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桉拽了拽他腰间的银饰,冷声道。 “是你先给我挖的坑。” 万岐垂头不语,他此刻真想教训一下她,让她收收爪子,别总是若即若离的。但又要真教训狠了,她又得怕自己,离自己远远的。 覃桉见他神色不好,此刻头抵着他的肩膀,一时没出声。 她方才用了鸢印,虽然没使劲,但多少还是疼的。她瞧着他泛白的脸色,心中莫名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下手狠了。 她抬起眼,偷偷的瞄了他一眼,平日那张柳眉瑞凤的吊烧眉眼,此刻有些微垂,十分不悦的模样。 万岐注意到她偷瞄自己,便垂下眉眼,佯装很疼的模样,还故意侧了下脸,让她瞧见。 覃桉心中微微叹了口气,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她自己紧闭双眼,跟要判刑似的,抿着嘴在他脸颊上轻轻的碰了一下,宛如蜻蜓点水,一点既散,毫不拖泥带水。 万岐的指腹点了点自己唇,示意她往这亲。 覃桉一把松开他,淡声道:“青天白日,别想做这些事。” 万岐扬了扬眉,身子后倾,背部靠在车板的软垫上,低低哦了一声。 白日不行,还有晚上。 覃桉见他这个表情,脑子一愣,立马反应过来,她刚出声,却被一把掐住了脸。 “话题结束,不必多言。” 万岐松开了手,此刻笑眯眯的侧头看她。 覃桉揉了揉脸,靠着窗牖,没再继续搭理他。 马车摇晃,现已出了人多的道路,此刻速度提了上来,覃桉掀开绉纱,望向窗外,马车越过松散的繁芜寨落,驶向郊区。 覃桉眯着眼睛,将绉纱掀起一角,让风漏进来,吹拂她的脸。 渐渐地她靠着窗,合上了眼睛,发丝随风飘动,呼吸声伴着风声逐渐均匀。 睡梦中,覃桉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幽香,她本想掀开眼皮瞧瞧,但却怎么也掀不开。 她感到自己的肩膀被人碰了一下,她的手指下意识的驱动,袖中的莲花刺发出铮的一声低响。 那声音很轻,但万岐却听的格外清楚。 他手中捏碎了一颗檀色的珠子,车内幽香更重了些。 万岐脱下外衣,扶着她的肩,将她的头放在自己腿上,轻轻给她盖上了衣物。 他小心的撵着她的衣袖,纤细短小的莲花刺绑在右臂上,将那条黑色的细线遮的严严实实。 他之后曾经问过阿莎,什么两股气息僵持不下,但阿莎却道,没什么。 他知道阿莎知晓许多事,却不能随意开口提点,等完事后,还是让万禾清给她诊断一下。 万岐蹙着眉,又将她的衣袖卷了回去。 他垂眸看着躺在自己腿上的人,伸出手指,掐了下覃桉的脸,跟幼时的人相比,不再薄薄的一层,长肉了。 想到这,万岐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笑。 最起码,她在覃家过的还可以。 覃桉枕在他腿上,撑着意识,眼皮掀开一条缝隙。入眼而来的是他的衣角。 她不知他为何卷自己的衣袖,看的还是那只胳膊。她撑着眼皮,想到他定是知晓什么,没有告知她,下次得找个机会试探一番。 熏香味愈发浓厚,覃桉闻着这阵气味,莫名想到幼时发现他翻窗的夜晚。 她忽然有点好奇,那夜他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总不能也是掐她的脸,对着她傻笑吧。 想了许多,覃桉有点撑不住了,慢慢的她终于放下戒备,躺在他腿上昏睡过去。 马车摇晃,日落西山。 到了郊区,马车不再上前。 覃桉下了马车,万岐便将人送到郊区那处村落,在见到白无双时,眯了眯眼。 二人打了声招呼,万岐跟在覃桉身后,想同她一起进去。 白无双挥手拦了一下他,淡声道:“天樊长老没传你。” 万岐挑了挑眉,冷笑道:“他没传我,我就不能进去?” 话音刚落,一道声音传来,远处的灰暗中没出一个白色身影。 “你在此等候便可。” 天樊身形一闪,来至他跟前,他捋着白色的胡须,对万岐笑了笑。 “圣女同我说,你是乌英的孩子,你爹柳成渊,近来可安好?” 万岐闻言,神色微怔,他的双眸微微眯起,打量着天樊的面色。 虽不知天樊长老跟他父亲有何渊源,但据他所见,他爹早已经死在柳门戒律塔中。 万岐噙着笑,答道:“承蒙挂念,家父已经仙逝。” 