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要不现在就试试喜服?翠竹姐姐说若是尺寸不合身还能再及时送回去改改。” 婉若点点头:“我等等再试吧,现在有些乏了。” “嗯!那姑娘先歇着。”丁冬转身退出去了。 婉若将那块红布重新盖回去,起身去箱笼里收拾东西。 她也没打算带走什么,先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锁起来的檀木盒子,打开,里面一叠地契和银票,都是父亲留下的家产。 银票一共两千两,地契是两个庄子和百来亩药田,再加上大夫人给的一千两银子,她现在手里现银就有三千两。 等离开了燕京城,再想法子找人回林州将庄子和药田一并卖掉,折现也能有个一两千银子了,只是庄子和药田现在还都在她那继母手里,要卖掉怕是也不是容易的事。 这些银子,要重振家业,要供阿谨念书,也要拿出一部分做嫁妆。 林家家境贫寒,林晗初入仕途又多半只能当个偏远地区的知县,要用钱打点的地方必然也多。 这三五千两银子,在谢家根本不值一提,高门显贵的富贵是寻常人家八辈子都难以触及的。 而这些银子,却是她和阿谨全部的依仗,要精打细算,细细筹谋。 离开了燕京城重新开始,那么多事情要她来操心,可婉若却觉得,比留在谢家做姨娘有盼头多了。 婉若将银钱地契都收好,打开梳妆匣子,里面放着许多的首饰,几乎都是谢羡予送的,他这次从江南回来,就给她带的一对暖玉的镯子,触手生温。 还有一架古琴,还是前朝的古物,她不懂琴,但也知道一定价值不菲。 她抿了抿唇,到底还是一样没动,原本原样的放在了那里。 等到天色暗了,丁冬才再次来敲门。 “姑娘,该用晚膳了。” “进来。” 丁冬推门进来,便瞧见婉若正在床边坐着,愣了愣:“姑娘醒啦?怎么也不说一声,奴婢也好早些准备晚膳。” “我也刚醒,还试了一下喜服,发现腰身有些小了,你现在就送去采蝶轩,让他们尽快改改吧。” 丁冬诧异道:“姑娘这把子细腰都觉得小?” “总之是不合身,尽快给我改好,只有六日就是纳妾礼了,难不成还让我穿着不合身的喜服出丑吗?” 婉若难得这样生气,丁冬一时也不敢再废话,连忙端起托盘:“奴婢知道了,这就送让她们改。” 然后捧着托盘匆匆的跑了出去。 婉若看着丁冬走远的身影,轻轻吐出一口气。 素月走了进来:“姑娘,大夫人的人已经来了。” 婉若点点头,拿着个小包袱便起身走了出去,她只带了银票和一件粗布衣裙,别的什么样儿没带。 素月忍不住问:“那些首饰都不拿吗?就这么放在这岂不是可惜,若是当掉也是一大笔钱……” “拿了就太明显了,况且你又不是不知道都是谁送的,只怕前脚当出去,后脚他就查到我头上了。” 素月吓的缩了缩脖子,那也太可怕了:“还是姑娘想得周全。” 竹青嬷嬷已经到了,正在指派两个得力的婆子在小院里四处泼香油。 “姑娘,随我来。” 婉若点点头,将披风的兜帽戴上,大半张脸都隐匿在了夜色之中,跟上了竹青的步子,走出了秋水院。 竹青带着婉若在穿过回廊,在夜色里匆匆行至西边的角门,这小门往常都是关着的,只丫鬟婆子偶尔要进出才会开。 门外就是一条暗巷,此时一辆青灰色的马车已经等在了外面。 忽然,叫喊声响起:“不好了!走水了!” 婉若顿住脚步,回头看去,秋水院的方向已经燃起了熊熊火光,烧的半边天都红了。 竹青低声道:“姑娘放心去吧,后面的事,大夫人自会安排妥当,连尸身都准备好了,不会有差池的。“ 婉若咬了咬唇,终究还是低下头匆匆走出了谢府的角门,上了那辆马车。 车夫一扬马鞭,扬尘而去,从暗巷里绕出来,路过了谢家的正门,巍峨阔气的府邸,金字匾额“谢府”高高悬起。 婉若掀开车帘子,回头再看一眼这府邸,心跳渐渐加快。 一年前她带着阿谨求到谢家,拼尽全力也要留在这里,一年后的今天,她费尽心机才终于走出这里。 这里让她绝处逢生,却也让她惶恐不安如履薄冰,她说不清对这里到底该是什么样的感情,就像她说不清对谢羡予的感情一样。 可那又如何,离开就是一了百了,很多事也不必计较的那么清楚。 婉若深吸一口气,落下了车窗帘子,不再回头看。 而此时的谢府,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下人们四处乱窜的呼天喊地:“走水了!快救火!” “那秋水院里全是香油,火根本灭不了!” 闹的动静太大,连东苑的松鹤园都被惊动了,翠竹一个猛子听到“秋水院”三个字,急忙跑出来看。 烧红了半边天的熊熊大火映照在她的惊惧的脸上,手一抖,手上端着托盘直接砸在了地上,一套崭新的白玉茶具应声而碎,摔的面目全非。
