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鬟嘀嘀咕咕和同伴抱怨说陆氏哪里像是个当家主母的样子,简直是个疯婆子,一旁的同伴深以为然地附和着。 姜姒不好掺和什么,只好假装没听见,抬步进了前厅。 裴父已然到了,见她来了,点了点头。 登门的是个笑得眯眯眼的老太监,念完了圣旨,和气地寒暄了两句便要告辞离开,裴父眼神示意下人塞了个鼓囊囊的荷包过去。 老太监推辞了两句后收下,神色更加和善,临了意味深长地对裴父恭贺了一句:大人有麟子佳媳,府上前途无量啊。 留下裴父站在原地,似是若有所思。 而姜姒垂眸瞧着手中黄澄澄的圣旨,目光落在那末尾的一行字上,尚且还有些回不过神儿来。 【……忠慧敏秀,承其父之志,可叹可嘉,特封县主,赐号平宁,苏绸百匹,琉璃盏一对,东珠十颗,三翟冠一顶,深青镶丝金绣孔雀冠服一套,钦此。】 虽然之前便听裴珏说了此事,算是早有预料,但当时只说大可能是乡君,毕竟大晋还从未有过册封非皇家女眷的先例。 所以当老太监念出旨意时,姜姒才无比惊讶,同时也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像是踩了棉花,轻飘飘的,不太真切。 当时裴珏还轻叹说,没能先给她挣个诰命,是他做夫君的不上进没用,还望夫人莫要嫌弃他,惹得姜姒笑骂几句。 “姒丫头。” 裴父的声音唤回了她的思绪,姜姒看过去,犹豫了下,“嗯”了一声没说话。 其实回府以来,这还是第一回 见面,因为她不知道怎么面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说心里完全没有芥蒂,那是假的,只好这么不尴不尬的。 裴父许是猜到她知道了,看起来也是一副不知该怎么面对她的模样,沉默了片刻,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些什么,但看了眼周围的下人,终究只是道:“你们好好的。” 姜姒微怔。 但裴父却不再看她,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听见小丫鬟禀报静院那边的事,皱了皱眉,沉吟半晌吩咐了几句后离去。 背影瞧起来似是没了以往的挺直,隐隐有些佝偻。 而没过多久,姜姒便听说,被禁足静院的陆氏在又撒火罚跪打骂了一整院的丫鬟后,让听松堂的下人们悄悄避开众人视线连夜用马车送去了乡下庄子。 是谁下的令不做他想。 而裴父本人则向上递了告罪请辞的折子,将自己原本可以等待一年后复用的路彻底斩断,令上京城里好些人家背后念叨说糊涂。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此时的姜姒将圣旨交由下人们捧去供奉祠堂后,晕晕乎乎地回了清涘院,坐在房里打开没理好的账册盯了半天,却怎么也看不进去一个字。 直到裴珏下值回来。 瞧着青年眉间隐有疲倦之色的模样,她收起账册,倒了杯茶水过去,心疼道:“怎么会这么忙?” 眼底都泛着血丝,一看就是劳累又没休息好。 裴珏接过茶饮尽,安抚地朝她笑了笑,“初入禁军,杂务多了些,再加上太子临位在即,过段时日便好了。” 诸官于朝中来往脉络复杂,处处都是学问,又哪里是简单的一两句话能够轻描淡写地带过的呢? 特别裴珏还是从青州突然调任回的上京,且一回来就被委以重任,领了禁军副都指挥使的职务,令无数人艳羡的同时,也成了不少眼热之人的眼中钉。 但姜姒知道他是不想让她担心,也相信凭他的能力足够处理好,于是也不再多提,将今日圣旨到府上的事儿说了下。 裴珏从袖里拿出一个油纸包递过来,笑道:“这下该称表妹一声平宁县主了。” “县主,微臣下值时路过鸿兴楼买了些点心,不知县主可否赏脸品鉴一二?” 左一声县主,右一声县主,喊得人怪不好意思的。 姜姒嗔他一眼,接过油纸包打开,是喜欢的桃酥,便拿帕子擦了擦手,捏起一块尝起来,同时说起了她的顾虑。 原本宫里边儿透出来的意思不是说乡君么?怎么又改口成了县主? 她担心有些不妥,毕竟裴珏已经算是站在风口浪尖上,而再来她这么一出,怕不是有些火上烹油。 裴珏闻言,沉吟片刻道:“的确大晋从未有过册封非皇家女眷的先例,但太子要的便是未有先例。” 姜姒一愣,“你的意思是?” 他解释道:“正是因为从未有过先例,所以才能更显出皇室的看重,特别这个先例还是曾经为大晋捐躯的忠勇县伯之女。太子此举意在昭告天下皇室不会薄待任何一位有功的忠臣之后,也意在向天下人彰显自己与那位的不同。” 话中的“那位”,便是在民间素有残酷声名“卧病不起”的圣上。 既然是一举两得,太子索性大笔一挥,将封号又向上提了提,免得让百姓们私下嘀咕皇家太小气。 听完裴珏的话,姜姒知道没什么大碍便也放心了,转念记起了清涘院库房里堆成小山的各家送来的礼物,指了指方才放到一边的令她头疼的账册,想把难题甩给他。 裴珏比较熟悉各家府上的情况,很迅速地替她指明了方向。 姜姒边品着手里的桃酥,边止不住地点头,时不时虚心请教两句,做足了好学生的姿态,完了真诚感谢一句。 