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琢识时务地住了嘴,没有把人真的惹急。 今日有半天都是山路,又正值秋冬,山上全都光秃秃的,没什么景色。 萧琢担心宋枕棠无聊,便提议道:“不如我们来下棋如何?” 宋枕棠难得谦虚,“我棋术不佳。” 萧琢道:“那我教你?” 宋枕棠一直不是个能坐得住的性子,小时候在书房只把琴棋书画学了个大概,后来她不喜欢,宣成帝和皇后便也没再逼着她学了。 宋枕棠其实对下棋不是很感兴趣,但因为是和萧琢下,所以她勉强提起了些精神。 于是,她吩咐紫苏,“去把我那套青白云子棋拿来。” 紫苏捧了一个大盒子回来,宋枕棠示意她交给萧琢,萧琢打开一看,果真精美绝伦,他揭开盒盖随手拈起一粒棋子,触手温凉,没有一丝杂质,一看就是用顶级的玉石打磨而成的。 只这一颗棋子恐怕就值千金之数,遑论这一整套。 萧琢问:“是陛下赏给你的?” 宋枕棠摇头,“是我二哥送的。” 宋长翊喜欢下棋,也爱收集棋盘和棋子,宋枕棠不懂其道,却喜欢那一颗颗晶莹剔透的云子。 后来有一年生辰,宋长翊就送了她一套,其中包括薄木胎掐银丝棋盘,两只甜白釉棋罐,以及青、白玉两色棋子。 听到宋长翊的名字,萧琢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他看着宋枕棠明显含笑的眼睛,犹豫了一下,询问道:“太子殿下,他对你好像很好。” 宋枕棠没听出他言语间的试探,单纯道:“是啊,二哥自小就和我最是亲近了。” 萧琢顺着她的话问下去,“为何?” 宋枕棠道:“我们兄弟姐妹妹四个,大哥自小就是太子,不知道有多忙,又比我大那么多岁,哪有空理我啊。” “至于宋长钰,他还小,一般只有出去闯祸的时候才会想着我,淘气得很。只有二哥,性子又温和,与我年岁差的也不算很大,自我有记忆起,就一直是二哥在照顾我。” 在京中这三个月,萧琢也能感觉到,他们兄妹之间的确关系亲近,宋枕棠只要进宫,就八成会去一趟东宫,宋长翊也时常会往将军府送东西。 其中的用心程度,不似作伪。 但想到他先前所查到的那些事,萧琢心里有些复杂,不过他并没有告诉宋枕棠的意思,只轻笑了一下,道:“那这次去西北,一定记得给太子殿下多带些礼物。” “自然。”宋枕棠点了点头,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拍了拍脑袋,道,“上次我在东宫寻到一把折扇,本想送给你,可后来事情太多,一时间就忘记了。” 她敲着额头在马车上翻找,嘴里还嘟嘟囔囔的,“上次还看到了,就是不知道被我扔到哪里去了。” 萧琢有些惊讶,“折扇,给我?” 这般文雅的东西怎么想都和他不匹配。 不待他将疑惑问出口,宋枕棠已经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了一个长条的盒子,打开之后,里面果然放着一柄素白的折扇。 宋枕棠拿出来递给萧琢,笑着道:“打开看看嘛。” 萧琢手腕轻抖,折扇哗的打开,一只振翅的雄鹰缓缓显露出来,他微微一愣,看向宋枕棠。 宋枕棠拉着他的手,指着他拇指上的那只兽骨扳指,那上面刻着一只盘旋的鹰隼。 宋枕棠把他的手拉到扇子旁边,满意道:“都是鹰,都很好看。” 说完,她又看向萧琢,眉眼弯弯地开口,“都是你。” 听了这话,萧琢不禁有些发愣,“我?” 宋枕棠点头,“对啊。” 从她第一次见萧琢开始,便觉得他像是一只雄鹰,高大威猛,永远渴望天空。 然而萧琢听了之后却是淡淡一笑,说:“有了你之后,我也没有那么渴望了。” 他从前一直想离开燕京回到西北,可现在就在回往西北的路上,他却根本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热切激动,反而是待在宋枕棠身边,更让他欢喜一些。 “就会说这些好话哄我。”宋枕棠听了这话不禁红了耳廓,她轻咳一声,抢回萧琢手里的扇子,“不喜欢就算了,我自己留着用也是好的。” 萧琢忙道:“自然喜欢,虽然是借花献佛,但也是你送我的不是。” 说着,他摊开手掌,认真道:“我很喜欢。” 宋枕棠这才满意,将扇子又撂回他的掌心,“就是嘛,这扇子明明就很好看。现在燕京城也不止书生才用扇子了,先前我和阿婉他们去奉仙居吃饭,几乎人手一把,都想要附庸风雅呢。” 萧琢听她说话,本是在笑,然而忽然听到她提起奉仙居,一些模糊而久远的回忆缓缓浮出脑海。 秋猎之前,他独立返回燕京留了一段时间,那时才发生宋枕棠遇刺的事不久。 有一日他去奉仙居探查,当时因为刚刚生出遇刺一事,几乎整条街都没什么人,可就在那时,却有一个握着折扇的年轻男人正好路过。 那人在奉仙居旁边的巷子下车,萧琢只看到了他的一个侧脸和背影,没有看到具体长什么样子,但总觉得有些眼熟。 当时他本想追着查下去,但正赶上宋枕棠返京,便没有顾得上,后来他派丁介去跟,却是再也没有什么消息。 