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宏自是欢喜应下,将戏“嘎拉哈”要诀一一讲述。 待元宏一声“起”响,禾便按元宏所示,将贴于右手上的“嘎拉哈”朝上扔起,再回手抓散落于地的其他“嘎拉哈”,接着又将落下的“嘎拉哈”接住,手眼配合,倒是玩得颇得心应手。 元宏笑道:“宝儿颖悟绝伦一点即通,只这片刻已可与朕相较。” 禾道:“妾不及元郎之万一,只元郎是位好师傅,妾取巧而为。” 元宏道:“这‘嘎拉哈’看似简单,实则练人手眼协调之力,故鲜卑族人代代相传,男女老少皆喜以此为戏。” 禾道:“这大雨滂沱于室内以此戏之倒是颇为适宜,不如唤了恪儿兄妹与娷儿过来与你我同戏,元郎意下如何?” 元宏道:“此戏尤适人多,更显其乐趣所在,宝儿提议甚好。” 三宝闻元宏之言自是急忙忙往偏殿宣了元恪兄妹与冯娷前来。 待众人行罢礼,便围坐于席榻之上以“嘎拉哈“戏之,内殿之中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不知不觉间已至酉初一刻,天空已然放晴,三宝小心近前道:“用膳时辰已到,奴请陛下与左昭仪示下,是往正厅还是传膳于此?” 元宏道:“难得今日宝儿与孩子们都如此尽兴,便传膳于此吧。” 禾闻言嘱咐三宝道:“高嫔一人于偏殿,你去请了来此一同用膳。” 元瑛接口道:“劳大监将吾那把山带回偏殿交于高嫔。” 元恪闻元瑛之言调笑道:“平日里数你伶牙俐齿,独独这伞字讲不清楚。” 元瑛撒娇道:“昭仪,您瞧瞧,二阿兄又欺负瑛儿。” 望着元恪,元瑛撅嘴道:“二阿兄长我这许多岁,改以汉家之言自是不难,瑛儿定会好好向昭仪讨教,日后断不为你笑话。” 闻元恪兄妹之言众人齐笑,忽的元宏止了笑声,喃喃道:“伞,山…伞侯,山侯…” 元宏豁然开朗,对三宝道:“去,宣蒋银奇见朕。” 第一百二十九章 乱心智(一) 失了治宫之权的皇后冯氏因了暑日愈发倦懒,已是卯正二刻却无起身洗漱更衣之意。 近婢婵梅近前小心道:“皇后,巳正一刻众妃嫔还要往咱们椒坤殿向您请安,不如奴侍奉您起身?” 冯氏懒懒道:“这晨起问安不过是彼等因循苟且罢了,瞧见李氏那毒妇如今得意之状,吾宁可其不来向吾问安。” 婵梅边搀扶冯氏起身,边道:“嫡庶有分,右昭仪于椒坤殿内终究是不敢造次的。” 为冯氏系好袜套,婵梅又接着道:“方才娷小娘子着蔓云为皇后送来了豆糕,道是晨起娷小娘子与左昭仪一同做的,送于皇后尝鲜。” 冯氏幽幽道:“如今娷儿与那再醮之妇倒是亲近,便是吾这个姑母亦恐瞠乎其后了。” 婵梅知冯氏心内酸涩,忙宽慰道:“皇后与娷小娘子乃至亲骨肉,娷小娘子如此聪慧之人又岂能不知血浓于水之理。” 言语间宫婢们已奉了面盆、漱盂入得内来,众人齐奉冯氏洗漱更衣,自是不再细说。 巳正一刻,众妃嫔与世妇皆齐聚于椒坤殿正殿之内。 环顾两侧席间众人,却不见右昭仪李氏与郑嫔、卢嫔三人,冯氏一脸愠色,道:“这昌霞殿如今一人得势,鸡犬及仙啊,便是吾这个皇后亦可不置于眼内了。” 闻冯氏之言,众人自是无以言对,一时间殿内针落有声,寂若无人。 冯氏见众人如此,心中更恼,正欲出声,便见李氏近婢环丹急匆匆入了内来。 