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琢听到宋枕棠中午沐浴的时候,还以为她是刚刚起身,并未怀疑,只一心惦记着叫人搬回来的烤架。 谁知用膳的时候,宋枕 棠会突然叫人端出一碗面来,萧琢一时间竟然有些愣怔。 宋枕棠亲自接了碗筷放在桌上,推到萧琢的手边,道:“我第一次下厨,不知道好不好吃。” 萧琢低头去看手边的碗,不知是不是放置过的原因,看上去稍稍有些坨了。 宋枕棠看着也有些不好意思,她揉了揉耳朵,说:“都说长寿面应当是一整根放下去煮的,可我实在不会,你可不许挑我。” 她捧腮看着萧琢,杏眸晶晶亮亮,仿若盛满了冬日的阳光,她将筷子递过去,道:“快尝尝。” 萧琢接过筷子,却放到了手边的小碟上,而后握住了宋枕棠的手,带着薄茧的拇指在上面轻轻划过,拨开宋枕棠紧握的手指,果然看到指腹上一片红。 宋枕棠下意识把手往回收了收,萧琢拉着不让她动,低声道:“你不该做这些。” 宋枕棠却道:“没什么是不该做的,只要我想。” 她站起身,紧挨着萧琢坐下,轻声道:“只是煮一碗面而已,难道做了我就不是公主了?我自己已经很娇纵自己了,萧琢,你也应该更爱自己一点。” 萧琢顿了一下,道:“你知道了。邓妈妈告诉你的?” 宋枕棠点了点头,却不想在这时候说这些,她又推了一下手边的碗,故意道:“快吃啊,你难道嫌弃我做的,故意拖着不想吃吗?” 萧琢立刻拿起筷子,否认,“当然不是。” 说着,他立刻挑起一筷子面吃下去。 宋枕棠立刻期待地问:“好吃吗?” 一个从来没有进过厨房的人第一次下厨,萧琢实际上已经做好了无论多难吃都全部吃光的准备,但出人意料的,竟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难吃。 他对着宋枕棠笑了一下,夸奖道:“很好吃。” 宋枕棠有点不相信,惊讶道:“真的假的?” 萧琢夹起一小块面条,用手接着喂给宋枕棠,“尝尝,真的很好吃。” 宋枕棠将信将疑地咬了一口,秀气的眉毛却一直皱着,有些嫌弃地说:“不好吃……” 萧琢睨她一眼,把碗收回来,“本来就是给我做的,我自己吃。” 宋枕棠本想阻拦,萧琢却拨开了她的手,就那么一筷一筷地全都吃光了。 宋枕棠还有些愣怔,萧琢已经伸手将她揽在怀里,道:“谢谢阿棠,这是我过得第一个生辰。” 宋枕棠承诺道:“绝不是最后一个。” 她没在再开口去问那些过去的事,那些痛苦、难堪的经历早就已经过去,往后,只要对萧琢好一点,再好一点。 萧琢自己吃了一碗面,宋枕棠却还什么都没吃,正好烤架上的第二块肉也烤得差不多了,他拿铁筷子夹起来,沾了作料分给宋枕棠。 外间寒风凛冽,冷风卷着枯枝打在窗格上,宋枕棠和萧琢并肩坐在窗前,看着夜幕逐渐滑落树梢,与空旷的庭院相映衬着,显得更加天高月朗。 倏地,几簇硕大的蒲公英在远处天幕炸开,几乎将那一方夜幕照亮。 宋枕棠睁大眼睛看过去,五颜六色的烟花紧跟着在远方绽放,犹如彩虹划过,而又瞬间消落。 宋枕棠轻声道:“后天就是除夕了。” 往年在燕京,除夕当晚总会在扶枝殿举办晚宴,家宴上三品以上的官员及其家眷都会在,而后宴会散后,他们一家五口则要在栖梧宫守岁,一直到快天亮时,父皇和二哥去前朝参加朝会,她才会回宫休息。 漫漫长夜无趣,她也总是提前叫人搜罗一大堆的烟花来备上,等到当天夜里,带着宋长钰全部点燃,有时候宋长翊也会参与其中,等到烟花炸开的时候,他总是伸手将弟妹护在身后。 至于宣成帝和裴皇后,就坐在暖阁的窗前,看着院子里的三个儿女,然后吩咐人备上糕点和姜汤,以防他们感染风寒。 此时看着烟花,宋枕棠忽然就有些想家了,萧琢察觉到她的情绪,抬手将她又搂紧了些,而后问道:“想去放烟花吗?” 宋枕棠看向他,点了点头。 萧琢道:“后天带你去放烟花。” 他一向说到做到,除夕当晚,凉州城的官员知道宋枕棠和萧琢在此处,都纷纷下帖子过来,萧琢知道宋枕棠不喜应酬,全都推掉后,带着宋枕棠去了城内的万佛寺。 起先宋枕棠并不知道他们要去哪,上马车时还有些疑惑,问萧琢,“这么晚了还要出门?” 萧琢道:“去了就知道了。” 万佛寺的藏经楼是整个凉州城最高的建筑,但说是藏经楼,实际上里面已经空空如也,现在已经闲置多年。 萧琢提前吩咐人去知会过万佛寺的住持,带着宋枕棠爬上了藏经楼的最高层。 宋枕棠现在藏经楼上,几乎能够俯瞰整个凉州城,佛寺内一片寂静,佛寺之外并无宵禁,直至夜半子时仍旧热闹非凡。 萧琢不知从哪翻出一大包烟花来,递给宋枕棠一个,嘱咐道:“拿好,小心手。” 宋枕棠两手一边拿着一个,支在栏杆外点了点头,萧琢从怀里摸出火折子,凑近给她点燃。 咻—— 两簇闪过的花团飞上夜空,绽放得分外灿烂。 今夜除夕,漆黑的夜幕几乎被闪烁的烟花整个填满,往上看是繁华绚烂,往下是烟火人间。 燕京城内,今日同样热闹,游街的舞龙舞狮一浪高过一浪,最后全部聚集在皇宫的丹凤门下,每年除夕夜宴之前,帝后和太子都会亲登城门向百姓们撒钱,以祈求来年的平安富贵。 