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是要看看萧琢想干什么。 两人一躺、一坐,紧紧挨着,没有一个人开口,就这么无声的对峙。 宋枕棠虽然闭着眼睛,却也能感觉到萧琢投在自己身上的打量的目光,起先,她还警惕地绷紧肩头,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然而等了许久,萧琢都 没有一点动作,她有些疲惫地松了神经。 就在她要忘了自己身边还有一个人的时候,萧琢却忽然开口说话了。 “殿下,今天在隆庆街上,你看到我了,是不是?” 他的声音很轻,好似春日抚柳的一阵风,在这个安静的深夜响起,一点都不显得突兀。 宋枕棠藏在被子底下的那根手指悄悄捏紧了被角,不确定萧琢是不是发现了自己在装睡。 她没有吱声,假装没听见,萧琢也没有介意,继续往下说。 “今日和我说话的姑娘,姓罗,是那日奉仙居出事的时候,被刺客胡乱抓去吸引视线的诱饵,我们没有说过几句话。” 没有说过几句话? 宋枕棠心里悄悄哼了一声,她明明就亲眼看到了他收下人家的礼物。 似是听到了她的腹诽,萧琢接着道:“那天是我手下的一个中郎将救了这位罗姑娘,今天罗姑娘送给我的礼盒子不是送给我的,只是拜托我转交给我的手下。举手之劳,我就没有拒绝。” “回到龙虎卫后,我就把东西交给孟劭了。” 是这样吗?宋枕棠的睫毛轻眨了一下。 萧琢一直没有移开视线,此时敏锐地捕捉到她的小动作,感觉心口莫名发痒。 最后,他说:“所以,别生气了,好不好?” 他的声音一直压得很轻,最后这句更添上几分温柔。 半晌,床上睡着的人没有动静,萧琢稍有些失望,但他本来就只为了解释误会,这会儿把想说的话都说完了,他无声叹了口气,伸手给宋枕棠掖了掖被子,然后起身就要离开。 然而还未绕出遮挡的屏风,身后忽然传来一句,“为什么?” 宋枕棠到底没有忍住,她坐起身,盯着萧琢的背影看。 萧琢脚步一顿,没有回头,“什么为什么?” 宋枕棠重复,问:“为什么要向我解释。” 萧琢怔了怔,回答:“因为你是我的妻子,我不想让你误会。” 他语气沉沉,藏着没有表露的真心,宋枕棠却道:“是吗,你把我当成你的妻子?” 萧琢心口一坠,宋枕棠也没有再开口,两人如方才那般无声对视,不知过了多久,萧琢才道:“你我已经成婚,你当然是我的妻子,这已经是无可改变的事实。” 人都是有感觉的,两人相处这一个多月以来,宋枕棠能感觉到萧琢待自己的态度变化,从一开始两人奉旨成亲,疏离冷淡,到如今,他会主动解释误会,会在离开前替她盖好掉落的被子。 宋枕棠咬了下唇,主动开口问道:“难道相处这一个月来,你对我的好,只是因为我们是夫妻,没有别的?” 未料她会问出这样的话,萧琢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沉默半晌,佯装不懂地问:“公主还想要什么?” 还想要……很多。 宋枕棠看着他冷淡的背影,藏住眼底的不甘心。 自小到大,她得到的都是最好的,她想要的,也没有得不到的。 方才萧琢坐在床头与她说话的时候,她能感觉到他的温柔。可为什么现在面对着醒来的她,反而态度冷漠。 难道她这段日子以来感觉到的,全部都是错的不成? 她不愿妄自菲薄,但也不想自作多情惹人笑话。许久,她开口,没有回答萧琢的反问,而是下逐客令,“你走吧。” 听着她冷淡的态度,萧琢难免有些失落,而又庆幸宋枕棠没有察觉他的心思。 “晚上盖好被子。”嘱咐完最后一句,萧琢抬步走了出去。 房门被打开又关上,吱呀的声响在深夜里有些吵人,萧琢没有回头,所以并不知道宋枕棠一直坐在床头看他。 等房门关上,宋枕棠捏着刚被萧琢碰过的被子角,缓缓收紧了手指。 萧琢回了前院的济风阁。 前几日宋枕棠在宜秋行宫,没有回将军府,萧琢一个人也是睡在了明华堂。 如今算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在济风阁宿过了,尤其还是自己一个人。 夜已深,唯一伺候的向平也已经睡了,萧琢没惊动任何人,独自拎了水桶去打水,秋日微凉,他就在院子里给自己冲了个快澡,然后裹上寝衣回房了。 萧琢不在,床榻被褥也都是干干净净整理过的,尤其这两天天气好,向平时常把被子抱出去翻晒,被子里的棉花松软温暖,带着阳光的味道。 萧琢陷在其中,本该觉得暖和,可偌大的床铺只睡了他一个人,仿佛被泼了凉水一般冷得刺骨。 明明以前都是这么睡的,这才过了几日,他竟然觉得孤枕难眠。身边没有了睡觉不老实的小姑娘,他本该睡得更踏实,然而朦胧间却下意识地朝旁边伸手。 他想给人盖被子,却摸到了一片冰凉。 萧琢不敢睁眼,怕会更加失望,只能使劲闭着眼睛让自己快些入梦。 醒来又睡去,睡去又醒来,这样反复几次,外间旭日初升,一抹晕染的红斜斜升起,照在窗格上,落在房间里。 萧琢昨晚忘了落床前的帷帐,他本就睡得不踏实,此时被太阳光一照,更是睡不着了。 