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既定的行程自然是不能变更的了,何况她还接了宣成帝的玉佩,答应要替他多去边关看一看。 一家四口用过早膳,宋枕棠本是要直接回将军府的,可是方才裴皇后忽然提起宋长翊,她便转了个道,预备先去东宫一趟。 最近宋长翊真的很忙,她们兄妹二人已有许久未见了。 宋枕棠抬头看了一眼太阳的方位,这个时辰二哥应当没有在忙吧。 谁知到了含章殿,却被孟值拦下,“公主,太子殿下在前殿议事,怕是劳烦您在此稍坐了。” 没想到来的这么不巧,宋枕棠点了点头,然后被孟值领到到偏殿去等。 随后,孟值吩咐人端了茶和糕点上来,便不再打扰,带上门退下了。 含章殿宋枕棠不是第一次来,但这偏殿却很少待,因为宋长翊从前很少会让她等,就算在忙正事,也往往会先叫她过去,问她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对于小时候的宋枕棠来说,被父皇骂了是急事,没吃到母后亲手做的糕点也是急事,被宋长钰推了一下也是急事。 可宋长翊从不嫌她麻烦,并且总是把她和宋长钰的事放在首位,排在政事前去处理。 反观现在,宋枕棠喝光了一盏茶,仍然没有听到外面有任何动静。 二哥仍在忙。 这本是应当的,他是太子,是储君,掌握着天下事。 可宋枕棠还是难免有些失落,为了消解情绪,她起身在偏殿里转悠了起来。 这仿佛是平日里接待朝臣的偏殿,最上首还有一张桌案,虽无公文,但摆着笔墨纸砚。 宋枕棠百无聊赖地一样样看过去,忽然发现桌案下面有什么东西。 她躬身捡起来,竟然是一把折扇,宋枕棠自小到大阅宝无数,一眼就看出这扇子的扇骨不是什么名贵竹子,想来应当不是宋长翊常用的,何况现在的天气就快要入冬了,也不是扇扇子的季节。 不过,这扇子虽不名贵,但扇面却很特别,不是什么寻常的题字或山水画,上面画着一只盘旋的雄鹰。 宋枕棠一看到这扇面,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萧琢。 想了想,她合上扇子,唤了孟值进来。 她把那扇子展开在孟值跟前,问:“你可见过这扇子?” 孟值本以为公主殿下是等急了才叫她,正在心里琢磨托词,未料到是拿出一把扇子给他看。 孟值仔细看了半晌,摇头,“奴婢并不识得。” 孟值是宋长翊的贴身太监,伺候他多年,若是宋长翊都不识得,想必不会是宋长翊爱用的。 既然不是心爱之物,宋枕棠便自然而然道:“既如此,你同皇兄说一声,这扇子我喜欢,就拿走了。” 实际上她基本哪回来都不是空着手走的,一把不知名的扇子而已,孟值自然不会阻拦,只是问道:“公主不再等一会儿了吗?” 等了快半个时辰了,宋枕棠摇头,“罢了,改日再说吧,我先出宫了。” “是。” 孟值应下,而后亲自两人送出了东宫,看人上了马车才回含章殿。 正殿,说是有朝臣议事,实际上却只有宋长翊一个人在批改奏折,此时听到动静,他没抬头,只问了一句,“送回去了?” “是。”孟值小心觑着主子的脸色,道,“看着公主殿下似乎有些不太高兴。” 宋长翊执笔的动作一顿,面上却是没什么反应,只淡淡点了点头,“知道了,出去吧。” 孟值不敢再说,躬身就要退下,走到门口又想起那把扇子来,转身回禀道:“殿下,公主临走前,拿了一把您的折扇,奴婢瞧着不是您平日珍爱的物件,便没有阻拦。” “她不是在偏殿么,”宋长翊蹙了下眉,“什么样的折扇?” 孟值道:“奴婢瞧着扇面上画了一只鹰,旁的就没什么特别的了。” 鹰? 宋长翊眯了眯眼,忽然想起来什么,缓缓撂下了笔。 孟值一看到他这表情便意识到了不好,心里咯噔一下,当即跪下,“难道是殿下的爱物,奴婢现在就去追……” “罢了。”宋长翊揉了揉眉心,不甚在意地说,“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阿棠喜欢就让她拿去吧。” 反正,他们也要走了。 三日后,正是启程出征的日子。 宣成帝携宋长翊一道,在城门上为众将士送行,萧琢等在最前头。 原本宋枕棠要陪他一起,但今日风大,萧琢担心她吹风,便没让她过去。 此时,她坐在马车上,隔窗看向城门。 晨起朝阳将升,远处一片昏暗的鱼肚白被火红的烈日撕扯开来,将巨大的宫城衬托的如同一只蛰伏的巨兽,莫名骇人,而高大的宫门仿佛能吞噬一切。 萧琢立在门前,身着铁灰色的甲胄,肩后的披风在呼啸的北风中猎猎作响。 宣成帝一番话毕,便朝身后的宋长翊看了一眼,宋长翊会意,拎了酒坛子走下宫墙,亲自给萧琢倒酒。 萧琢举杯,恭声道:“多谢殿下。” 说完一饮而尽。 