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薛大夫到长老院里看诊,他可知长老是何情况,需要用到什么药具药材?若是派人来回取,中间耽搁的时间,你来负责吗?” 两个族老当场被问得噎住。 他们只想到薛圣是在趁机拿捏,却完全没考虑到这些方面。 等他们反应过来时,管事抬着长老又走出好长一截了,两人方才快步跟上去。 医所的童子看到人来,立马去里间知会薛圣。 薛圣并不意外,手里正准备药具,用火一一淬过,边吩咐道:“开门,接进来。”
第1575章 唯有家主懂他 外头风雪声正大,医所大门一敞开,将屋内炭火都吹得晃荡。 袁空青率先抬脚踏进医所的门来,随手拂了拂身上雪沫,开口对里间的薛圣道:“薛大夫,我门中长老夜犯急症,眼下人已抬来,可否请薛大夫贵手相治?” 薛圣便是知道,整个山门里,除了袁空青,没人会做主把长老往他这里抬。 可是既然是急症,长老就必须到他这里才行,他才能根据情况及时施医救治。 所以说,山门中,唯有家主懂他。 薛圣也没含糊,道:“把人放医榻上,门关上。什么情况,知道的说来我听。” 管事就将今晚的情况详细告知。 薛圣从里间出来时,已经将施医前的步骤都准备好,先给长老服下了护心丸,边询问管事长老近两日的衣食住行,边给长老检查身体,摸查脉象。 长老咳疾已经是几十年的老顽疾了,加上这两日感染风寒,使得寒气侵入了心脉。 早前山下的大夫就建议长老来找薛圣看诊,只是长老拉不下这个脸来;眼下他昏昏沉沉之际,虽然口不能言,却也知晓自己身在何处,是何人在救治他。 门中其他长老闻讯也都陆陆续续赶来,平日里他们便是对薛圣有再多不满,可眼下有一位长老在他手上,他们也没出言指责什么。 薛圣让一干闲杂人等都去外间等着。 他手里银针根根精准,而且下针手法十分迅速,加上他的药很快起了药效,不出半个时辰,长老的咳疾就平复稳定了下来。 诊室里烧着炭火,薛圣又替长老梳理经络脉气,将心脉寒气引导出来,最后长老出了一身的冷汗。 薛圣吩咐童子煎好的药送了进来,由管事喂给长老。 长老虽是双眼紧闭,但意识尚存,知道张口吃药。 喂完药以后,管事就去外间,与诸位长老族叔们道:“叶长老的病情已经初步稳定了,更深夜寒,长老们还是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守着便是。” 长老临走前,还去诊间门口望了一眼,看见叶长老躺在榻上,便问:“叶老,可还好?” 叶长老抬起苍老的手挥了挥,示意他们都回去。 长老见他人是清醒的,便也放了放心,随后一行人陆陆续续地离去。 路上大家心思各异,都不说话。 随后有长老开口道:“那医所条件简单,与长老院相差甚远,为何不叫他去院里给叶长老看,而是要把叶长老抬到他这里来?” 大约也是思来想去挑不出错处,所以只能从这茬儿说起。 那先前去请薛圣的族叔道:“我等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家主做主让人把叶长老送过来的。” 管事便道:“家主也说过,叶长老病情危急,如若去请薛大夫,来回耽搁时间不说,薛大夫事先也不清楚病情究竟如何、需得准备些什么东西,只有到薛大夫的医所里来,薛大夫诊治用药就地取材,才又快又及时,不容易耽误叶长老的病情。” 长老们沉吟不语。 族叔便道:“即便是叶长老的情况不紧急,想必家主也会命人把叶长老抬过去。家主向来偏袒那薛圣,还用说么。” 管事道:“医圣总归是医圣,医圣在山门里以执教为主,行医乃是他的个人自由;山门中看医也是个人自由,如不愿找医圣看医,也可下山请大夫。” 族叔冷哼道:“管事这话,未免也有胳膊肘往外拐的嫌疑!” 管事道:“这也是家主下达门中的意思。” 也有长老道:“只要叶长老能度过这次难关,没事就行了。” 大家闭口不谈的是,长老们对薛圣一直抱有诸多责备阻碍,从来没有承认肯定过他,原以为这次长老病重正是他出口恶气的时候,没想到他丝毫没拿旧事做文章,直接就出手救治了。
第1576章 恍如从前 医所里的灯一直亮到后半夜。 等薛圣理完了后续,除了施针用药,还弄出个后续治养调理的方子。 两个童子早就熬不住,趴着就睡着了;叶长老被安排在单独的诊室,留下来照应的管事就一同在诊室里休息。 薛圣拿着方子回过头想叫人,见着童子睡得正香熟,也就没出声。 他自个走到外间去喝口水透透气。 然,一到外间,薛圣脚步不由一顿,神情微愣。 没想到还有一人在那堂上,可不就是袁空青。 她坐在一盆炭火前,用铁钩松动松动里面的炭火,暖红色的火光映照在她脸上,一派安然。 整个堂室里飘着一股子浓郁的酒香。 因着那炭火上面铺着一张铁网,铁网上温着有酒。 袁空青道:“薛大夫辛苦,煮了点酒,坐下喝两杯吗?” 薛圣道:“家主相邀,却之不恭。” 然后他过来坐下。 袁空青翻来两只杯盏,倒了酒,薛圣细闻之下,道:“这陈年佳酿,倒是让袁家主破费了。” 