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许书谨死了,许书谨怎么会死? 他当然知道许书谨对她而言多重要,那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是她的命。 谢羡予一个踉跄单膝摔跪在地上,突然一口血吐了出来。
第59章 天塌地陷 “公子!”庆安惊呼一声,想上前来扶,却又不大敢动。 谢羡予拿手背擦了擦唇角的血,颓圮的坐在了床边,脸色灰白,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其他的下人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纷纷扭头看向庆安。 庆安想了一会儿,才冲着他们摇了摇头,然后轻声退出去,其他的下人们也都纷纷跟着退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大夫人来了。 “大夫人。”下人们立即行礼。 大夫人冷声道:“大公子呢?” 庆安小声道:“公子在里面,这会儿,怕是不便见大夫人。” 大夫人眉头微蹙,走进了院子里,这小院早就烧的光秃秃了,门都烧没了,站在院中便能将这烧焦的寝屋一眼望到头。 她看到谢羡予枯坐在烧焦的床边,是她从未见过的颓圮样子。 大夫人眸光微凝,抿了抿唇,到底还是转身走了出去。 “你们在这守着。” “是。” 大夫人离开了秋水院,竹青忍不住道:“大公子瞧着不大好,夫人不去劝劝吗?” “他何时听劝过?罢了,让他自己缓一缓吧,他还是年轻,对一些没必要的事执着。” “是啊,一个女人罢了,何至于此,老奴也算是看着大公子长大的,从未见过他这般……” 何止呢?大夫人都没见过。 谢羡予从小就有着寻常孩子难有的沉稳,泰山崩于顶都能面不改色,一个女人,最多也只能算个新鲜点的玩意儿,也至于让他颓圮成这样。 竹青叹了一声:“早知如此,还不如将她留下来……” 大夫人斥责道:“糊涂!她走了一了百了,他伤心几日便过去了,留下才是后患无穷,羡儿对她这般上心,坏了那么多的规矩,往后还不知要多少祸端。” 竹青讪讪的道:“夫人教训的是。” 大夫人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过一阵就好了,不过是个女人,谢家难不成还能出情种吗?” 大夫人语气讽刺,却也叫人无法反驳。 - 谢羡予在秋水院枯坐了一整夜,脑子里空落落的无法思考,迟迟缓不过神来,到底还是无法接受她就这么死了。 可她就是死了,尸身躺在床上,已经面目全非。 他这一生事事筹谋,步步算计,从未有任何事超乎他的掌控,这是第一次,当头一棒,让他如遭雷击,无法抽离。 次日清晨,庆安才再次小心翼翼的走进去:“公子,棺椁已经备好了,要不,还是让表姑娘先入殓,设下灵堂,受些香火,也好入土为安。” 谢羡予依然僵坐在床边,只是脸色更灰白了些,一向清润的眸子都毫无神采,死气沉沉,仿佛他才是那具尸体。 屋内陷入了死寂之中,庆安迟迟没有得到答复,后背都开始冒汗,他自小跟着主子,也没见过这副场面,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但继续这么下去也不是法子,总不能守着尸体过一辈子吧?那不是疯了! 沉默压抑的庆安要喘不过气来,终于,谢羡予开了口。 “给她入殓吧。”他声音很平静,平静的绝望。 可再绝望也无能为力,总该让她入土为安。 庆安总算松了一口气,忙不迭的道:“是!” 棺椁被进院里,庆安正打算招呼两个小厮去抬尸体,谢羡予却亲自将焦黑的尸体抱了起来。 庆安头皮发麻,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离他远一点。 谢羡予将尸体放入棺椁之中,小厮立即将棺材盖子给合上,绑上了绳子,四个人将棺木抬了起来。 “公子,灵堂就设在郊外的庄子上如何?”庆安请示道。 许婉若毕竟不是谢家人,在谢家设灵堂当然是不合适的,好在谢家的庄子别院也多,随便找个山灵水秀的地方设灵堂正合适。 “不必,设在松鹤园。” 庆安瞳孔骤缩:“啊?这这这,这不合适吧。” 别说许姑娘还没被纳进来,就算被纳进来了,那也只是妾,妾死了也没有在府里给她设灵堂的道理,更何况还设在松鹤园! 谢羡予阴沉沉的眼神扫过来,庆安吓的一个哆嗦,连忙道:“小的这就去办。” 棺椁被抬回了松鹤园,翠竹则立即安排将灵堂布置了出来,正堂挂满了白绸,设上了香案,棺椁被停放在正中。 谢羡予换上了素白的衣袍,坐在蒲团上给她烧纸,一沓一沓的黄纸扔进火盆里,火光燎起来,也映照不出他眼里半分神采,好似枯萎的残荷。 下人们守在外面,始终无人敢进堂内叨扰,从白天到黑夜,他只守在里面,孤身一人,谁也不见。 夜色渐深,他双目已经熬的泛红,靠着棺木颓废的坐在地上,声音微哑:“若早知有今日,我该对你好一些的。” “婉婉,你可曾怪我?” 他扯了扯唇角,有些轻嘲的笑:“你怕是都没有想起我,许书谨死了,你就自裁,那我算什么?你纵火之前,就不曾想过我是不是?” 