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慧芳把空了的竹篾架子取下来,很老道的点头,“我晓得,物以稀为贵,多了,滥了,就不金贵哩。” 这道理她琢磨明白了,不过,”安宁,不是还有四个没卖完吗?咋收起来了?“ “我给老主顾留的,杨小姐和她表姐还没来过呢。”安宁道。 何慧芳蹙起眉,“是呀,新衣裳都做好了,咋没见过来取,往日她们来得可勤快哩。” “许是有事儿耽搁了吧。” …… 两间铺子最先弄好的就是后院了,现在围墙一拆,院子扩宽了一倍不止。 何慧芳望着宽敞的院子,有了再开一块地的想法,这一片要是都种上些玉米啊、南瓜啥的,以后收获的时候多美呀,想想便心悦。 “娘,我想在院角搭个葡萄架子,你看成吗?” 安宁想着以后一家人吃过了饭,坐在葡萄架下纳凉也是一桩美事,而且葡萄滋味好,又枝繁叶茂,看着也舒心。 “那有啥不成的?我明儿就去找葡萄苗。” 何慧芳摇着蒲扇满口答应了。 她和沈泽秋坐着矮脚的长凳,安宁肚子大了不方便,靠着张太师椅坐在院子里,夜风微徐,透着几丝凉爽,何慧芳一边用蒲扇扇风一边说。 “端午节就要到了,粽子,艾叶粑都该准备材料做起来哩。” “这季节的鳝鱼最肥美了,过节就该做鳝鱼吃,温和又补气,安宁正好多吃些!” 不知名的夏虫在角落鸣叫着,天空中繁星在闪烁,透着好一派的初夏静谧,和淡淡的安然。 安宁和沈泽秋都说好,沈泽秋喜欢吃肉粽,每次都爱挑里头的肉吃,家里还剩下几块腊肉,刚好切了做成粽子的馅儿,剩下的就是加红豆、饭豆还有糯米了。 “安宁,你喜欢啥口味的粽子?” 安宁想了想,“娘,泽秋哥,你们吃过灰水粽吗?” 何慧芳愣了愣,“听倒是听过,可没做过哩。” “挺简单的,和一般粽子的不同只在灰水上,用木灰或者稻草烧成灰,再用纱布滤出灰水,沉淀掉杂质就行了,其他的工序都一样,娘,咱们也做些灰水粽吧。“ 灰水粽蒸熟了是金黄色,晶莹剔透的滋味可好了。 “你爱吃,娘就爱做。”何慧芳笑眯眯的说道。 她准备明日就约庆嫂她们去买粽叶、艾草,大家一块儿做,热闹。 话音刚落,安宁忽然捂着肚子哎呦了一声,把何慧芳和沈泽秋都吓了一跳。 “安宁,你咋了?” 安宁捂着肚子摇摇头,“没事儿,就是刚才娃踢我了。” 肚子里的娃娃刚好五个月,偶尔也会动一动,但像今日这般明显的,还是头一次。 沈泽秋把手掌轻轻放在安宁的肚子上,笑着说,“看来孩子口味随安宁,也喜欢吃灰水粽,咱们一聊,他高兴呢。” …… 第二日一大早,何慧芳做好早饭,一家子吃了,她拎着菜篮子敲庆嫂去菜场买做粽子和艾叶粑的材料,沈泽秋和安宁准备开门做生意。 何慧芳拎着篮子在院里走了圈,给菜苗们浇了两瓢水,这才心满意足的准备出去。 沈泽秋一边整理袖口一边往前面铺子去开门,安宁稍微慢些,走在后头。 “临街的那面院墙,可以开扇偏门不?”何慧芳边走边问,总往铺子前面进出,生意好的时候还真有些不方便。 “等泥瓦匠来了,我问问。”沈泽秋一边答边拔掉了门栓,门一推开,登时惊住了。 何慧芳一瞅沈泽秋的脸色不太对劲,急忙也伸着脖子往外看。 现在正是辰时初,天色微明,五月的早晨,风还透着点凉意,街面上来往的人不多,王婆跪在门口,披麻戴孝的便格外显眼。 “你干啥嘞?”何慧芳一把将门给推开,三两步走到王婆身边,眼神直往她身边盖着的白布下望,直看见白布下的人胸脯一起一伏,悬到了嗓子眼儿的心才掉回肚子里。 嚯,不是死人就好办了。 王婆不搭茬,跪在铺子门口瘪嘴不言,何慧芳想拉她起来,王婆一嗓子嚎哭起来。 “不活了,我们一家老小都活不下去了!老天爷呀,你开眼看看吧!” “侄女吃香的喝辣的,眼睁睁看着亲伯父被逼死,有一点良心吗?” 这一顿哭闹的,很快就招来了不少围观的,尤其是桂婆婆那一伙人,更是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 “庆嫂,帮我照顾下安宁,叫她别出来。” 这时候庆嫂她们到了,何慧芳生怕安宁看到这样的场景会动了胎气,急忙叫庆嫂进去看看。 王婆还在继续哭闹,这一身麻衣已经够惊世骇俗,加上安二叔挺直身子在白布下那么一躺,就连狗过路都要嗅几口,遑论是人。 “怎么回事啊,沈家布坊门前怎么摆着个死人?” 何慧芳气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王婆这个没皮没脸的不明摆着讹人嘛,说时迟那时快,她一把扯起安二叔盖在身上的白布,掀飞了。 围观的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又一阵的惊呼,”原来是活的哩。“ “活的干啥装死人,这多晦气!” 在周遭的议论声中,安二叔的脸色涨得通红,他也不想装死人呐,他好歹也是学富五车的读书人,要不是走投无路了,又怎么会用这样的办法来逼安宁。 他欠了赌债,要是再还不上钱,赌场的人就要把他家宅子收走,到时候一家老小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难道真住大桥底下? 事到如今,他还要甚脸面。 