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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花厅，外面依然下着雨。 程吟玉踩着雨水回到明珠院，立刻沐浴，然后喝了一碗姜汤。 坐在窗边，她听着连绵不绝的雨声，默默祈求顾行舟一定要平安。 皇宫。 芳华宫里，不断有女子压抑着的低泣声传来。 芳华宫里只住了一位妃子，便是近日荣宠不断的西域公主容妃。 此刻她鬓发散乱，紧紧裹着一件男人的外裳，跪坐在床榻边，浑身颤抖不止。 她本就貌美，又哭得梨花带雨，任谁也不忍苛责了她。 可皇帝是在她的床榻上吐血昏迷的，无论如何也抵赖不了。 美目流转，她扫过围在床榻边上的一圈王爷，视线定格在方才给她披上衣裳的男子身上。 她有印象，是那日赢了比武招亲的安王殿下，原本，她应该嫁给他的。 她不知道安王对她是否有情，但是她想试试，她还不想死。 容妃慢慢爬了过去，拽住他的裤脚。 表面上专心看太医诊治父皇，实际上早已神游天外的安王受到惊吓，慌忙垂下眼睛。 瞧见是她，他怔了下。 殿中鸦雀无声，容妃不敢发出声音，用口型说道：“救救我，求你。” 安王听懂了，神色挣扎地望着她。 进宫之前他便问过六哥，六哥只说了两个字——死罪。 不管父皇能不能醒来，为了维护帝王的尊严，必须将容妃塑造成蛊惑人心的妖妃，给全天下人一个交代。 可是谁都知道，这不是她的错。 父皇纵欲过度，不是在她床上倒下，也会在别人床上倒下，她只是倒霉而已。 安王攥紧了拳，隐忍地别开脸。 一旁的顾行舟装得神色紧张，却又忍不住微微勾了下唇，讥讽一笑。 民间俗称的“马上疯”，竟会发生在父皇身上。 看来不必再下药，他也活不了多久了，说不定今晚就死了。 不知过了多久，施针的太医擦了擦汗，停下动作。 顾行舟立刻问道：“太医，父皇如何了？” 与他一同问的还有两三个声音，其中之一便是楚王。 顾行舟和他对了个眼神，都看出彼此眼里的火药味，又一同移开视线。 “皇上龙体欠佳，”太医皱紧了眉，“虽然性命无忧，但是这种昏迷状态会持续多久，微臣也不敢轻易下定论。” 顾行舟在心底哼了一声，竟然没死成。 楚王长出一口气：“多谢太医，有您这句话，本王便放心了。” “不敢不敢。” 楚王道：“来人，将皇上送回含凉殿！” 太医连忙说道：“万万不可，最好还是待在此处。” 楚王皱眉问：“为何不可？” 顾行舟淡淡道：“太医说什么便是什么，三哥不懂医术，还是不要插手了。” 楚王反驳道：“待在妖气萦绕的芳华宫，岂不是妖气侵体，对父皇的身体有害无益。” “行啊，三哥亲自动手，到时候父皇若是有个好歹，三哥以死谢罪，如何？” “你！” 楚王急火攻心，又立刻冷静下来，不能落入秦王的圈套，他要继续伪装。 但是他心里又实在憋屈，余光瞥见瑟瑟发抖的容妃，冷冷一笑。 “那便先将妖妃处理了。来人，将容妃押入大牢，等候发落！”
第192章 太子人选 侍卫们将容妃从地上拖起来。 容妃毫无反抗之力，只是呜呜咽咽地哭着，顾行舟扫了一眼，漠不关心地移开视线。 余光却瞥见安王的神色不同以往，带点紧张与担忧。 转瞬他便想起这个傻弟弟在比武招亲时拼了命的样子。 顾行舟顿了下，淡淡道：“七弟跟过去看着。” 安王睁大眼睛：“我？” 楚王阻拦道：“一个即将被处死的妃嫔罢了，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处死？”顾行舟哼笑一声，“父皇醒来之前，谁都无权处置容妃娘娘。” 楚王忍无可忍道：“你敢忤逆我？” “此言差矣，我只是在好心奉劝三哥。” 顾行舟平静道：“万一父皇醒来之后，并不想处置容妃娘娘呢？不过您若是非要如此，六弟我也不拦你。” 楚王哼了一声，到底还是默认了他的做法。 没过多久，太医将熬好的汤药端了过来。 晋王连忙伸出手，另一双手也伸了过来。 “本王来。” 楚王接过汤药，坐在床榻边上亲自喂皇帝喝药。 晋王讪讪地收回手。 既然有人想做大孝子，顾行舟不跟他抢，一撩衣袍坐在圆桌前，优哉游哉地喝茶。 现在又没外人，装模作样给谁看。 清王身子弱，也坚持不住坐了下来，顾行舟给他倒了一杯。 还没安静一会儿，外面便传来了嫔妃们哭哭啼啼的声音，眼看着就要闯进来了。 顾行舟皱眉搁下茶盏，不是已经封锁了消息吗，明明只有他们几个皇子和芳华宫的宫人知晓。 他下意识看向大孝子，楚王仿佛没听见外面的哭声似的，继续喂药。 顾行舟冷哼一声：“谁泄露的？” “一定是宫女或侍卫，”楚王道，“咱们都好好地待在这里，哪有这个闲工夫。” 顾行舟又问：“现在怎么办？” 楚王道：“我在给父皇喂药，走不开，还要劳烦六弟去解释一番。” “我的意思是，要不要继续隐瞒此事。” 