原本萧琢都要把他忘了,宋枕棠这时忽然提起奉仙居,他忽然又想起来了。 那人握着折扇,是书生吗? 萧琢思绪飘远,眉头也不自觉蹙紧了些。 宋枕棠叫了他两遍,他才回过神,宋枕棠不高兴道:“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萧琢抱歉地笑了笑,“刚才忽然想到点公事,一时想飘远了。 宋枕棠点了点桌面的棋盘,“还下不下棋啊?” 萧琢把折扇收好,道:“自然,来,我教你。” 宋枕棠本来以为会很无趣,但萧琢竟然意外地很有教学天赋,有些东西听他讲起来,可比从前的那些先生们讲得有趣多了。 于是,路上这两个月,有一个多月宋枕棠都在和萧琢学棋,她实在不明白萧琢一个武将,怎么会这么多东西。 萧琢轻轻一笑,说:“不多,只是刚好能糊弄你罢了。” 宋枕棠哼一声,不理他,转头看窗外。 他们已经走了两个月了,外间的景色由秋入冬,此时远远望出去,只见一片昏黄苍茫。 倏地,一片雪花飘落,宋枕棠伸手去接,比之京城的雪仿佛要大上许多,落在手上瞬间消融,只余一片微凉。 她打了个冷颤,裹紧颈间的披风,问萧琢:“这么冷的风,是到西北了吗?” 萧琢闻言走过去,坐到她身边,和她一起趴在窗边。 远处群山连绵,是大齐的边界,再近一些,一座方方正正的城池显露眼前。 萧琢道:“那是凉州,我的家。” 第60章 牵手 60. 去随州之前, 凉州是他们的必经之地。 萧琢生在凉州,长在凉州,后来从军之后, 驻守的却是陇州, 算起来也有几年没有回来过了。 宋枕棠听到萧琢的话,莫名有些兴奋和期待, 马车驶向城前的官道,凉州城的大门渐渐出现在眼前。 一路上着两个月,宋枕棠也途经过不少城池,有时候端看城门,就能瞧出这座城是什么样的。 凉州城的城门高大朴素,城阙之上龙飞凤舞的凉州二字是鲜红色写就,远远看着竟有些骇人, 宋枕棠不禁往萧琢身边 缩了缩,萧琢还以为她是被风吹的, 抬手就要放下窗帘,“别扑了风, 染了风寒。” 宋枕棠点点头,乖乖坐好。 然后等马车进了城之后,便又忍不住趴到窗边去了。 萧琢知道她心里好奇, 摇了摇头,又从随车的箱子里翻出了一件大氅给她披上, 便由着她去了。 宋枕棠看见城门那两个字后,对凉州本能就有了些不好的印象,谁知一进城门之后, 竟然骤然热闹起来。 她探着头往外看。 凉州虽不如京城规划的那么方正整齐,但到底也是道路宽阔, 沿途有许多贩夫走卒,宋枕棠仔细瞧着,发现其中竟然有许多蓝眸金发的胡人,这么冷的天气还在外面叫卖,行人也是来往不绝,穿着皮袄兜着皮帽,甚至在路边就喝起酒来。 虽然不如京城那么繁华,却多了几分自在的烟火气。 宋枕棠看了许久,直到鼻尖都冻得通红,才终于舍得撂下车帘。 她回身看向萧琢,忍不住问:“不是说西北连年战乱吗,怎么感觉这么悠闲?” 萧琢歪头,“谁说连年战乱的?” 宋枕棠一噎,然后道:“大家,都是这么说的啊?” 萧琢看她鼻尖通红,整个人都有些犯傻的模样,颇有些忍俊不禁,他笑着伸手刮了刮宋枕棠的鼻尖,道:“边关几个小国早也被收服,谁还敢来捣乱?何况凉州还算不得边关,更远处还有陇州和随州,但是都很安全。” 在京城时,萧琢虽然也是位高权重,首领兵部和龙虎卫,但一直都是沉稳少言的。 很少有现在这般模样,自信、张扬。 宋枕棠不禁呆了呆,正要说什么,马车便停下了,丁介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将军,殿下,咱们到了。” 萧琢应一声,越过宋枕棠先下了马车,然后回身撩开车帘,“阿棠。” 宋枕棠走到车辕处,微微躬身,而后萧琢长臂一伸,单手拦腰将人抱了下来。 周围人都自觉避开眼去,包括丁介。 他们都是跟随萧琢多年的亲卫,对于他们将军娶了公主这件事,愤愤不平大于高兴,在他们心里,将军应该是属于西北的,谁知这回了一趟京城,竟然就这么被拴住了。 想来那娇滴滴的公主,将军也不会喜欢。 可这一路以来,将军和公主殿下的相处实在是让他们打开了眼界。 公主并没有多娇气,这一路爬山赶路,没有半点叫过苦喊过累。 他们将军对此从不说什么,但很显然,在他心中的公主殿下就是很娇贵。 别的不说,就说这每次的下车,连轿凳都不用,次次都是亲自将人抱下来,仿佛踩了轿凳就会脏掉公主殿下的鞋面似的。 对此有人看不过去,可那是将军自己的女人,疼惜自己的女人还有错了。 很快,公主和将军如胶似漆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队伍。 此时他们虽然是转过去了,可是彼此眼神却在相互交流,宋枕棠能察觉到他们的取笑,虽然是善意的,但仍旧有些脸红,此时趁着萧琢抱她的时候,悄悄踢了他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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