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香,到了八月,我就给你涨工钱,五百文一个月,好不好?”这日安宁把莲香叫到跟前,柔声同她说道。 莲香一怔,随即咧开嘴喜滋滋的笑了,“真的?” “哄你做什么。”安宁道。 对莲香来说,三百文钱就已经很多了,她捎回二百文给爹娘,自己留一百文,已经特别的知足,没想到掌柜娘子待她这么好,还给她涨工钱,而且一涨就是二百文哩。 “多谢沈娘子,我以后好好干活,报答您。”莲香抿唇,有些羞涩,又有些激动。 安宁点点头,一手撑在柜台上,另一只手握着团扇扇风取凉,晌午饭过后,正是一日中最晒的时候,街面上人少,她正好抽空想想拿去云裳阁参加比赛的衣裳款式,便对莲香道,“去帮我拿纸笔过来,我有用。” 等莲香取了来,又细心的吩咐道,“趁着铺子里人少,你去歇会晌吧,半个时辰后再出来当差。” “云想衣裳花想容。”安宁提着笔皱眉苦思,这首诗既然是描写雍容华贵的贵妃娘娘,那么贵妃定是贵气逼人,风华绝代,红色是最显贵的颜色。 安宁提笔写下了红色二字,算是第一个设想。 接着她想到了第二点,诗的下阙是,”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贵妃美的像是瑶台上的仙女,穿红着艳也太俗气了,银色、白色等才有仙气,于是安宁又提笔写下了第二个设想。 而莲香得了加工钱的好消息,迫不及待的要和姐姐分享,“姐,我下月就要涨工钱哩,以后每月可以往家里捎四百文钱!” 莲荷也高兴,乐颠颠的摸了摸妹妹的白里透红的脸蛋,“你真能干,沈娘子也好心。” 这话好巧不巧,刚好被庆嫂给听见了,她瘪了瘪嘴,把姐妹两个的私房话听在耳朵里,越琢磨越不是滋味。 下午慧婶子忍不住就问了,“庆嫂,你总盯着莲香做啥?这丫头今儿招惹你啦,还是脸上抹了锅灰了。” 庆嫂正编着一枚菊花盘扣,手上动作熟练没有停,嘴附在慧婶子耳朵边嘀咕了几句,慧婶子听了脸色也变得不太好。 过了一会儿,庆嫂瞅准个空当,把莲香召到跟前,劈头盖脸第一句便是。 “莲香,沈娘子是不是给你涨工钱了?” 莲香平日里对布坊这两位长辈挺怵的,一点都不敢造次,老实的点了点头。 她越显得老实,庆嫂慧婶子心里就越气,庆嫂伸出手指头戳了戳莲香的脑门,“你每月都往家捎工钱呐?” “嗯,给俺爹娘存着哩。”说到这个,莲香又笑起来,能往家拿钱,她高兴儿。 “傻姑娘。”庆嫂叹了口气,苦口婆心的说,“你今年十五了,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依我看,这加工钱的信儿,别往家说了,自己多存着点吧。” 莲香懵懵懂懂的,绞着垂在肩膀上的头发,好奇的问,“为啥?我挣了钱不给爹娘给谁呀?” “唉——”庆嫂慧婶子都叹了口气,莲香到底是年纪小,还没有开窍,她下头还有个弟弟哩,这工钱拿回去十打十成了弟弟娶妻的彩礼钱,莲香小小年纪就在外头辛苦挣钱,不能全贴了幺弟啊。 庆嫂又戳了戳她的脑门,“婶子我是过来人,自己手里攥钱最踏实,你掂量着办,去吧,忙去吧。” 等莲香蹙着眉懵懂的转身离开时,庆嫂又压低嗓门嘱咐一句。 “今天的话不准往外传,不然有你好看!” …… 桃花镇最有钱最富贵的街要数大叶街了,那是整个镇子最繁华的地方,街上住着的老住户哪个手里头没几间商铺,几处产业呐,虽不比杨许林几家富裕,过得也比一般人家要自在得多。 