他靠坐在床头清醒了一会儿,从衣柜里随意挑了件衣裳披上,推开了门。 院子里,向平和另一个小厮正在打扫庭院,骤然听到房门被推开,吓得差点把手里的扫把扔了。 “……将,将军?” 两个人齐齐愣住,都没想到萧琢会从屋子里出来。向平甚至还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萧琢没睡好,脸色也难看,他冷冷地斜了向平一眼,“倒壶水来。” 向平被他的眼神冻得浑身一激灵,急忙答应,“是。” 然后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兔子,飞快地跑去厨房烧水。 半盏茶后,萧琢自己打水洗漱完毕,正立在镜子前绑头发,向平敲门进来,“将军。” 他拎着水壶给萧琢倒了杯温水,又悄悄去瞥床上没有收拾的被子。 有点不对。 向平当着萧琢的面什么都不敢说,心里却在摸下巴:将军从军多年,一向勤快,起床后第一时间就是穿衣叠被,然后洗漱练剑。 今天却…… 向平偷觑着萧琢,见他中衣外,竟然披了件平日从不会穿的月白色衣衫,而且没有系扣子和腰带,胸口就那么敞着,透过松松垮垮的中衣,能瞧见里头蜜色的坚实胸膛。 他身上有旧伤,胸口有除不去的伤疤,萧琢不愿意被人看见,所以一向衣着整齐。 今日这般颓丧,实在是太反常了。 何况将军昨晚不是歇在明华堂了吗?怎么今天早上起来就在济风阁了,难道是夜里被公主殿下赶出来了? 向平心里的疑问越滚越大,他看着萧琢不带停顿地给自己灌了一壶冷水,终于再按捺不住,大着胆子问:“将军,你昨日不是宿在公主殿下那里了吗?” 萧琢撂下杯子,没说话,但一双眸光却如淬了寒冰的刀子,危险地刮了他一眼。 向平立刻噤声,不敢再问。 萧琢敲了敲桌子,然后抬手指向门外,意思很简单,是让他滚。 向平会意,陪笑道:“我这就走,这就走。” 然而走到门口,又不得不回头请示他,“将军,您今天是待在济风阁吗?属下好让膳房给您预备膳食。” 前天得知宋枕棠特意从宜秋宫回京之后,他想着腾出几天时间来,好好陪她待几天。 因此,今日该是他休沐的日子,明华堂估计是不欢迎他了。想到宋枕棠昨晚的态度,萧琢点头,“嗯,下去吧。” 向平跟随他多年,此时见他的表情,便隐约猜到了些。他不敢再乱打听,急忙拎上空茶壶跑路。 房门被关上,房间重回安静。 萧琢看着挂在墙上的宝剑和长弓,却没有起身的意思,他定定看了一会儿,然后又合衣躺回了床上。 一日之计在于晨,萧琢一向明白这个道理,所以 他每天晨起都会做很多事。 天亮起身,然后用膳练剑,看邸报批折子,每一刻都是满满当当的。可是今日,明明时辰也还早,可他却像是被人敲断了筋骨似的,怎么都提不起精神。 想要再补一会儿眠,闭上眼,脑子里却都是宋枕棠的模样。 过往这二十六年,他走得艰难,但是坚定。他从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任何决定,更不会瞻前顾后畏首畏尾,因为他有能力承担一切后果。 然而现在,面对着宋枕棠,他忽然有些不确定了。 昨晚宋枕棠的那番话已经堪称直白,萧琢几乎就要控制不住自己转身的动作,最后,仍然狠心拒绝了。 小姑娘的喜欢让他惊喜,让他珍惜。 但他更怕她受伤。 毕竟两人之间相差太大,无论是身份,还是年岁。 更何况……萧琢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看着干净,实际上掌心里沾满了鲜血和脏污。 他不敢抱她,所以只能拼命克制。 萧琢叹口气,忍不住想,依着宋枕棠的性子,怕是再也不想看到他了吧。 还记得两人刚成亲那日,两人约定下一年之期,一年之后宋枕棠就要回到公主府去,两人桥归桥,路归路。 当时他只把宋枕棠当做一个需要照顾的小姑娘,还没想过一个月之后,他就会改变自己的心思。 但是依着如今这个局面,宋枕棠会不会提前离开? 他的思绪越飘越远,没注意到院子里焦急的脚步声。 倏地,房门被敲响。萧琢猛然回神,俊眉紧紧拧起来,“怎么了?” 若是寻常,向平是不敢打扰他的,除非是…… 宋枕棠。 萧琢心脏紧张地跳起来,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飞快起身,一把推开房门,外头站着的却不是向平,而是一脸焦急的紫苏。 萧琢呼吸一滞,“公主呢?” 紫苏双眼红肿,脸上还挂着残留的泪水,方才一个劲儿的在廊下走来走去,这会看到萧琢,她眼眶里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地涌出来,胡乱地摇着头,话也说不清楚,“驸马……公主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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