原本该是由后院女主人该操心的事儿,却要他忙完自己的职务回家后又来帮她处理这些杂务,这份心意她领了。 不料裴珏闻言,坐到她身边,道:“就只有口头感谢吗?” 姜姒见他目光直直地投过来,似是在惦记她递到唇边的桃酥,眨眨眼,转手将手里吃了一半的喂到他嘴边,故意用哄小孩的语气道: “张嘴,啊——” 裴珏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竟也不拒绝,张口就将沾了她一丝口水的剩下小半块桃酥给吃了下去,却在她试图收回手时捉住了她的腕子。 “县主莫急,还没吃完,且等等微臣。” 薄唇轻启,将她指尖上残存的碎屑都卷了进去,一点不剩。 姜姒红了脸,剜他一眼,故作淡定地继续捻起油纸包里的桃酥继续吃,换来了他低低的笑。 …… 自册封姜姒为县主的旨意在上京城传开之后,各家送到府上的礼物更是重了几分,且邀她去参加各种宴会的帖子也如雪花般飞来。 这可是大晋头一位荣封的县主,虽然并无领地只是虚名,但足以证明姜姒有多得上头儿的喜重。 再加上平宁县主在百姓们口里的声名不错,夫君又是个得力的,多走动走动些不算坏事儿。 甚至还有想的更加长远的人家,瞧着裴府在太子那边的前途地位可谓是一片光明,干脆打起了结姻亲的主意。 什么?你说平宁县主如今膝下并无子嗣? 嗨呀,那不都迟早的事儿么?提前做好谋划才是聪明人的选择。 这算盘珠子打得哗啦啦响,弄得姜姒知道后是哭笑不得,连连婉拒。 别说她和裴珏现下还没有要孩子的打算,就算有,那也不会越过孩子自个儿的意愿强行做主,一切应当顺其自然。 对于这些递到府上的礼物,姜姒按照裴珏的指点一一回应。 对于递到府上的请帖,有些明显不适合参与的,她婉言谢绝。而有些拿不定主意的,便还是拿去问裴珏。 裴珏却道:“无碍,若有你感兴趣的便去,不必顾虑我。” 姜姒有些诧异也有些犹豫。 因为确实有些譬如品酒宴、赏茶会之类,她还是蛮感兴趣的,而且这段时日呆在府上处理事务,多少有些乏了,也想出去玩玩。 只是考虑到现下情况特殊,她才一直按住了蠢蠢欲动的心。 但裴珏笑着说:“若只是参加宴会这点儿小事都要表妹为我斟酌再三,思虑众多,我这个夫君未免也太不称职了些。你且去,就当解闷。” 临了还不忘叮嘱一句,“如果有人给表妹不痛快,就回来与我说,表哥给你撑腰。” 他指的是上京城里那些暗地里眼红之人。 那些人在官场上遇见了裴珏或许不会说什么,但难免回家给后宅说些酸话儿,而他们的夫人们可能便会来姜姒面前找找存在感。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忌惮裴府如今的圣眷。 姜姒也笑了笑,故意道:“那我到时候可得带上纸笔同去,谁知道表哥在外边儿得罪了多少人,怕是光用脑袋记不住,得写下来才好。等我回来,表哥可不能怕名字多就翻脸不认账啊,表妹就靠你了。” 话一说完,就被自己的话逗笑。 但裴珏却赞同地点了点头,严肃道:“就算满朝文武的名字在上面,表哥也定为表妹讨回公道。” 姜姒被这副严肃的表情给吓到,怕他又冲动,忙拉了他的手说不会的,却在瞧清他眼中笑意时恍然反应过来,气哼哼地推开他。 裴珏亲了亲她额头,哄到她不生气后才认真道:“不用担心,且不说我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就算真有那一天,脱去这身官袍也算不得什么,就是到时候要麻烦表妹养着我了。” 听见这话,一想象那个画面,姜姒又忍不住笑了笑。 得了裴珏的保证之后,她便也不如之前紧张到生怕出了什么错儿惹来麻烦了。 一时之间,日子倒是过得比之前更加舒心起来。 直到姜府递来了话,说姜夫人想见她。
第102章 番外·姜府 马车在姜府门口停下。 红蕊率先下去, 转身看到自家小姐坐在车厢内微微有些出神的模样,疑惑地提醒道:“小姐,到了。” 姜姒闻声, 从杂乱的思绪中抽身, “嗯”了一声,拎起裙角缓步下车。 门口早就有等候在那里的丫鬟迎上来,开口想唤二小姐, 却被一旁的丫鬟赶忙扯到了一边, 低声训斥了句,而后上前福了福身笑着道: “夫人一早就在等着县主了,县主请随婢子来。” 晚香堂。 红蕊并其他丫鬟们照旧在外边儿候着。 厢房内,姜夫人坐在八仙桌前,见姜姒来了,指了指桌上琳琅满目的点心, 道:“难得来一趟, 坐下尝尝吧, 都是给你准备的。” 语气竟是少有的温和。 一道道白瓷碟上,摆满了红红绿绿的点心,且都印着精致的鸿兴楼图案。 姜姒的视线落在其中的一盘花生酥上顿了顿,而后极其自然地移开, 没坐下, 站在原地道:“母亲找我有事吗?” 姜夫人叹了口气,看了她一眼, 那目光像是在看不懂事的孩子一样。 “还能是什么事儿呢?听说姜沁那丫头前段日子在宋府办赏花会, 特意给你递了帖子。你说说你, 不去便不去吧,大不了推脱身体不适也就算了, 但转头就跑去赴那郭家的品酒宴,那不是往自家姊妹脸上甩巴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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