就连茶楼的说书先生都讲。 “要说咱们这桃花镇,大叶街的男儿最好娶亲,大叶街的女子最难嫁人。” 外地客人不明白了,往往要问上一句,“为啥?” “哼,因为大叶街上的老太太老夫人眼睛都长在头顶上,嫁女要高嫁,但能富贵过大叶街的又有几人?挑来拣去,好好的豆蔻少女都熬成了老姑娘。“ “镇上还有句俗话,叫做另做大叶街的妾,不做贫家汉的妻,这用不着解释了吧!” 说书先生嘴巴不饶人,可大叶街的夫人太太们难伺候是出名的,说的也不是瞎话,比如田家夫人就是个中翘楚,她家的闺女田雨泞今年十八岁,就是说书先生口中那挑来拣去的“老姑娘”。 “田夫人,早呀。” 田夫人是叶氏脂粉铺子的常客,这日一大早,田夫人带着田雨泞出门,路过叶氏脂粉铺子时恰逢叶掌柜从铺子里走出来,忙笑盈盈的招呼一声。 “铺子里来了新货,田夫人田小姐可有兴趣看看?” 田夫人停都没停,一句,“算了,没兴趣。”就把叶掌柜给打发了,接着挽着女儿的手说,“今天娘带你去花街买胭脂。” 这?叶掌柜想不明白,田夫人可是他家多年的老顾客,今天居然一点面子都不给。 “掌柜的,您还不知道吧。”账房先生瞅见了,从铺子里冒出来,“上回田小姐用了咱铺子里玫色的口脂,被笑话显老气,把田夫人气的够呛!差点没撕烂那人的嘴。” 叶掌柜明白了,田夫人这是因此迁怒他家,田小姐十八了还没定亲,田夫人最忌讳有人说田雨泞老。 “混账!知道了怎么不早说?!成心叫我出洋相?”叶掌柜气不打一处来。 账房先生苦着脸,“大叶街上太太夫人嘴碎吵架的事多了去,这些都得和掌柜的您说吗?” 叶掌柜眼睛一瞪,“当然要说,一桩一件都要告诉我,还有,那姓沈的人家里发生的事儿,也得一件不落全给我打听清楚!”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他不信自己斗不过一个年轻人。 …… “你们这新店呐?” 一大清早,店铺刚开了门,安宁还坐在二楼厢房里挽发,莲香在铺子里洒扫,就来了今日的第一位客人,是一对母女,一瞧就是养尊处优的,穿着崭新的绣鞋襦裙,头簪金钗,一身富贵。 莲香忙上前接待,又是倒茶又是给她们试颜色,田夫人坐在椅子上有些不耐烦。 “就这点水平?亏隔壁林太太对门宋太太都说好,也不过如此。” “小姑娘,就没别的好东西了?嗨,扫兴!” 莲荷急忙跑到内院里去叫安宁来。 “沈娘子,外头来了一对母女,我和莲香都接待不来,您下来看看吧。” 安宁正好把发梳好,拿起床上淡蓝色的披锦披上,“好,我这就来。” 莲香都快急哭了,一个多月下来,这对母女是她遇上的最难伺候的客人。 “田夫人,田小姐,稀客稀客呀。”安宁一出来,就认出来田氏母女二人,笑着颔首说话。 田夫人扭头看过来,有些惊讶安宁竟然认得她们,心里稍微舒坦几分,看来她田家还是很有名望的,从没来过沈家铺子,这沈娘子就认得她,准是她特意打听过。 而安宁能认出她,其实是有一日去胡家做客,田夫人恰好在铺子里定衣裳,胡雪琴悄悄在安宁耳边抱怨了一句,“那边那位叫田夫人,最挑剔最难缠。” 田夫人拍了拍田雨泞的手,“沈娘子,你看我女儿适合什么发式?”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吖