宋长翊挑了挑眉,说:“我记得深玉你仿佛并不喝酒,可莫要醉了。” “有劳太子殿下关心,不过,”萧琢淡淡一笑,“臣只是不爱喝,但并不是不会喝。” 随后,他将空碗一掷,回身命令道:“出发!” 第57章 离京 57. 随着昭阳初升, 队伍逐渐走远,宣成帝立在城门未动,宋长翊陪在一旁, 从侍从手里接过披风, 亲自给宣成帝披上。 宣成帝看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 “走吧,回去了。” 宋长翊看出他脸色不是很好,顿了顿,询问道:“父皇可是有哪不舒服?儿臣教人去传太医。” 宣成帝摆了摆手,“无碍,不用请太医,你扶我回去吧。” “是。” 宋长翊答应着, 一路护送着宣成帝回了长治殿,他扶着宣成帝在榻上坐下, 命人奉茶打水,而后亲自在左右伺候。 直到看见宣成帝的脸色稍微好些之后, 他才在宣成帝的身边坐下,关切地问:“父皇是吹了风头疼,还是担心阿棠?” 宣成帝叹气道:“长这么大, 她还是第一次离开京城,难免担心。” 宋长翊笑了笑, 宽慰道:“有深玉照顾,随行又有那么多人保护,不会有事的。何况, 阿棠也长大了,也该出去走走了。” 宣成帝道:“儿行千里母担忧, 为父也一样。” 宋长翊看着他的表情,忍不住问:“既然父皇这么舍不得,何必非要让阿棠跟着一起去呢?” 宣成帝却久久未答,只轻飘飘看了他一眼,“你说呢?” 他脸色还有些被冷风扑过之后的苍白,眼底没什么情绪, 语气也是淡淡的,不喜不怒,宋长翊被他瞧着,却像是被鞭子抽过似的,浑身一凛。 宋长翊僵了一会儿,勉强撑起一个笑,回道:“儿臣,不知。” 宣成帝看着他许久,才反问道:“是吗?前阵子六部走水,难道不是你的手笔?” 宋长翊一愣,随即扑通一声跪到在地,惊骇道:“在父皇的心里,儿臣竟是这样的人么?儿臣有多大的胆子,敢去火烧皇城六部,何况,何况……” 他的声音明显发颤,不知是心虚还是吓的,宣成帝没说话,只那么淡淡地看着他。 “何况那日父皇也在吏部,您此时怀疑是儿臣做的,那岂不是说,儿臣是想弑父篡位?” 说完,宋长翊砰的朝地上磕了个头,力道之大将额前都磕出一片通红的血印,“若是如此,父皇不若亲手杀了儿臣,总归儿臣的命是您给的。” 听他说到最后一句,宣成帝骤然发怒,长臂一挥,直接将身旁萧琢上的东西全都摔了出去,白瓷杯摔在地上,四分五裂,“你还知道你是朕的儿子!” 不知是不是宣成帝的力道太大,有两片碎瓷被溅起来,正好刮在宋长翊脸上,留下了一道血口。 不算深,却滴答淌出一粒血珠,分外扎眼。 宋长翊就那么跪着,眼神执拗而倔强。 宣成帝看着他,忽然想到了他刚出生的时候。 那时,冷宫偏僻,没有洗澡的温水,因此他初次见到宋长翊的时候,他的头上还带着母胎里的血丝。 他当时只看了一眼,就命令周喜抱出去将孩子处死,若非皇后心软,宋长翊活不到现在,更不会成为长成如今的模样。 可即便当初有再多的怨和恨,现如今二十多年相处下来,也变成了分不开割不断的血脉亲情。 终究是亲儿子,难道真的能废了他的太子之位重新扶长钰不成? 且不说长钰有没有这个能力,就算日后真的登基,他又如何抗衡在太子之位坐了多年的长兄。 除非,他真的杀了宋长翊。 但或许是他老了。 年轻的时候为了登上皇位,他不知杀了多少兄弟手足,如今对着自己的儿子,到底是心软。 宣成帝心底自嘲,面上却没有任何反应。 半晌,他道:“无论是不是你,但是朕要警告你,别把心思打到你妹妹身上去。” 宋长翊敏锐地察觉到宣成帝的态度缓和,愣了愣,点头。 宣成帝叹道:“阿棠年纪小,又是女子,朕对她毕生所求不过平安喜乐而已,无论你私下在筹谋什么,朕都不想让她卷进来。” 说着,他顿了顿,又接着道:“且你应该明白,朕当初为何要将她嫁给萧琢。” 因为他身家干净,与任何一府都没有往来利益牵扯,只忠于皇帝一人。 宋长翊沉默半晌,应道:“是。” 宣成帝看他低眉顺眼的模样,长叹一声,招手,“起来吧,你也大了,人前人后跪着,不成样子。” 宋长翊抬手摸了一下额头的冷汗,袖口不小心蹭到了脸颊上的伤口,竟染了一片绯红,宣成帝蹙眉,从怀中掏出一方干净的帕子递过去,“一会儿叫太医院的周正过来给你瞧瞧。” “是。” 宋长翊自觉就要退下,却又被叫住,“去哪儿?” 宋长翊怔了怔,回身看着宣成帝,“儿臣……回东宫。” 宣成帝却敲了敲桌面,说:“今日天凉,朕有些不舒服,一会儿在御书房的议事,你去吧。” 宋长翊怔住,在御书房主持议事,这代表什么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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