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没有多久就要二十七岁了。 用过午膳,裴皇后就要回宫了,宋枕棠不舍地拉着裴皇后的手,一路将她送到门口。萧琢跟在后面,一路默默无语。 马车等在门外,宋长翊也没有骑马,陪着裴皇后一道上了马车。 他们乘坐的马车是宋长翊平日微服所乘,外看低调,内里宽敞又舒适。 宋长翊坐在裴皇后身边,亲自端了茶壶要给她倒茶,裴皇后摇摇头,然后伸手去拉他的手腕,问:“长翊,你今日为何突然提起重阳节宴会之事?” 宋长翊说:“我以为阿娘已经猜到了。” 裴皇后说:“我的确猜到了,可我想听你自己说。” 宋长翊察觉到裴皇后的态度不对,默了默,回答:“听说阿棠和萧琢相处的还不错,儿臣,是想推他们两个一把,毕竟他们已经成婚月余,也该走向正轨了。” 裴皇后看着他忽然紧绷起来的神色,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背,“你们四个孩子里,就属你和阿棠关系最亲,打小你就护着她,从小到大不知道给她收拾过多少烂摊子。现在她成婚了,还要你这个当哥哥的替她操心。” 宋长翊无形之中松了口气,唇边也重新挂上了笑,正要开口,便听裴皇后继续道:“但有些事,是勉强不来的,即便咱们是阿棠最亲的人,也只能劝、只能帮,而不能太多的插手,是不是?” 裴皇后语气是一如既往柔和平缓,那双和宋枕棠极为相似的眼睛就那么温柔的注视着他,并没有责怪,反而有些心疼。 宋长翊有些迟疑地说,“那陆元声这事还是让阿娴去……” 裴皇后却打断他的话,“阿娘不是怪你这件事。” “母后是不想你为了阿棠的这些小事付出太多精力。说到 底阿棠已经和萧琢成婚了,两个人再怎么折腾也是内宅的小事,长翊,你是太子,只要你好好的学习朝政,日后还怕他萧琢敢欺负阿棠吗?” 这次,宋长翊笑了笑,说:“儿臣明白了。” 见他笑了,裴皇后也跟着一笑,“阿棠这孩子你我都了解,骄傲又娇气,萧琢呢又是有那样的一个经历,他哪里会哄女孩子。两个人性子相差太大,日后还有的磨呢,你今天出的这个主意也不错,总是要有些波折才能更好的相处。” 宋长翊:“母后说得是。” 母子俩一路说着话,马车缓缓驶出了将军府所在的巷子。而宋枕棠就站在阶下,目送着马车远远离开,直至行出她的视线范围。 她平日里很少表现出对父母亲人的思念,甚至更多时候都表现的不屑一顾,这会儿却远远看着她们离开的马车不愿回去。 萧琢站在她身后,就那么默默地等。 宋枕棠其实不算矮,但因为很瘦,所以显得身形有些薄。她在今日没出门,就只穿了一件宽袖的短襦小衣,外面叠了一件无袖的褙子,松垮垮地罩在人身上,显得宋枕棠更加纤弱。 昨夜一场雨入了秋,虽是午后,但到底也是有些凉的。萧琢担心宋枕棠久站吹风,便解了自己的外裳走过去给她披上。 肩头传来沉甸甸的暖意,宋枕棠本能地拢了一下,整个人被男人宽大的外套罩住。 她手上动作微微一顿,回头看见萧琢,她以为萧琢会催她回去,或是笑她往日的口是心非。 但他什么都没说,只道:“高热刚退,别着了凉。” 宋枕棠心头一暖,闷闷地点了点头,然后道:“回去吧。” 宋长翊是因为今晨萧琢让丁介去兵部告了假之后,才知晓的宋枕棠生病一事,他当时正在兵部,后来陪着裴皇后一道过来,便顺便把晨起他们拟定的几个章程带了过来。 是想让萧琢在闲暇的时候看的。 宋枕棠自然也知道宋长翊带了公事给他,于是快到济风阁的时候,她便主动停住了步子,道:“皇兄不是交代了你正事,我已经没什么事了,待会儿你就不用再陪我回明华堂了。” 萧琢却道:“公务在哪里不是处理,臣既说了要好好照顾公主,在两个院子怎么照顾。” 宋枕棠说:“我不用你照顾了。” 怎么裴皇后和太子来一趟,对他的态度就变了这么多? 因为提到了陆元声,还是因为舍不得皇后和太子? 萧琢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并没有要听从的意思,直白道:“走吧,殿下不是还要喝药的吗,这可耽误不得。” 宋枕棠没料到这人油盐不进,又不能把他绑在济风阁不让他出门,跺了跺脚,只得道:“随便你。” 两人便又回了明华堂,药已经熬好了,依旧是宋枕棠和萧琢一人一碗,秋桑如晨起那般欲端给后面的萧琢,却中途被宋枕棠拦下。 她端起其中一碗咕咚咕咚喝药,放了空碗先回房了。 秋桑看出她情绪不对,用眼神询问萧琢怎么了。萧琢却并未回答,只不紧不慢地也端了碗,喝完药,不忘取走托盘上的油纸包。 他跟着走进卧室,没瞧见宋枕棠,却看见了落下床帏的床榻。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到床边,敲门似的敲了敲柔软的帷幔,“殿下。” 