他心脏坠痛难忍,几乎喘不上气,双手捂住了脸:“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去蕲州的,我若是没去,一定不会让你死的。” 夜色萧条,空寂的没有任何回音,悔恨,怨言,不甘,愤怒,统统被黑夜吞噬,她再不会给他任何回应。 停灵七日,终于到了下葬的日子,谢羡予守了七日,已经消瘦了一圈,一向喜洁的人下巴都长出了青色的胡渣,身上的白衣已经皱巴了,他毫不在意。 “公子,下葬的地方选在何处?”庆安小声问。 谢羡予沉默了许久,才缓声开口:“怀玉山吧。” 庆安悄悄松了一口气,还好公子没说要把她葬进谢家祖坟里,这私设灵堂还能压得住,要把她迁入祖坟,那谢家真的要闹翻天了。 谢羡予却从未想过让她入谢家祖坟,那么一堆老顽固呆在一起有什么好的?还要被嫌弃排挤,她死了也不得安生。 他知道的,她受不得这样的束缚。 怀玉山山明水秀,又风光正好,选这个宝地给她下葬,再过些年,等他死了,也葬那。 棺椁被抬起来,翠竹等人一路撒着白纸,将棺材送往怀玉山。 怀玉山上,微风习习,春光正好,白纸漫天,谢羡予站在墓坑前,看着棺椁被放入墓坑之中,庆安等人拿着铲子将黄土一铲一铲的将棺椁埋葬,心脏似乎也被这黄土渐渐压抑的透不过气来。 直到黄土将棺椁完全掩埋,他才好像有了那么一点真实的感知,她真的没了。 谢羡予绝望的闭上眼,藏住了泛红的眸子,可眼角一滴清泪还是无法控制的滚落,天塌地陷。 谢羡予称病不朝,足足半个月没再露面,外人众说纷纭,各种揣测,大夫人将消息压的死死的,不许任何人传出去闲言碎语,谢家弥漫在一片死寂之中,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 “姑娘,我们到青州了!”素月惊喜的喊了一声。 婉若掀开车帘子探头出来,一抬眼便看到了灰扑扑的城楼,上面高高挂着“青州”二字。 她眼睛亮了起来:“这就是青州?”
第60章 好像少了什么东西 林晗赶着马车,回头看她,笑着道:“是啊,我们先去石崖县安置下来,你弟弟是不是也该到了?” 婉若嘱咐二夫人将让人将阿谨直接送到青州来,茅山书院离青州近一点,按理说应该会早一点到的。 “应该吧。” 说话间的功夫,马车便行至城门口,守卫的士兵拦住了他们:“有通行文书吗?” 林晗立即拿出了圣旨:“我是前来赴任的石崖县县令。” 士兵一见圣旨,立马恭敬了几分,也不再盘问车内其他人,拱手行礼:“大人请入关。” 林晗松了一口气,心里有些畅快,芝麻官也是官,不论如何也是受人尊敬的,总算也是不辜负这二十年来的寒窗苦读。 马车驶入城内,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阿姐!” 婉若惊喜的掀开车帘子,一眼看到等在城内的阿谨:“阿谨!” 林晗连忙一拉缰绳,马车停了下来,婉若从马车上直接跳了下去,将阿谨抱进怀里:“阿谨,你什么时候到的?” “我早几日就到了,想早些见到你,就住在这里等着了。” 阿谨身后还有一个男人,是二夫人娘家的人:“既然已经将人送到,我就先走了。” 婉若立即拿出银子给他:“多谢你护送他来。” 那人欢喜的接过:“主子吩咐的事儿,小的自然照办的,姑娘客气了。” “这事儿还请保密。”婉若叮嘱。 “放心,二姑奶奶早交代过了。”这人收了银子,这便翻身上马,直接离去了。 林晗从马车上下来,婉若便拉着阿谨介绍:“阿谨,这是林公子。” 阿谨呆呆的看一眼林晗,又看一眼婉若:“阿姐,你们是私奔吗?” 林晗登时脸涨的通红,想要辩解,却又发现怎么好像没法儿辩解,只能看向婉若。 婉若捏了捏许书谨的脸:“别胡说。” 林晗干巴巴的笑着,打着哈哈:“那我们先去石崖县吧。” “好!”婉若开心的应下,眼睛亮晶晶的。 他们上了马车,许书谨才小声的和婉若咬耳朵:“阿姐,你要和他成婚吗?” 外面赶车的林晗听到这话立马竖起了耳朵。 婉若笑着点头:“嗯。” “你喜欢他?” “小孩子别成天问这些。” “那我们离了谢家,会不会被许家抓到?” 婉若摸摸他的头:“放心吧,许家不会查到我们的,现在我们已经死了。” “啊?!”许书谨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更何况,你林晗哥哥如今是官身,许家哪有胆子来犯?” 赶车的林晗不由得挺直了腰杆。 许书谨眼里终于有了光彩:“那我们终于有安宁日子了。” “是呀,我已经想好了,等我们去了石崖县,我就把生药铺开起来,重振家业!你就好好读书,往后也和你林晗哥哥一样,争取考个功名。” 婉若说着,许书谨的脸上的笑都溢出来,满眼的期待,抓住她的手:“好!” 婉若看着窗外稀稀疏疏的小贩,这里比不得燕京城繁荣,也没有那么多精致的亭台楼阁,也没有那么多的热闹,反而简朴又沉寂。 可她心里却难得的安宁,充满了期待,连呼吸都是清甜的自由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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