待环丹向冯氏及众人行罢礼,不及其开口,冯氏便冷哼一声,道:“怎地你昌霞殿门殚户尽,需遣你一宫婢来向吾问安吗?” 环丹亦不理会冯氏刁恶之言,只垂首道:“皇后,郑嫔忽地失了心疯,现下里正闹得紧,右昭仪与卢嫔不得不守于昌霞殿内,着奴来禀于皇后知晓。” 环丹话音将落,席间便有窃窃私议之声。 冯氏怔了怔,狐疑道:“昨日问安之时吾瞧着郑嫔还好端端的,怎忽地失了心疯?” 环丹解释道:“郑嫔近身的霞碧昨夜来禀右昭仪,道是昨日午后一道滚雷响过郑嫔便痴痴不语,霞碧只以为郑嫔受了惊吓便扶其躺下歇息,不料夜半之时郑嫔竟哭闹起来,右昭仪得了霞碧来报连夜宣了乔太医为郑嫔施了针方止了哭闹。右昭仪与卢嫔彻夜未眠守于郑嫔身侧,本以为郑嫔歇了一夜便该无事,却不曾想今日晨起郑嫔忽寻死觅活且见谁打谁,昌霞殿内现下里正闹得天翻地覆。” 听闻昌霞殿出了这等稀奇之事,冯氏心内自觉痛快,然自己毕竟中宫皇后,冯氏不得不佯作关切道:“出了这等事怎得此时才来禀于吾知?昌霞殿可有何人因此受伤?” 环丹道:“郑嫔哭闹之时已是子夜时分,右昭仪只以为郑嫔乃受惊所致且又恐夜里惊了陛下与皇后,故未着人禀报。殿内除去一小宫婢因躲闪不及被银剪划伤,其余人等一切俱安。” 冯氏又询道:“可有禀了陛下知晓?” 环丹道:“陛下卯正便上了朝,右昭仪只着人知会了大监。” &... -->> 听罢环丹之言,禾虽非多事之人,却因了郑荞之故,不免为郑氏心生担忧。 见冯氏无半分往昌霞殿探望之意,禾开口道:“皇后,郑嫔忽地染疾,陛下此时又于朝中未知,当由皇后前往主事才是。” 春上罗夫人生产皇后晚至便遭了皇帝斥责,夫人袁氏唯恐皇后此时再意气用事又令皇帝不悦,正欲进言却闻左昭仪开了口,于是附和道:“左昭仪所言极是,皇后乃后宫之主,如今郑嫔染疾自该请皇后示下。” 冯氏闻二人如此言语,亦觉此时乃彰显自己中宫主位之机,于是道:“郑嫔乃陛下姬妾与吾等同为宫中姊妹,吾又岂能置之不理?左昭仪与罗夫人、袁夫人随吾一道往昌霞殿探望,其余人等各自归安。” 待冯氏领了众人赶至昌霞殿,殿内已乱作一团,郑氏手执银剪满殿之内疯跑,见人便舞剪要刺。 见皇后携了左昭仪与二位夫人入内,一众人等正欲行礼,便见郑氏挥舞银剪扑冯氏而来。宫婢们张皇失措,幸得几名胆大有力的内侍壮胆将郑氏抱住,又将其手中银剪夺下,七手八脚将郑氏抬入偏殿之内。 见冯氏面有惊惧之色,李氏心内不屑,却做惶恐之状对众人喝道:“这许多人却管不住一个郑嫔,倘若伤了皇后尔等可吃罪的起!” 袁氏近前轻触冯氏衣袖,冯氏方缓了心神,望着众人道:“缘何不令太医为郑嫔施针安神却任由其这般胡闹!” 卢氏近前道:“皇后,方才乔太医已为郑阿姊施了针,因乔太医昨夜于此侍疾,见郑阿姊睡下了右昭仪便令乔太医回太医署歇息,却不料方才郑阿姊突然醒来拿了平日做女红所用银剪便满殿刺人…” 不及卢氏言罢,冯氏斥道:“荒谬!既知郑嫔失了心疯便该令乔怀德随侍左右又岂能令其离去!” 禾瞧方才郑氏那般模样又闻得偏殿内穿来元悌哭泣之声,心内自是生了怜悯之情。 行前半步,禾对冯氏道:“皇后,郑嫔此乃急症,不如请了太医署众位太医会诊相商,兴许还有转圜之机。” 郑氏此症绝非偶然,乃因李氏设计所致。李氏乃制香高手,既起了除郑氏之心,便以绝情草制了香料以伺机下手。