袁空青道:“地窖里还有,薛大夫若是好这口,明日再送些过来。” 薛圣道:“两坛酒可抵不了诊费。” 袁空青道:“薛大夫的诊费也不至于这么便宜。” 两人相视一眼,皆是笑。 自打薛圣上山这几个月以来,见到袁空青的次数屈指可数,却还从来没有像今夜这般坐下来闲说品酒过。 即便他忙活了半宿,眼下坐在这里,醇酒入喉,也顿觉轻松畅快。 心里一直堆压着什么东西,平日里若无其事,他也从不向人表露,只因眼下她在,无需太多的言语,对薛圣而言,堆压的东西也都无声地全部宣泄出来,所以他是打心底里感到愉快。 两人聊说了一阵,薛圣忘记了疲惫,也丝毫不觉困意,反而越聊越精神,仿佛感觉自己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薛圣对苗疆的东西比较有钻研,而新近陆杳又送来一批她精心培育的苗材,袁空青对此感兴趣,薛圣也与她分享了许多。 不管是香道还是医道,其实他们的宗源是相通的,一旦谈论起这些,便有源源不断的话题。 不知不觉,再过两个时辰天都要亮了。 袁空青抬头看了看窗门外漆黑的天色,起身道:“风雪停了,今夜就聊到这吧。” 薛圣跟着起身,袁空青又道:“今夜有劳薛大夫,薛大夫早些歇着。” 薛圣道:“风雪虽停了,外面却是夜黑路滑,我送家主。” 袁空青道:“不送,这点路无妨。” 薛圣点了盏提灯,袁空青前脚出门,他后脚就跟出来相送。 袁空青走了一会儿,地上散落着微光,衬得一地的积雪白得泛暖,还有一前一后两抹影子。 袁空青驻足回头,就看见薛圣也驻足,他提着灯站在不远处。 袁空青一时有些恍然,仿佛眼前之人不是纵横江湖的中年医圣,而是变回了从前那般的楞头小子。 袁空青道:“薛大夫不必相送。” 薛圣道:“你走你的。” 袁空青晓得他这性子,轴起来的轻易劝不动,在这僵持也只会空耗时间。 于是袁空青也不再说什么,转身继续往前走,薛圣则默默提灯在后照着她回去的路。 两人前后走过迂回的廊下,绕过中殿,直到入后院领地时,薛圣便很有分寸地及时止步。 等到袁空青走远了,再也看不见了,他自己方才转头往回走。 那叶长老在薛圣这里观察了一两日,待病情彻底稳定以后,他才叫人把人抬回去。 同时,诊金清单他也列了出来,一并送去长老院里。
第1577章 摊开来说 彼时长老们看见这样一份清单,脸色就是一沉。 叶长老只是在他薛圣那里躺了两天,他便能列出几千两的诊金来,他怎么不去抢? 莫不是看着袁氏家大业大,才狮子大张口? 又或者说,他虽然出手救治了叶长老,但多少有点前尘旧怨在,所以故意抬高诊金? 长老们也没明着说,只是将诊金单子交给袁空青过目。 长老道:“听说这还只是他折半过后的诊金,我袁氏也不是付不起这些钱,只是莫要让人觉得太过容易。” 袁空青看了一眼那清单,道:“可以去前山打听,外来人请他看诊,诊金几何。” 管事上前应道:“医圣给外门人看诊者,重疾恶疾收取诊金高者可达黄金百两,给门内人看诊,诊金折半或以药材折算,一株上好的药材也值几百上千两白银。” 袁空青道:“叶长老前两日送过去时,只剩下一口气,薛大夫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今日听说已可下床走两步,诸位长老觉得薛大夫这救人救得太过容易吗?” 长老们一时不言语。 袁空青又道:“长老们常年久居山中,不闻江湖之事,我却是听闻,薛大夫的药在江湖上有钱难求,而今叶长老从施救到用药皆是薛大夫亲力亲为,还不值这个价?” 族叔道:“他薛圣口口声声说回来报效,我看他分明是回来假公济私的,捞得个名利双收。” 袁空青道:“那怎么叫报效,做牛做马、无偿回馈才叫报效吗?说起名利双收,他在江湖上何时何地不是名利双收?” 她看向那族叔,道:“袁氏待他如何,要做到心中有数。” 族叔感觉被她驳了面子,加之这么久以来心中诸多怨言一直累积,一时愤恨上头,道:“谁人不知,你从来都是偏帮他说话!” 袁空青道:“我为何要偏帮他说话?” 族叔道:“他曾是你收的弟子,哪个晓得你是存的什么心思才收他当弟子!” 长老当即喝道:“住口!” 堂上顿时一片死寂。 袁空青面容未有丝毫变化,神情依旧淡淡,道:“本不欲说起当年,既然现在提都提了,我也不能当做没听到过。” 她道:“当年,我只他一名弟子,却趁我闭关之际将他逼下山去,冠以师门叛徒之名,何也?” 长老们深吸一口气。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了。 其实她要的很简单,就是在山上寂寥枯燥的日子里有个伴儿,但就是这一点微末的乐趣也要被山门剥夺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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