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来京城后,春雨连绵不断,怕是不能按期回去——” 阿意闭了闭眼睛,试图清除乱七八糟的思绪,再一垂眸看到刚落笔的内容,忽然又重新取了一张信纸过来。 “……大舅母安,我预计按照原来定好的日子,下下个月初六启程……” 一口气写完,折好装进信封,阿意这才长呼了一口气。 …… 宫中。 钟朗看着眼前端着汤药来来回回的小太监,眉头拧成了一团,也不知阿意如何了,偏自己现在又走不开身子。 他沉吟了下,再次想要找到请辞的机会,但是还没开口就听到一阵急促的咳嗽声—— 燕霁面色虚弱,却仍是坚持开了口,“景远,你觉得纪家几个后辈如何?” 钟朗到了口头的话也只能先咽下去,转而回答他的问题,“比下有余,比上不足。” “外面时常有传闻说我和太子不和,你如何看?” “殿下和太子殿下一母同胞,兄弟情深,臣笃信外面所传有误。殿下,今日时间已经不早了——” 他刚想说若有其他事不若等明日再讲,却见榻上人虚虚笑了下,颇有些感伤模样, “我最近这些时日总是梦到从前,日日难眠,身子也每况愈下,这才忍不住留着你说了这许久的话,时间也不早了,你怕是也累了,早些回去吧。“ 钟朗眼中纠结一瞬,到底还是挂念阿意,正要应下时,忽听得靖安王殿下继续道, “对了,你四妹妹处我喊了太医去看了看,并无大碍,你回去时莫要着急赶路,注意安全才是。” 已经有太医去过了? 钟朗身子一顿,忽然多了些愧疚,“……臣倒是也不着急回去,殿下想说什么,臣再陪着说一会儿吧?” 床榻上,燕霁听了这话,借着咳嗽掩住了脸上的心虚,只暗中使了个眼色给身旁的小太监,让他再去看看太子回来没有。 但眼下么,只能先对不住景远了。 他轻咳了一声,“说起来,一转眼,你四妹妹都十六岁了——” 听他说起这个,钟朗忽然想起今日在宴上时圣上的话,眸中闪过一丝深思,顺势试探道,“臣也常觉得转眼间就好些年过去了。” “咳咳咳,还没听你提起过你四妹妹的亲事,目前可有什么打算?” “这孩子自小便身子弱,臣家中人都放心不下,实不相瞒,臣外祖父早就给定下了规矩,四妹妹的亲事必须要他过了眼才行。” 钟朗一脸忧心模样,末了又补充了句, “不过四妹妹年龄如今也还是小,亲事上料是还有几年,殿下有所不知,自从臣四妹妹到了京城以来,臣每日都能收到家中寄来的书信,询问四妹妹的近况。” 燕霁微微垂了垂眸子,心里叹气,昭儿这要想如愿怕是还有的磨了,磨得了父皇同意了,也还要看看人家钟家同不同意。 他脑中闪过今日在宴上瞧见的少女身影,更觉艰难,那般娇娇弱弱的一个姑娘,也难怪钟朗这般放不心来。 两人心思各异,正互相试探间,燕霁忽瞧见倒水的小太监神色有异,他心中一动,下一瞬,果真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皇兄人呢?如何了?太医可有说什么?” 见人急匆匆过来,燕霁眉眼间不自觉浮现出几丝笑意来,正要放下手中杯子,一个抬眸忽然不经意间瞧见自家皇弟脖子上的牙印,神色顿时一僵,差点一口水直接喷出来,咳咳咳—— 燕昭眉头皱得更紧,上前扶了扶人,“皇兄!” 他这般一弯腰,衣领略微向外散开一点,燕霁更是确认了那红痕确是人咬得无疑。 “无事,”他忙摆摆手,只赶快催促道,“你看折子看到这个点料是也累了,快些回去休息去吧。” 将人赶走后,再看向钟朗时,燕霁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开口,勉强绷住神色说了几句便佯装疲惫由着钟朗请辞了。 “殿下,可要再喊太医来看看?”太监余成见自家殿下靠在枕上很是疲惫的模样,不由得问道。 燕霁摆摆手,表示不用,“本王这是心累。” 昭儿这孩子在政事上一点就通,自从进京来不仅抗住了纪家多番的施压,甚至自从去年下半年以来,已是隐隐占了上风,现在连自己一时都不清楚他手中究竟握了多少纪家的底牌,简直是天生做帝王的料子。 只是谁能想到这孩子在感情上也这么能折腾? 先前父皇说昭儿不该喊他父皇,应该他喊昭儿父皇才是,现在他也有种昭儿不该喊自己皇兄,自己应该喊昭儿皇兄的心累。 唉,当真是质疑父皇,理解父皇。
第85章 翌日。 邀仙楼中—— 潘延伸了个懒腰,满意看着刚出锅的糕点,招招手喊了个小伙计取个食盒过来,自己动手装好后才递过去,“送到姜府中去,记住了,说是送给姜姑娘的。” 小伙计忙点了点头,“潘师傅,我这都送过多少次了?您放心好了,保证给您送到!” “行了,少贫嘴,快去!” 催促着人走了后,潘延才不慌不忙盛了一碗热腾腾的粗粮粥来,端到了一楼大堂里一边吃一边听着堂客闲聊,只听着听着忽然觉出几分意味不对来—— “太子和靖安王不和又不是一日两日了,这圣上明显是要帮帮靖安王,你说太子能同意么?” “这怎么就是帮靖安王了?” “嘘,小声点!圣上想要封钟家的外孙女做公主,这不就是拔高钟家?