘进去。 她眉眼微扬,忽然想起年前那日和四哥一道偷偷溜到这望江楼时,弹琴的似乎也是这位姑娘? 当时她在二楼包厢里的窗边,撑着脸颊看行人往来,一楼的小曲流畅婉转,她胡乱猜测着楼下经过的少年郎的年岁,猜是猜对了,就是将要关窗时被鸟啄了下头顶,平白丢了颗珠花。 阿意目光落在望江楼窗下的位置,神色恍惚了一瞬。 若说之前尚且只是怀疑,如今看到旧景算是笃定了: 在过去的那三年里,不仅仅是五哥哥没有来找过自己,自己也没记得五哥哥。 怎么会这样呢? 阿意鼻尖微微的泛酸,明明当时在千佛寺上说的好好的,他一定会来找自己的,虽说,虽说自己不记得了,但他难道就可以全当作没发生吗? 说谎鬼。 骗人精! 可是—— 自己怎么会这样呢? 自己怎么会不记得五哥哥呢?而且还是三年那么久。 看着外面的街道,阿意微微呼了一口气,似是想要将胸中的郁气呼出去。 说到头来,她这几日心中一直堵了几口气散不开,有对五哥哥根本没来的找自己的气,但更多的,其实是气自己,气自己怎么会忘了五哥哥。 “阿意?阿意?” 被唤回思绪,阿意缓缓眨了眨眼睛,转头看来,“三姐姐?怎么了?” “无事,”钟沛嘉压下眼中的一抹担忧,笑着抬手帮她整理了下帽子,“今日太阳大,当心些。” 说罢,便抬抬手由着阿意继续靠在窗边向外看,“这街道可还是你熟识的模样?” 阿意没回头,良久才嘀咕了一声,“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她对面,钟沛嘉将这话在心中琢磨几遍,仍是不大能确定意思,心里不由得感慨,唉,妹妹长大了,心思难猜起来喽。 这几日下来,她总是隐隐觉得阿意绝非只是想起来一点点的记忆,很有可能没想起来的才是一点点的比例……可如果这样的话,那纪昭又如何论呢? 阿意似乎还是把那位当作五哥哥的?所以是真有这么一位五哥哥的,只是阿意之前不记得,伤了脑袋后又阴差阳错地想起来了? 她本来很是想不明白这件事,后来还是大伯母的话点明了她—— “这些真真假假的不用深究,阿意愿意是什么样的,那什么样的就是真的。” 也罢,阿意其实本来就是很有主见的性子,她若是愿意说时,定会主动说的。 这般一想,心头轻松不少,钟沛嘉正想告诉阿意明日二哥应该就回来了时,忽然瞧见阿意脸色有些怪异,不由得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但是却只看见远处一行兵差押送犯人远去。 “瞧见什么了?” 听见她问,阿意目光又追着那远去的一行人看去一眼,反问道,“三姐姐,刚刚那个犯人是要送到哪里去?” “估计是送到各地做苦役吧,”思索了下,钟沛嘉猜测道,“说起来,这倒很可能是前几日故意纵火的那位。” 那火来的凶猛,但是结果上是没伤到人的,是以不大可能定死罪,倒是很有可能是发去服刑做苦役,修路修桥之类的。 阿意“哦”了声,“那家眷也要一同被罚么?” “这倒是要分情况,一般来说,除非是家眷一起谋划,不然很少连坐的——”钟沛嘉说着倒是明了起来,摸了摸阿意的头顶,“刚刚可是被那毁了容的婆子吓到了?” “咦,三姐姐,你也看见了?” “没呢,是之前听丫鬟闲话过几句,说是那纵火犯的娘亲不知何故毁了容,却还坚持日日到府衙去给儿子求情,这母子似乎都不是顺江本地人,如今儿子被发配走了,老母亲割舍不下,看样子也要跟着一道去。” 听起来倒是挺让人唏嘘的,这般年纪了还要为了不成器的儿子操劳。 阿意缓缓点了点头,心头的异样感消散不少,方才大概只是错觉吧。 她当时探头向外看时,正碰上那婆子转头看,目光不经意触碰时,那婆子好似很是震惊的模样……现在听三姐姐这么一说,倒是觉得全是自己多想了。 到了徐府时,钟沛音早已等着了,把人留着一道用了午膳,又留阿意睡了个午觉才放人走。 “等明儿个我回家去过几日,这些日子可是无聊极了,亏得春困重,一睡小半天,不然一天天的都不知道怎么消磨时光!” 见她送人都送到外院来了还要继续送,钟沛嘉无奈,“大姐,莫要送了——” “送几步怎么了?就当是说说话,你看阿意都没嫌弃呢,就你事儿多?是吧,阿意?” 她说着,弯下腰来捧着阿意的脸颊就是一顿揉搓。 阿意被她折腾得小嘴被迫嘟嘟起来,用力掰开她的手后,忙躲到钟沛嘉身后,赶在她的魔爪追上来之前抢先一步道,“大姐姐明日肯定就不无聊了!” “哦?”钟沛音挑眉,故意道,“怎么个说法呀?是不是咱们阿意愿意留下来陪大姐姐解闷?” 阿意一看见她这表情,就想起之前一个下午换了数十套以上和发髻的恐怖,强撑住神色,认真道,“大姐夫不是明日就回来了么?” 钟沛音长手长脚的,自是比阿意灵活的多,抬手就按住了阿意的帷帽,将人顺势拉到了自己跟前,“他回来又怎么样?