今年也是一样。 宣成帝站在最中间,裴皇后立在左边,宋长翊扶着宣成帝的手臂立在右边,三人的身后都站着一个端盘子的小太监,托盘上各自盛放着二十贯铜钱。 宣礼官念一道吉祥,宣成帝等人便捧着一捧钱撒下去,百姓们跪在城墙之下,口中高声谢恩: “吾皇万岁万万岁——” “陛下万岁万万岁——” 纵是宣成帝并不如何在意这些身外的恭维,此时也十分高兴,面上因为笑意而憋的有些微微发涨。 等到全部银钱全都撒完之后,宣礼官已经念完了所有的祝福,百姓们却仍旧跪在下面长跪不起,山呼万岁。 宣成帝便也没有太早离开,又在城墙上站了一会儿,直到一阵刺骨的冷风吹过,顺着没有裹紧的大氅钻进了脖颈里。 宣成帝捂住胸口,强压下了一阵咳嗽。 裴皇后紧挨在他身边,登时就发现了他脸色不对,本想立刻就叫太医,但宣成帝先一步抓住了她的手。 今日除夕,又是在城墙之上,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宣成帝身为一国之君,绝对不能在这时候表现出分毫的不对劲,否则不知道要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裴皇后心里明白,只得压下传太医的话,改口道:“时辰不早了,还有朝臣们在扶枝殿等着。” “是。” 底下人应一声,裴皇后不动声色地将宣成帝扶住,宋长翊跟在后面,看着宣成帝因为虚弱而有些微微打晃的双腿,轻蹙了下眉。 本应该回长治殿的,但长治殿位于前朝,有些过于显眼,裴皇后便做主将人扶到了自己的栖梧宫。 进了暖阁之后,她扶着宣成帝坐下,上前解了宣成帝身上厚重的大氅,端着温水喂给他,一手在他背上轻拍,一边关切道:“陛下,怎么样了?” 宣成帝喝了两口水,压下了喉咙里的不舒服,他笑着拍了拍裴皇后的手,宽慰道:“放心吧,我没事……” 裴皇后仍旧有些担心,问:“要不还是叫人请太医过来看看吧。” 宣成帝摇了摇头,说:“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有数,别担心,没事的。” “那一会儿的夜宴……” 宣成帝道:“只是一场宴会而已,你我少坐一会儿,剩下的不是还有长翊和长钰在嘛。” 方才在城楼上撒钱时,宋长钰并不在,他只是皇子,但身上没有爵位,站不上城楼,此时也不在栖梧宫,只有宋长翊守在一旁,听到这话,当即应声,“是,儿臣 不会让父皇丢脸的。” 裴皇后听了这话没说什么,只是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伺候宣成帝喝了一盏温水,又喝了一小碗小吊梨汤,眼看时辰差不多了,一家人便一起往扶枝殿走去。 帝后和太子是到的最晚的,等他们踏入正殿的时候,里头已经坐满了宾客。 宣成帝携皇后入座,又是一番循例的讲话和吉祥话,众人这才落座,正式开始晚宴。 酒席过半,底下人开始向帝后敬酒,宋长翊身为太子自然是第一个,宣成帝道:“明年该更加勤勉才是。” 而后便是宋长钰,他虽然也是宣成帝的儿子,但一直没有入朝,方才宋长翊说得几乎全是公事,到了宋长钰这里,他却仍旧像个小孩子一般,说出来的话全部都是在关心宣成帝和裴皇后的身体。 长子已经成熟,幼子又如此贴心,宣成帝心内微微一动,撂下酒杯,朝宋长钰招了招手,“阿钰,过来。” 宋长钰乖巧地走上高台,站到帝后的身边,“是,父皇。” 方才离得远还不觉得如何,此时站得近了,才发现宣成帝脸色不大好,他有些担心的问:“阿爹,您没事吧?” 宣成帝笑着摇了摇头,而后摸了摸宋长钰的脸,道:“阿钰长大了,越来越知道关心父皇了。” 宋长钰鼓了下脸,说:“只有父皇还把我当成小孩子。” 宣成帝大笑,“是啊,当年阿爹在你这个年岁,已经和你阿娘订婚了。” 听到这话,底下朝臣不仅也笑了起来,坐在左手第一个的是襄南王,此时笑着搭话道:“难不成皇兄是看上了哪家姑娘,要给长钰赐婚不成?” “自然不是。” “他二哥还没成亲,还轮不到他。”宣成帝看了一旁的宋长翊一眼,而后道,“赐婚是不行,倒是可以先封个爵位,朕记得,你当年也是十四岁封的爵?” 后半句话是对着襄南王说的,襄南王点了点头,回答,“全仰仗着皇兄的隆恩。” 宣成帝点了点头,而后揉着宋长钰圆滚滚的脑袋,说:“瑞者,吉也,就封为瑞王吧。” 此话一处,宋长钰立刻跪下谢恩,底下人也都纷纷恭贺,实际上却都在偷瞄宋长翊。 大齐封爵,一般都是以封底为封号,以便日后回归封地,到了宋长钰这里却并非如此,看来宣成帝是不打算让小儿子离开自己身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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