第58章 她比谁都想好好活下去 “快救火啊!”翠竹慌忙跑过去喊着。 可等到了秋水院,才发现下人们提着水桶往里泼都完全泼不灭。 “没办法救,这院子里全是香油,烧起来没完没了,压根泼不灭,只能等着它烧完。”小厮们都没法子。 翠竹急的要命:“那表姑娘呢?表姑娘出来没有!?” 下人们声如蚊呐:“好像,没有。” 翠竹如当头一棒,浑身都僵了,看着眼前这越烧越旺的大火,还有被烧的支离破碎的院子,几乎想也不用想,表姑娘若是真的在里面,怕是也早烧死了。 下人们窃窃私语:“这么大的火,园中四处泼了香油,瞧着这样子,像是自戕。” “自戕?为什么啊?不是说她都快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我也不清楚,但我听说,今儿茅山书院那边传了信来,说是她弟弟不慎摔下山崖死了……” “啊?!你哪儿听来的消息?” “我在二夫人跟前当差自然知道,今儿晚上才传来的信,秋水院后脚就走水了,这不明显的事儿。” 翠竹脸色发白,急匆匆的喊住一个小厮:“你快去!立刻快马加鞭赶去蕲州,给大公子报信。” “是!” - 青灰色的马车在空落的街道一路疾驰,很快便出了城。 城门外,一辆蓝布马车早已经在等着了,林晗有些焦灼的等在那里,远远的看到绝尘而来的马车,便小跑着迎了上来。 “许姑娘!” 车夫一拉缰绳,马车停下,婉若撩开车帘子,从马车上下来:“林公子。” 林晗眼睛都亮了:“你总算来了,我还担心你不走了。” “我既允诺了你,自然要走的。” 林晗胸腔里燃起一股勇气,坚定的道:“我林晗此生定不负姑娘!” 婉若轻轻点头:“那我们走吧。” “好!” 婉若和素月上了林晗的马车,林晗坐在车外赶车,一扬马鞭,马车绝尘而去。 朝廷早在几日前就授官了,让林晗在青州石崖县任县令,青州山高路远,从燕京城过去,也得大半个月才能赶到。 若无意外,她此生都不会再回来了。 一匹快马从马车旁疾驰而过,同样是出城,而这人却是往相反的方向,前往和燕京城相邻的蕲州。 快马加鞭赶了半夜的路,终于在天蒙蒙亮的时候,赶到了蕲州。 “公子!大公子!”小厮急匆匆的闯进谢羡予的院子里。 谢羡予刚起床,还在洗漱,神色冷淡:“何事慌张?” “公子不好了,秋水院昨夜走水,烧没了。”小厮说着,声音都渐渐低了下来。 谢羡予动作一顿,脸上有一瞬的僵硬,才厉声道:“什么烧没了?!表姑娘呢?!” 小厮“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胆战心惊:“表姑娘,没能救出来……” “咚”的一声,谢羡予失手就打翻了面盆,水渍飞溅,弄湿了他的衣袍。 “你说什么?!”他脸色骤变,声音都拔高了。 那小厮却吓的根本说不出话来,哆哆嗦嗦的:“那院子里都是香油,烧起来没完没了,小的们已经尽力去救火了,根,根本扑不灭,也闯不进去……” 谢羡予根本听不下去,直接夺门而出,冲出去翻身上马,往燕京城赶。 “公子!”庆安惊呼一声,急匆匆的飞奔上马跟上。 谢羡予赶回谢家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一路上片刻也没有休息过,几乎是赶命一般的往回赶。 脑子里空落落的一片,无法想,也不敢想。 “大公子,”守门的小厮见着他,连忙迎上来,谢羡予一拉缰绳,马蹄高高扬起,他利落的翻身下马,冲了进去,直奔秋水院。 此时秋水院的火已经灭了,一个小院烧的只剩下黑漆漆的枯架子,翠竹和丁冬等人还守在那里,一见着谢羡予,面色惨白,立即跪在了地上。 “公子。” “她呢?”他声音平静的可怕,没有丝毫的起伏。 丁冬流着泪摇头:“奴婢真不知道表姑娘要自裁,她昨天晚上就突然说喜服不合身,让奴婢拿去改,支开了奴婢,结果奴婢回来的时候,就发现秋水院的火已经烧起来了。” “自裁?”他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她那样费尽心力也要求生的人,她会自裁? 翠竹抹着眼泪跪在地上:“奴婢听说,许小公子突然摔落山崖,尸骨无存,昨晚上才传信回来,表姑娘一向把弟弟看的性命一般的重要。” 谢羡予脸色僵硬的走进这片烧焦的废墟,屋内的陈设和他走之前一模一样,那架古琴已经只剩下一个烧焦的残壳,而躺在床上的一具尸身却被蒙着白布。 谢羡予盯着那具尸体,浑身的血液都似乎凝滞。 他艰难的挪着步子走过去,小厮讪讪的道:“公子,这尸身都已经烧的面目全非,公子还是不要看了,以免……” “滚开!” 谢羡予突然厉喝一声,那两个小厮吓的慌忙退到了一边。 他颤抖着伸手揭开了那层白布,尸身已经焦黑,看不出面容,身后的下人们都吓得不敢抬头看一眼,生怕做噩梦。 而谢羡予却死死的盯着这具尸体,一刻也不曾挪开视线,似乎想要找出不是她证据。 可这尸身的身形与她别无二致,手腕上的那融掉的银镯子还是她最宝贝的,她说过,那是她母亲生前送她的。 谢羡予呼吸逐渐急促,猛的放下白布,单手撑在床板上,自欺欺人的念着:“这不是她,她怎么可能自裁,她比谁都想好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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