顾行舟不给他推脱的机会，继续说道：“如今父皇昏迷，二哥禁足，能做主的人只有三哥了。三哥说什么，弟弟我便做什么。” 不管是解释还是隐瞒，他都不想做这个出头鸟，除非楚王明确揽下这个重担。 万一以后父皇醒了，他也可以将责任推到楚王身上。 楚王看了眼皇帝发紫的面色，笃定他醒不过来。 于是直接说道：“此事迟早都会传出去，自然是要说的，六弟去解释吧。” 有了他这句话，顾行舟便起身走出门去。 “皇上呢？” “听说皇上出事了？” “是不是容妃那个狐媚子干的好事！” “呜呜呜呜皇上，没有皇上我可怎么活啊……” 骂声与哭声响成一团，顾行舟被吵得头疼，扬声道：“闭嘴！” 萧淑妃没有计较他的无礼，红着眼眶问：“皇上到底怎么了？” 好端端的，怎么就出事了？ “吐血昏迷……” 刚说了四个字，嫔妃们的哭声再次盖住他的声音。 顾行舟深吸一口气，直接拔出侍卫的剑。 剑鸣声让嫔妃们发怵，很快安静了下来。 顾行舟道：“太医说了，父皇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只是昏迷而已。” “为何会吐血昏迷？” 顾行舟淡声解释：“父皇近日操劳国事，身子虚弱，刚进芳华宫不久便吐血了。” 他没有说实话，但是谁人不知皇帝最近耽于享乐，纷纷将实情猜了出来。 “还请娘娘们回宫，若是需要侍疾，一定会通知诸位。” 说完他便要进殿，沉霄走了过来，耳语了几句。 “信国公来了？” 顾行舟扬了下眉，一定是程吟玉告诉信国公的，担心皇宫生乱，更担心他的安危。 也怪他没有来得及与她解释便匆匆离开了。 不过当时的情况确实紧急，父皇生死不明，万一真的驾崩了，按照脚程来看，楚王一定会比他先到一步。 这一步能做很多事，他必须更快，才能拦住楚王。 顾行舟思忖片刻，道：“请信国公进来。” 嫔妃们渐渐散去，不愿离开的，顾行舟毫不留情地让侍卫带回宫了。 过了片刻，信国公父子步伐稳重地走了过来。 顾行舟请他们进去，将来龙去脉解释清楚便站在一旁默不作声了。 一个是未来祖父，一个是未来岳父，就算他是王爷，也只有做小伏低的份， 不敢逞威风。 信国公仔细问过皇帝的病情，听完之后似乎又苍老了几分。 楚王拱手道：“信国公，国不可一日无君，可父皇如今昏迷不醒，本王身为殿中最年长的皇子，必须要做最坏的打算。” 顿了顿，楚王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您是父皇最信任的大臣，不知父皇可有留下遗诏？” 这句话说完，殿中的人全都屏息凝神。 除了齐王和安王之外，已经长大成人的皇子都在这里了。 或者说，最有竞争皇储资格的皇子都在这了—— 楚王虽然暴戾，但是他掩饰的极好，向来得皇帝看中，母妃也一直后宫大权在握。 晋王虽天资愚钝，但是孝心可嘉，他的母妃是丞相嫡女，背后的势力是一大助益。 清王虽体弱多病，醉心诗书，无意于皇位，但他身后依然有一整个河东氏族的支持。 秦王有兵权，战功赫赫，近来也颇得皇帝青眼。 他们都有可能做太子，可是太子只能有一个。 顾行舟攥紧了拳，等待着信国公的回答。
第193章 侍疾 信国公的视线一一扫过诸位皇子，最终摇了摇头。 “没有。” 他曾多次谏言，希望皇上早立太子，可皇上一直觉得自己老当益壮，此事不急。 说的次数多了，皇帝也不耐烦，他自然不好再劝。 但是任谁都能看出来，皇帝早已身体亏空。 信国公曾暗中猜测，皇上最多再活三年，没想到这么快就…… 病来如山倒，就算可以醒来，恐怕也时日无多了。 只是信国公如实相告，楚王却并不相信：“怎么可能！” 父皇对齐王早已失望，晋王只有孝心能拿得出手，清王体弱，秦王只有一身蛮力，至于别的皇子，他从来没放在眼里。 他明明是诸位皇子里最有希望做太子的人！ 他以为父皇早就将立他为太子的诏书交给信国公了，可是信国公却说没有！ 父皇到底在犹豫什么！ 一张俊颜瞬间面容扭曲，戾气席卷，又被重重地掩饰下去。 信国公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微臣从不拿国事开玩笑。” 楚王顿时冷静下来，拱手道：“是本王着急了，信国公勿怪。” 顾行舟冷不丁开口：“三哥着急什么？” 楚王顿了顿：“自然是着急父皇的身体，六弟以为是什么？” 顾行舟微微一笑：“没什么，只是，方才讨论的似乎不是父皇的身体。” 楚王谨慎地没再接话。 “父皇病重，咱们几个兄弟理应侍疾，按照长幼次序，今日自然是我，你们都回府吧。” 顾行舟道：“三哥辛苦。” 楚王以为顾行舟终于不跟他唱反调了，和缓了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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