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琢略皱了下眉,撂下筷子。 像这样的宴会,膳食都是提前定好的,因此每个人桌上摆着的菜都是一模一样的。他自己桌上也有自然那盘醋鲜虾。 他伸手捡起一只,不算熟练地开始剥壳。 他虽然生在燕京,但实际上有记忆之后,只在这里待过两年,剩下的日子都是在西北长大的。 西北多沙少水,虾蟹更是稀罕物,几乎是吃不到的。 萧琢为数不多的吃过几次,也是在京城,但那时也不过九岁,宋枕棠还没有出生。 他想着,手下动作愈发细致,好半天才剥开一个,搁到手边的小碟里,示意身后的小太监端给宋枕棠,然后继续剥第二个。 宋枕棠正在发呆,桌上忽然出现一个盛着虾的小碟,她下意识以为是小太监剥的,嫌弃地皱了皱眉,“都说不要……” 话未说完,就见小太监朝她身边的位置指了指。 宋枕棠顺着看过去,便看到萧琢正在剥虾。 他的动作很慢,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笨拙,一眼就可以看出来是不经常吃虾的人。 但他剥得很认真,甚至没有察觉到宋枕棠看过来的目光,直到剥完第二个想和身边小太监要一个干净的盘子时,才看到宋枕棠睇来的视线。 他看过去,发现他刚刚叫人送过去的那只虾没有动,便问:“不吃吗?” 宋枕棠有些迟疑,不知要不要开口拒绝,“我……” 萧琢看着自己手上刚剥完的第二颗虾肉,道:“我还以为你想吃。” 宋枕棠没把拒绝的话说出来,反而问:“你是给我剥的吗?” 萧琢点头,说:“我很少吃河鲜,你若不吃我就不剥了。” 说着,便让小太监拿布来擦手,宋枕棠却道:“谁说我不吃的?” 她拿着筷子戳进软弹的虾肉里,一口咬下去,然后慢条斯理地吃完,对萧琢说:“我还想要。” 萧琢勾了勾唇,“好。” 于是,就为了这一句话,从来不吃虾的萧琢剥了整整两盘子虾——他桌上的和宋枕棠桌上的都剥干净了。 看着满满一碟虾肉,宋枕棠有些无奈地对萧琢说:“剥这么多干什么,我又吃不完。” 萧琢却道:“没事,我只是练练。” 练什么?宋枕棠没听明白,但萧琢却不继续往下说了。 她只好不再问,专心攻克手边的这一大堆虾。 因为要上菜,还要方便布膳太监走来走去,所以即便是相邻的位置挨得也不算很近,因此宋枕棠和萧琢说话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不少人都注意到了他们两个这边的动静,尤其是坐在对面的宋长翊,几乎是将他们的互动全部看在眼底,此时见萧琢身边的小太监捧着一大堆虾壳出去,宋长翊忍俊不禁地摇摇头,指着自己桌上那盘一动没动的醋鲜虾,道:“去,给驸马送去。” “是。”孟值端着盘子亲自搁到萧琢桌上。 在座之人谁不知道孟值是谁,他亲自去送菜,这动静可不算小,先前没有注意的也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尤其是坐在最末尾的几个年轻人,是忠和郡王府的人。 他们虽然也姓宋,是皇族,但其实已经和宣成帝关系很远了,要 不是借着父亲的光,都不一定能踏入这万寿园。 甚至还没有对面姓裴的几个离着皇上近。 忠和郡王是宣成帝的堂叔,是如今整个宋氏皇族还活着的人里辈分最高的,宣成帝自然多给了几分薄面。 忠和郡王因为年迈不能来,宣成帝把他的两个孙子给捎上了,即便是安排在筵席最末的位置,也算是一份恩典。 宋诚和宋谨都是忠和郡王的嫡孙,他们的年岁已经快二十五了,却在朝中没有半点官职,身上甚至连个爵位都没有。 眼看着忠和郡王就要不行了,他们心里也是很急。 但当今的陛下并不是很爱用宗室里的人,连他自己的亲弟弟襄南王都是只有一个礼部尚书的虚衔,手里没有半点实权。 他们想要官衔实在太难了。 曾经想过求太子,毕竟太子宽和的名声人尽皆知,却不想遇到这种事太子殿下比谁都有原则,任他们送了多少礼和美人,都被尽数退了回来。 太子不管,三皇子还小,剩下的皇室子弟自身都难保,更别说再来照拂他们两个偏远亲戚。 宋诚和宋谨思来想去,最后都一致想到一个人,昭阳公主。 身份尊贵不说,嫁的驸马又是那般握着实权的萧琢,最重要的还是个女人,女人总是比男人更心软些。 只是他们想是想到了,却苦于没有门路,毕竟那昭阳公主可不是随便谁都可以见到的。 今日的宴会就是上天赐给他们的良机,他们一直在等待和宋枕棠说话的机会。 眼下酒过半巡,帝后已经携手先退了,太子殿下没坐多久也推说有事,拎上吃得正香的宋长钰一起走了。 其余众人这下才算是真正放松,没再紧绷着,有的甚至离席去找相熟的人说话。 宋诚朝宋枕棠的位置看了一眼,给弟弟递了个眼神,意思是时机正好。 宋谨立刻会意,跟着宋诚一块起身,朝宋枕棠的方向走过去。 可他们毕竟是整个大殿内最末的位置,离着宋枕棠实在太远,走到一半竟然被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裴之婉截胡了。 