宋枕棠没有出声,萧琢却听到了里头有压抑的呼吸声。 他一怔,直接就要上手拉开帷幔,宋枕棠却早就察觉似的,两只手紧紧攥着两片帷幔合拢的中间,命令道:“不许。” 声音里,有压抑可见的哭腔。 萧琢一怔,没再用力去拉, 感觉到外面力道的松懈,宋枕棠也缓缓收回了手,她背靠着床头,双手环住膝盖,把脸整个埋了进去。 她很少哭,更不会在人前哭,因为她不愿意被任何人看到自己的软弱。 更不愿意被萧琢看到。 她把脸藏进臂弯里,咬着嘴唇掩住抽噎的哭腔,以为这样就能不被人看见,却不知在这样安静的屋子里,萧琢对任何动静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他能听到宋枕棠在哭,能听到她压抑的喘息,能听到她用袖口胡乱擦眼泪。 他能听清楚她的所有动作,甚至能想象到她此时那个梨花带雨的模样。 那么失落,那么可怜。 可他什么都不能做,即便他们两人只隔了一层薄薄的帷幔。 宋枕棠并不需要他。 萧琢清醒而又明确地意识到了这一点,即便是在这样难过又伤心的时候,宋枕棠也并不需要他。 她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会愿意让他看到她红着眼睛落泪的模样。 他缓缓收回了手,没再打扰她一个人的发泄。 不知过了多久,总之宋枕棠觉得自己觉得脑袋都有些发蒙的时候,她终于再没有眼泪落下来了。 帐子外已经没有了动静,不知道萧琢还在不在。 她小心翼翼地将床帏挑开一道缝隙,并没有看到人。 萧琢不知何时已经出去了。 宋枕棠松了口气,整个从床榻里钻出来,趿着鞋子走到妆台前照镜子,结果险些被镜子里的人吓了一跳。 这双目红肿鼻尖通红满面狼藉的人是谁? 宋枕棠站在那呆了半晌才终于回过神,忙要叫人进来给她擦脸,可正要开口,就看到妆台边上摆着一方帕子。 她一怔,伸手去摸,竟然还是温热的。 是秋桑送进来的? 她这样想着,拿起帕子,忽然看到旁边还放着一个小小的牛皮纸包。 打开一看,里面竟然装着两个已经略有融化的饴糖。 是萧琢。 她一下子确认了这一点,而后伸手拈起一颗,犹豫半晌还是放进了嘴里。 记忆里饴糖的味道并不好吃,黏腻到有点糊嗓子,但这一颗却是清冽甘甜,和从前的那些都不太一样。 宋枕棠舔了下唇角,莫名的,想到了晨起那个情不自禁的吻。 浅尝辄止的那一下其实什么都做不了,却让她记住了萧琢唇瓣的味道。 是甜的,她很确定。 第29章 书房 29. 纸包里只有两颗糖, 宋枕棠把第二颗也放进了嘴里。甜丝丝的味道在唇齿间蔓延,宋枕棠忽然觉得好像没有方才那么难过了。 脸上的泪痕已经擦干了,宋枕棠翻出脂粉盒, 拿手指沾了珍珠粉在眼底仔细涂了一层, 遮住帕子擦不去的那一圈红肿,然后才唤人来端水净手。 不知是不是哭得太久了, 她的声音还有些黏黏的,一听就是哭过。但进来的紫苏很有眼力见地没有多问,只专心致志地伺候她净手,然后换下了沾满眼泪的衣裳。 等婢女给她系腰带的时候,宋枕棠看着窗外,问:“萧琢呢?” 没想到公主会主动提起驸马,紫苏惊讶了一瞬, 回答:“驸马在书房呢。” 二哥过来一趟留下那一摞文书,宋枕棠知晓萧琢还有公事要忙, 却又有些失落,忍不住问道:“他什么时候回去的?” 紫苏笑着给她穿上最外面的褙子, 道:“没回去,就在咱们明华堂的书房呢,驸马说怕您醒来找不到他。” “……谁要找他。”宋枕棠嗔了一句, 等换好衣裳,却又当真去了书房找人。 明华堂在当时修建的时候特意留了两间书房, 给宋枕棠和萧琢一人一间。但因为后来只有宋枕棠一个人居住,有一间就闲置了,一直没人打扫。 萧琢此时所在的是平日里宋枕棠常用的书房, 宋枕棠沿着长廊走过去,没进门, 而是停在了一扇撑开的支摘窗下。 她好奇地朝书房里看,却没在书桌后看到人影,蹙了下眉,她又朝另一侧望去,终于瞧见了萧琢。 萧琢很 有分寸地没有占用宋枕棠的书桌,而是将公文都搬到了另一边的榻上,又叫人搬来了一个专门置在榻上的小桌,就在这批阅公文。 两人成婚之后,宋枕棠见过萧琢不止一次的骑马射箭,却没见过他坐在桌前写字的模样。 此时,萧琢所在的位置正是斜对着窗边,从宋枕棠的方向看过去,能将他此时在做什么看得清清楚楚。 他坐在榻上,曲着一条腿,手臂搭在身侧的小桌上,手里执着一册公文翻阅。 他似乎看得很认真,连窗外有人偷瞧都没有发现,但姿态又是闲散而放松的,一手执笔在公文上圈画批改,另一只手则是搭在曲起的膝盖上,时不时地会用指尖在腿上轻轻敲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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