这绝情草生长于高寒山石之上,食下少许便可令人癫狂不止直到力竭而亡,以此物制香便可于半个时辰之后令人失了心神而不得察觉。 昨日见风云突变,李氏自知机不可失。李氏同邀郑氏与卢氏往自己内殿相聚,殿内虽燃了绝情草所制之香,然李氏却着环丹将自己与卢氏所饮茶中加了芦根与甘草同煮,便是与郑氏同于一殿之内二人亦可无半分不适,如此非但稳住卢氏不令其生疑又可保自己一身清白。 李氏虽觉所计无漏却亦是不愿节外生枝,听闻禾如此言语,李氏道:“左昭仪所言倒是可行,只郑嫔平日里皆由乔太医问诊,是何体质可服何药亦只乔太医知晓,纵是旁的太医前来侍疾亦须乔太医从旁协助才是。” 罗氏平日里笃信神佛,待李氏言罢便行了近前,对冯氏道:“皇后,郑嫔既因滚雷惊吓所致,许是平日里不慎冲撞了神灵,当请了高僧入宫诵经才是。” “昭仪所言极是,太医令,你入内为郑嫔请脉!”不知何时,元宏已携了太医令梁世清与三宝入了昌霞殿。 第一百三十章 乱心智(二) 见皇帝领了众人入内,随侍内殿众侍婢急忙忙伏身跪地行叩拜之礼。 不及元宏示意众人起身,郑嫔忽地自榻上跳起,大声嚷嚷道:“贱妇,贱妇!”言语间便向众人冲了而来。 三宝疾步挡于元宏面前,大声道:“护驾,护驾!”众人见状亦是慌了手脚,急忙忙起了身,有冲上前抱郑氏的,有挡于帝后身前的,还有协助来抬郑氏的,人多手乱一时间殿内闹得翻天覆地。 郑氏虽被众人强行抬至床榻之上,又被几名宫婢按住了手脚,嘴上却不停喊道:“贱妇,贱妇…” 太医令梁世清与随身医童疾步近前,接过医童所递银针,梁世清无片刻犹豫执针便入郑氏内关、神门与耳神门三穴。 不过半盏茶功夫,郑氏便止了疯闹,昏昏睡去,梁世清亦趁机查验郑氏眼瞳又令宫婢为其腕上搭了锦帕请脉。 郑氏疯闹之际元宏恐禾受了惊吓,亦顾不得旁人在侧,只紧紧抓了禾的手一刻不曾松开。众人皆聚神于郑氏,独冯氏待元宏用情至深,却将此看得真切。冯氏心内虽知元宏待禾之情,然现下里亲眼瞧见仍觉酸涩无比。 见郑氏睡去,元宏方松了禾的手,对禾道:“此间混乱,莫要惊了腹中孩儿,你先回永合殿,待郑嫔好转你再前来探望。” 禾虽心中担忧郑氏,却觉元宏所言在理,于是屈身行礼,道:“陛下莫要太过担忧,郑嫔吉人自有天相,那妾先行告退。” 待禾离去,元宏近前询梁世清道:“郑嫔现下里如何?” 梁世清闻皇帝相询,忙答道:“现下里郑嫔脉象浮弱而柔细,髓海丹田皆已现亏症…” 元宏见梁世清面有难色,便开口道:“但说无妨。” 梁世清闻言便垂首道:“脑为髓之海,乃元神之府,郑嫔髓海已亏,故而神乱心散,臣恐已无回天之术。” 众人闻言皆心中大惊,唯李氏心内窃窃欢喜。 那日郑氏脱口而出白马寺之事,元宏心中已是起了疑心,这些时日因追查弑君之事便暂将此事搁下,不曾想郑氏却忽地失了心疯。 彼时内殿除去三宝与元悌乳母,只李氏在侧,今日郑氏突遭变故元宏自是心内生疑。元宏目光灼灼望着李氏足足两个弹指之久,方转头询梁世清道:“你可知郑嫔此症因何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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