拔高钟家不就是在帮靖安王?” “张兄,你把话讲明点,我这脑子——” “你——,你想想,那钟家长孙可是靖安王打小的伴读,一起患过难的,你说钟家支持的是靖安王还是这个半路冒出来的太子?” “这消息真的假的?” “骗你做什么?我姑丈昨日去了宫宴的,亲口所说,在宫宴上时圣上刚想要开口说封公主的事儿,太子差点直接翻脸了——” 潘延不动声色瞧过去一眼,能来起邀仙楼吃早饭的自不会是普通百姓,最少也会是个富庶家中的子弟,更何况,这几人中还有一个他颇有些眼熟,好似是张家的某个族亲。 难不成昨日宫宴上真是如此? 他有一下没一下的搅动手中勺子,暗自思索这消息有几分真几分假。 同一时间,纪府中—— 纪珺璟眉眼微垂,似是在认真听着自家二伯和祖母说话,只在隐晦的角度里闪过一丝不认同和无奈。 “那姜意才来京城不久,应是还没什么玩伴,珺璟,你回头可以多去和她玩一玩,就当是交个朋友。” “是,祖母,孙女知晓了。” “上次我听闻你在咱们府中为难人家,下次可不许了,姑娘家要大度些,咱们和王爷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钟家既然也是支持的,自也是咱们这边的。” “……是,二伯,珺璟明白了。” “行了,回去吧。” 一出了门,纪珺璟顿时松了一口气,正要离开时,倒是和刚进来的人打了个照面。 严诗诗走起路来一步三喘,眉眼间自带一股惹人怜惜的味道,“见过表妹,咳咳咳,表妹今日来得倒是较往日都早些——” 纪珺璟本打算理也不理直接走的,此刻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站定了步子将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颇有些失望,果然见过了真正的娇弱美人,再看这种赝品,只觉得到处都是缺陷。 没趣。 严诗诗被她这眼神看得浑身不对劲,正要问一问时,却见人直接甩袖就走了,气得当即咬紧了牙关,早晚有一天要让这贱人跪在自己脚底下给自己认错! 她微微调整了脸色,眼中瞬间就多了些湿意,却在进门之际又像是怕被人看见般匆忙掩去,“外祖母,诗诗来给您请安了——” 另外一边,纪珺璟出去了却并未立刻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先去了自己母亲住处一趟。 自从祖父去世后,府中由着二伯做主,路是越走越大胆,再这样下去,必引火自焚。 既然她劝不了祖母和二伯,远在南疆的大伯又刻意纵容京中的事,那她就只有想办法保全自己和母亲了。 …… 阿意一日之间收到了三份出去玩的帖子,本还在犹豫如何回绝,恰逢当时崔鹿鸣在,便笑着道,“这有何好回绝的?一并约了出去玩就是,穆正性子爽朗,是个好相处的,倒是这纪珺璟,性子颇有些傲气,不知怎么也送了帖子?” 阿意倒是想到了常顺告诉自己的外面的传闻,思索了下,还是应了纪珺璟的约,但是出去一道玩了半日却也没见纪珺璟说什么。 她虽疑惑,但是也只能先将此事放下,因为明日便是姜老夫人的寿辰,虽然提前说了只是一家人吃吃饭就好,但是阿意连这个饭也不想吃,便想着不如明日一早就去千佛寺好了,免得在府里听见了动静心烦。 她嘱咐常顺提前备了车,但次日一早阿意刚换了衣裳准备出府,却见有宫里人先一步到了—— 娴妃娘娘召她进宫说话。 马车上,小绫颇有些忐忑,“姑娘,娴妃娘娘怎么会突然找您说话?” 听着外面的车轮滚动声,阿意垂眸掩下眼中情绪,再看向小绫时剩下浅淡的微笑,示意小绫不必紧张,“宫宴上见过一面,娴妃娘娘可能是觉得我投缘。” 可不就是投缘么? 只说了几句话,娴妃便说是乏了,让人带着她到处逛逛。 这一逛,就逛到了东宫去—— 看着眼前人,阿意暗中深吸一口气,微微别过目光,“不知殿下召臣女过来有何事?” 燕昭下意识想要牵人的手顿了顿,最后却仍是果断牵住了阿意的手腕,带着她一道向着里面走,开口时好似未听出阿意话中的冷淡般,“怕你在府中待得心烦——” 阿意轻“呵”一声,“殿下怎么就知道臣女在宫中就不心烦了?” 这一口一个殿下一口一个臣女的,燕昭到底还是先按捺不住了,转了身微微弯腰看向阿意,“别生气了好不好,饶过我这一次?” 以前在顺江府时,每次自己生气了时,五哥哥便是这般哄着自己莫要生气了,阿意鼻尖莫名一酸,眼泪瞬间就盈满了眼眶,话中却半点也不肯松口, “殿下说笑了,臣女——” 瞧见她的眼泪,燕昭心中一疼,“好好好,此事先不提了,你还未来过东宫,五哥哥带你这逛一逛好不好?” 阿意脚下不肯动,亦不知如何回答他,良久才开口道,“五哥哥是五哥哥,太子殿下是太子殿下。” 她可以和五哥哥在千佛寺在顺江府日日相见一同玩耍,但不愿意和当朝太子殿下一同看这东宫的春色。 这次,她还还未说完,便被人抱进了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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