于是梗着脖子和看客们说,“鄙人已生无可恋,性命虽暂时苟存于世,但精神已与死人无异……” 这番话太文绉绉,在场的人一多半没听懂,王婆干嚎了几声,扑上去抱住安二叔的腿,哭喊道,“我们没活路了,明天我们一家老小就在院子里刨个坑,自己把自己给活埋咯。” “又怕死了没人收尸,今日自己帮自己提前办葬礼。” 沈泽秋和何慧芳一听,都被王婆这番说辞给惊得目瞪口呆。 “你想咋样?” 随着太阳升起,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这几日有很多客人上门取衣裳,何慧芳怕这样闹下去,影响生意,生意好才能赚钱呐,现在家里又付房租又要还钱掌柜的利息钱,现在还要分期给冯二爷房款,压力可大哩。 谁要是影响她家挣钱,就是往她何慧芳心口捅刀子。 “你还赖上了?!”何慧芳高声道。 王婆嚎够了,眼看围观的人多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越多安宁他们越不好拒绝,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以后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死他们。 “安宁,亲家母,姑爷,你们行行好,不看在我们俩老的身上,看在她堂弟的份上,帮帮我们度过这个难关吧。” “都说血浓于水,不能见死不救呀,安宁……” 何慧芳算是瞧明白了,现在他们家就是被狗给盯上了,狗追着你咬,不吃到肉包子不撒嘴,你要是反过来咬狗,除了咬一嘴毛,还掉价儿。 她正想着该咋对付这对已经不要脸皮的夫妻,铺门一响,安宁扶着腰抿着唇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吖~晚安
第83章 何慧芳一看见安宁出来了, 心里那个紧张,也顾不上王婆两口子了,赶紧疾走两步, “安宁,你咋出来了?” 安宁知道何慧芳这是在担心她, 忙伸手攥住何慧芳的手腕, 温声道, “娘,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今天他们就是冲我来的。” 这时候阳光已经很大了, 王婆不知是羞的还是晒的, 脸红得像煮熟的蟹壳,一双三角眼在安宁身上乱瞄。 “你们是来找我借钱的?”安宁问道。 王婆忙不迭的点头, 扑上去想抱安宁的腿,嘴里哭嚷着, “哎呦我的好侄女, 就知道你不会这么没良心。” 这举动把何慧芳吓了一跳, 这样冒冒失失的推倒了安宁就不好了, 急忙一个跨步, 挡在了王婆和安宁中间。 “别急着给我扣帽子, 我没钱借给你。”安宁摸着肚子,眼神往说完那句文绉绉的话以后, 就一直做缩头乌龟的安二叔身上落,语气淡淡的,却夹杂着一种笃定,“二叔, 当初我家里出事,你就像陌生人一眼袖手旁观,后来是我家的老伙计苦苦相求,你们才勉强收下我。” “当初假仁假义,现在演什么手足情深。” 安宁一直柔柔弱弱,说话从来都是轻声细语,一旦认真起来,便有种让人信服的力量,围观的人群不由自主的安静下来,听她把话说完,无数双眼睛都往安宁身上看,但是她一点都不怯场。 “各位街坊邻居,今日就请大家做个见证,随我一起去趟衙门,我要和他们断绝关系,从此大路朝两边,各走各的,各不相干。” 这几句话掷地有声,把王婆和安二叔红的脸都给骇成了白色,心肝在肚子里乱颤。 哎呦,咋就报上官了,他们现在可不能在衙门露脸,安二叔欠的债不只一家,已经躲了半个月了,要不是有高人指点,他们今天不会使上这一招。 “走吧,一起去衙门。”安宁眸光坚定,望着王婆和安二叔。 王婆脸色一会阴一会晴,最后猛然拽着旁边的安二叔,连滚带爬的站起来,揉着久跪后有些麻的膝盖,嘟囔道,“行,你比你死了的爹娘老子还厉害,我们惹不起。” 说罢扯上呆在一边的安二叔,挤开人群灰溜溜走了。 “唉,怎么一说去衙门跑的比兔子还快?” “这是心虚了吧?沈家娘子待人有礼,总是面上带笑,是个一顶一的妥帖人,不是那种冷血无情的人哩。” 在周遭一片议论声中,安宁扶着腰顺了两口气,这才温声道,“不好意思各位,一大清早就叫你们看了场笑话,现在没事儿了。” 桂婆婆等几个人瘪着嘴,揣着手,刚才王婆闹的时候,她们几个看得最起劲,时不时得还煽风点火几句,早被何慧芳给盯上了,要不是王婆这边闹得凶,何慧芳早就先收拾她们几个。 “还看啥?哪里凉快哪儿呆着去!”这句话就是明着对桂婆婆说的。 几个还想嘀咕几句扇点子阴风的老太太只好闭上嘴,迈着步子走了。 “安宁,回屋里躺会儿吧。”何慧芳上去扶着安宁的胳膊,生怕她面上不显,实际上动了怒,伤了心。 安宁乖顺的点了点头,一手抚着自己的心口,心跳确实比平时快,不过能和二叔一家做个了断,她心里痛快。 “安宁,我抱你上楼吧。”沈泽秋为安宁悬着心,眉眼里全是一派焦急,恨不得自己替她受苦,“待会我去请沈大夫给你号脉。” 安宁勾起唇角露出一丝微笑,不想让沈泽秋抱,“哪里有那么要紧,我好着呢。” “泽秋哥,你去把摇椅拿出来放在院里阴凉的地方,我躺会儿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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