第96章 安宁也从胡雪琴那听说过田雨泞的事情, 女子过了十六七没有定亲,镇上那些个嘴碎爱损人的老妪老婆子便聚在一块嘀嘀咕咕,说什么田雨泞性子古怪啦, 八字不好等,把田雨泞编排的不能听。 当然, 田家富裕, 田夫人强势泼辣, 这些话儿她们当面都吞到肚子里,一个字都不敢往外露,反而笑盈盈的夸田雨泞模样俊的如天仙, 性子又好, 以后谁能娶了她便是祖坟上冒青烟喽。 不过今日安宁细细端详了田雨泞, 才发现传言都是错的,田雨泞算不得美, 五官匀称没什么极精致的地方,唯一占优势的是皮肤极白, 而且脸小五官淡, 十八岁的姑娘眉眼干净如豆蔻之年的少女。 “田小姐, 平日有什么喜欢的颜色和妆面吗?”安宁笑着问田雨泞。 田雨泞微微颔首, 余光看了看她母亲, 十分乖巧的说, “我都是听母亲的。” 她说话轻声细语,一点都没有传说中的古怪, 或许是田夫人过于强势,把女儿管束的紧,田雨泞还有些孩童般的天真。 安宁心里已经有几分想法,让田雨泞随她往铺子里侧走几步, 坐到梳妆镜前来,镜子映照出田雨泞平淡又白皙的脸庞,她梳着最贵气的牡丹鬓,簪着两只蝶翅金簪子,一袭紫金的襦装,通身都贵气逼人,可没一分符合她自身的气质。 端详了片刻,安宁想好了,“飞天髻美而不失活泼,今日便帮田小姐梳个飞天髻。“ 田夫人点了点头,田雨泞见母亲同意了,这才说,”好。“ 安宁叫莲香拉上了帘子,田夫人在外头一边喝香兰茶一边等。 飞天髻为三环高髻,在为田雨泞把发梳顺后,安宁将她的头发分成三股用丝绦扎好向上盘,慢慢的盘成了环形,还将田雨泞额前的碎刘海编成小辫子绾好,露出她饱满光洁的额头。 “真……好看。”田雨泞出神的望着镜中的自己,微笑着表示很满意。 “还没弄完呢。”安宁取了一根粉色的丝带,缠在鬓发后头,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长长的丝带十分飘逸,只要田雨泞扭头,就会随着乌发飞舞。 五官清淡,皮肤白皙的田雨泞十分适合这种有些许仙气又活泼的发型,整个人也少了方才的压抑沉重之感。 “田小姐,我再帮你画个妆吧?”安宁扶着田雨泞的肩膀笑道,为客人做出漂亮又符合自己气质的造型,安宁心里也很有成就感,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田雨泞今日的妆面有些不搭。 “嗯,有劳了。”田雨泞眼睛亮亮的,对身边这位温柔貌美的店家娘子有了很高的期待,不知道她会给自己画什么样的妆呢? 安宁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便是桃花妆。 她用棉帕沾了水,一点点将田雨泞脸上的旧妆拭掉,重新涂上香粉,描了眉,取了一点胭脂在掌中化开,在田雨泞的脸颊两侧轻轻涂开,点上了樱桃红的口脂,而点睛之笔是额上一片水滴状的花钿,远看如朱砂痣,近看又像一片桃花瓣。 田夫人喝完了两杯茶,慢悠悠的说,“画好了吗?”等了小半个时辰,她屁股都坐麻了。 安宁把帘子掀开,柔声对里头的田雨泞说,“田小姐,快出来吧。” 田雨泞望着镜中的自己,居然有几分羞涩,慢腾腾的了走出来。田夫人正拿着茶杯喝茶,看清田雨泞的模样后差点没被茶水给呛住。 这还是她女儿吗?面若芙蓉亭亭玉立,有股子出尘的仙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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