又不能去和裴之婉抢人。 那可是未来太子妃的亲妹妹,也是不能得罪的。 两个人对视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但来都来了,宋诚道:“先去给驸马行礼。” 于是,两个人来到萧琢的桌前,主动道:“驸马。” 萧琢这些年也没少参见宴会,他在宴会上一向秉持着一个原则,就是独来独往。 且他凶名在外,也实在很少有人来主动找他说话。 今日倒是奇了,他略诧异地抬了抬眼,发现眼前这两个人并不认识。 宋诚和宋谨也不觉得尴尬,主动自我介绍道:“我们是忠和郡王的孙子,一向仰慕驸马在军中的风采,今日有缘得见,不知能不能敬将军一杯水酒。” 萧琢并不喝酒,他拒绝道:“两位公子,非是萧某要拒绝,实在是我不会喝酒。” 从军之人还有不会喝酒的? 宋诚和宋谨自然是半个字都不信的,何况这么好的机会,他们也不愿意放弃。 两人纠缠着不走,萧琢心里厌烦,又顾忌他们的身份。 正想着如何拒绝,身边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他抬头看去,见是宋枕棠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了。 她端着自己桌上的酒杯,盯着萧琢桌前的宋谨和宋诚,笑着道:“驸马不会喝酒,二位堂哥,就别为难他了,不如本公主陪你们喝如何?” 她说着晃了晃手里的酒杯,作势就要仰头干下去。 宋诚和宋谨被突然冒出来的她吓了一跳,又听她这么说,哪里还敢再纠缠,急忙摆了摆手,夹着尾巴跑开了。 周边清净了,萧琢笑着对宋枕棠笑着举了举杯,算是道谢。 宋枕棠得意地朝他眨眨眼,没说什么,继续回去和裴之婉说话。 没有帝后和太子在,裴之婉很没有规矩地和宋枕棠挤在一块,她将方才两人的眼神交流都看在眼里,等宋枕棠过来之后,急忙贴过去,小声道:“阿棠,你和萧琢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宋枕棠看她一眼。不承认,“哪里好了?” 裴之婉很夸张,“都在人前美人救英雄了,还说不好。” 宋枕棠把手里的酒杯搁下,不说话。 裴之婉也不气馁,继续乱猜,“阿棠,你是不是被这男人的皮囊迷惑了?毕竟他长得这么英俊,动心也情有可原嘛。” 宋枕棠仍旧不说话。 裴之婉盯着她的眼睛,比审犯人的刑部尚书还能戳人要害,问道:“阿棠,你老实承认,你和他日夜相处下来,是不是会对他生出,那样的心思?” 宋枕棠不明白,朝她无辜地眨了眨眼,“什么心思?” 裴之婉哎呀一声,然后飞快探头往宋枕棠身后看了一眼,裴之娴正陪在郴国公夫人身边说话,温柔娴静,很本没有注意到这边。 于是,她贴在宋枕棠耳边,小声道:“就是……我曾经偶然见过我姐和太子表哥,抱在一起,你和萧琢……” 后半句她没说出来,只伸出两根大拇指,暧昧地在宋枕棠眼前贴了一下。 一瞬间的沉默后,宋枕棠忽然掩唇咳嗽起来,没一会儿咳得脸都红了。 裴之婉被她吓了一大跳,连忙递了杯子让她喝水,一边拍她的背一边问:“这,这是怎么了?” 宋枕棠胡乱摇了摇头,接过裴之婉递过来的杯子一饮而尽。 然而,等咽到喉咙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茶水,也不是甜甜的梅子浆,而是她刚刚倒了没喝的那杯酒。 伴着果香的酒味在口腔散开,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宋枕棠刚咽下去,就觉得有些发晕了。 第35章 噩梦 35. 裴之婉见宋枕棠突然顿住, 奇怪地问:“怎么了?” 她凑近想看杯子,却嗅到一股不算浓烈的酒味儿,讶然道:“怎么是酒啊?” 宋枕棠睨她一眼, “不是你给我的吗?” 裴之婉指着杯子, “我以为是茶呢,没想到是酒。”说着就要把杯子拿开。 宋枕棠却没让, 她朝裴之婉挑挑眉,握着杯口又轻舔了一下,咂嘴道:“还挺好喝的。” 裴之婉说:“你不是不能喝酒吗?” “是不会喝又不是不能喝。”宋枕棠晃了晃杯子,说,“感觉不太像从前尝过的那些酒,好像有点葡萄味。” 她转头看向自己身后侍菜的小太监,问:“这是什么酒?” 侍菜太监恭敬回道:“娘娘知道公主殿下酒量不佳。因此特意将您的酒换成了葡萄酒, 果味很浓,就算喝上几杯也不会醉的。” 原来是母后, 宋枕棠笑着看向裴之婉,“听到没, 不会醉的。” 听到小太监说喝不醉,裴之婉便也不再说什么了,反而又伸手自己也倒了一杯, “那我也来尝尝。” 宋枕棠陪她喝了两杯,然后问:“今日你们要在行宫住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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