他回来一天就不是十二个时辰了?” 阿意被她桎梏着动弹不得,只得歪着脑袋看她,“可是你们可以一起玩呀。” 钟沛音嗤笑一声,“我同他玩什么?” 话一出口她就察觉到几分不对,可还未来及阻拦,便瞧见自己跟前的小姑娘一脸疑惑看着她,“那大姐姐你生辰那日醉酒后,为什么非要说去找大姐夫陪你一起玩?” “咳咳,停停停,小孩子——”钟沛音面上一热,本想说小孩子家家的不许胡说,但是一低头看见阿意眸中澄澈后忽得明白过来是自己想偏了,忙别过目光试图转移话题,“行了,我就不送了,回去路上当心些。” 对阿意说完,她转过头又要对沛嘉嘱咐几句,“三叔最近可有来信?上次我听闻三婶婶染了风寒,可好些了?” 话音一落,忽地瞧见钟沛嘉目光有些闪躲模样,当下心下微惊,还当是三婶不大好,正要细问时,却见钟沛嘉已是答道,“我娘身子并无大碍,前几日来信时还说,听闻灵州府内鹦鹉山的晚霞煞是好看,要去一观,如今应是已在路上了。” 钟沛音点了点头,但目光中仍是有些怀疑,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道,“小嘉,我是你阿姐,你何必要瞒着我?” 啊? 钟沛嘉一愣,对上钟沛音催促的眼神后才知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当下便有些哭笑不得,“大姐姐,我没瞒着你——” “那你刚才脸色怎么不对劲?” 眼见她越说眼中疑色越重,钟沛嘉无奈,只得尽量装作淡定一些,“大姐姐,生辰那日在望江楼你醉酒后,是我送你回来的,咳咳,那个,你在回来的路上,咳咳咳,胡说了几句话。” “胡说了几句话”这形容着实是含蓄了,那日她恨不能捂了 大姐姐的嘴,怎能,怎能说那般露骨的话? 幸好当时阿意和二姐姐坐另外一辆马车家去了,才不至于被污了耳朵! 她这庆幸的想法刚落,便感到衣袖被人拉了拉,站在两人中间的小姑娘正仰着头看着这个又看看那个,一脸疑惑,“大姐姐,三姐姐,你们脸色怎么都这个红?” 姐妹俩当即便齐声否认道,“哪有!” 生怕阿意再问,钟沛音抢先一步道,“哈哈,喝醉了嘛……我得先回去了,这出门也怪晒的……小阿意,改日见!” 阿意眸子闪烁了下,乖乖点头,“大姐姐,再见。” 其实这会儿已经距离府门口没几步了,钟沛嘉牵着阿意一边走一边说着闲话,“三哥这次在信里又在追问你怎么不给他回信呢!” “那谁让他上次在信里喊我小不点的?” “还生三哥的气呢?” “……也就一点点吧。” 说笑间,已是到了府门口,丫鬟加快了点步子要先一步出门将停在巷子中的马车招呼过来,但迈过了门槛却忽然“咦”了声,门房的声音也在此刻响起, “小的见过——” 后面几个字似是被人拦住了有些模糊不清,阿意疑惑抬眼看去,瞧见来人后不由得一愣,“二哥哥?” 钟玖一身深灰色衣裳,他今年已是将近弱冠之年,性子愈发沉稳,但此刻一手撩着衣袍步子迈得甚急,到了阿意跟前半蹲下来,隔着阿意帽檐垂下的那半截细纱,仔细瞧了瞧阿意的眼睛后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那日——”他本想问那日着火时有没有吓到,但话到了嘴边又觉得此刻再问已是毫无意义,心情复杂时,却见眼前的小姑娘主动抬手将细纱撩在茅檐上,眸子认真, “二哥哥别担心,我眼睛已经没事了。” 说着,还对着他轮流眨了下左右眼做证明。 钟玖失笑,抬手将她帽檐上的细纱重新取下来挡着太阳,“好,二哥知晓了——” 说着站起身来正要说先回家时,却发觉衣袖被人轻轻拉了下,他下意识弯下腰来,“阿意,怎么了?” 阿意歪了歪脑袋,定定看他几眼,忽然露出几分狡黠笑意,“二哥哥此番可有带那参州的云母灯回来?以前可是答应过我的,莫不是忘了?” “带了,放在家中了,答应过你的事二哥什么时候忘过?”钟玖回应道,但话还未说完,忽然意识到了几分不对,难以置信地看看阿意,又抬头看向钟沛嘉,直到看见钟沛嘉笑着点了点头才敢相信心中的猜测。 阿意脚下一空,已是被人挟着腋下高高举起—— “还学坏了,明明想起二哥了却不明说?” 阿意被碰着了痒痒肉,笑得根本止不住,只得向着钟沛嘉求饶,“三姐姐,救我!” 钟沛嘉亦是笑弯了眸子,她本就猜测二哥既然比之前定的时间早了一日回来,那定是赶了很急的路,很有可能只来得及到了家中停个脚,得知阿意在徐府便匆匆赶来了,是以应是还不知晓阿意恢复了些许记忆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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