天樊长老闻言,眼波流转,面露诧异之色,随即道:“许久未出关,不想他已离去。” 言毕,天樊长老携带二人入了村落,他挥手一道结界,直接将万岐等人阻隔在外。 万岐看着那道结界,伸手就想震碎,他刚抬起手,身后便传来一阵声音。 “少主,万医师说发现了暗门线索,问你现在是否有空前去查看。” 万岐揉了揉眉心,看向那处结界,随即道:“让她等着。” “万医师说,过期不候。” “........” 万岐撇向那白袍女子,随即道:“唤琼过来等她,待人出来后送去栖迟客栈。” * 天色渐渐暗淡,四周茅屋村落破败,天樊领着二人走在前头,覃桉顺手甩了张测阴符。 符咒悬在空中,没有燃烧的迹象。 天樊瞧着她的动作,笑道:“我一介长老在此,还需你抛符测阴?” 覃桉收回符咒,答道:“您总有不在的时候,我提前适应环境。” 天樊长老捋着胡须道:“你倒是会咒人。” 说到这,他停下脚步,让白无双等在此处。 白无双很是疑惑,问道:“既不需要我,为何唤我。” 天樊长老挥了挥手,答道:“盗门白家,我不好怠慢。反正你们一同出任务,也没什么事宜。 跑一趟见见风景也好。” 白无双脸色一沉,他倒也没那么清闲。 说罢,也没给白无双反驳的机会,他随手一道结界,将人挡在外面。 覃桉转头瞧了他一眼,眉头微微蹙起,但还是转身随着天樊行至内部。 首先入眼的是一片巨大的石坛,四周石柱竖起,她看着那矮矮的香火坛,没来及反应,直接被天樊一手印给推了进去。 覃桉站在石坛中央,眼前的景象发生扭曲的变化,原本灰暗的四周,忽的像是抹上了彩釉,鲜活起来。 从暗中莫名生出许多人,视线紧紧的落在她身上,一个声音悠远传来,直击耳膜。 “快逃。”
第32章 依赖 漆黑的夜忽的被点亮, 四周光芒四射,灰暗的祭坛变得鲜活。 斑驳的地画在她脚下熠熠生辉,摄魂铃在风中摇晃,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矗立在石坛中, 那个声音一直在催促着她。 “快逃。” 覃桉没有移动身子, 只是站那, 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天空澄碧, 纤云不染,烈阳高挂, 散下橙光铺在她的周围。 橘色的花蕊在大地上蔓延,鲜红的花瓣飘零,三名少女坐在花田中嬉笑着。 身着浅色衣裙的少女攀爬在苍老的枝叶上,她垂下纤细的手臂,在空中荡啊荡。 苍老的枝干上挂着木制的秋千, 身着橘色衣裙的少女, 漾着明媚的笑容,站在秋千上。 “再高些。” 听到这话时, 攀爬在树上的少女,挥动手臂, 让秋千再次荡漾。 “快逃。”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眼前画面一转。 天色暗下, 男女老少在村中来来往往,笑容晏晏的穿过她的身躯, 熙熙攘攘的人群拥簇着她。 浅色衣裙的少女在坛中起舞。身着红色衣裙的少女坐在台下望着她, 篝火燃起, 火焰在空中蜷缩,散出零星的火星。 忽的天空电闪雷鸣, 一阵轰鸣,地面忽的坍塌,人群涌动,尖叫声,谩骂声此起彼伏。 广阔无垠的大地撕裂出几条裂缝,露出深邃的沟壑,山河崩碎,一道惊雷劈下,白虎穿透她的身躯,渗入地脉,整个世界都逐渐平息下来。 裂出的地脉逐渐缝合,一切都化为往日的模样。 覃桉站在石坛中,眼前的景象再次变为彩釉的景象,乌云黑压压的一片,无数阴鬼从地面爬出,两只空洞的眼珠直直的看着她。 通体漆黑,四肢细长,他们歪着脑袋此刻正在她面前。 “你是覃家人。” “你是来救我们的吗?” “大人,你是来带我们归土的吗?” “我后悔了,这代价太大了。你带我走吧,大人,我就想回家。” “带我走吧,找到我的尸首,带我归土。” 怨念,痛苦,甚至憎恨的语气击打着她的心脏。 覃桉望着他们黑魆魆的身影,此刻说不出话来。 他们因执念太深,早已变为阴鬼,难入轮回。 若要超度需得剥离神魂,但剥离后,执念未消,又会变为阴鬼游荡世间。 大多阴鬼都吸食过凡人阴气,若沾染恶果,也只能剿灭。 她摘下摄魂铃,轻轻的摇了摇,彩釉的画面褪去,又变为那破败的村落。 是了,这是幻象。这些执念与怨气埋藏在地下深处,在遇见活人时,出来诉苦。 覃桉活动了一下身体,感觉身子因站立而有些发酸。她此刻的心情有些复杂,这些都是幻境带来的情绪,不属于她的情绪。 天樊见她意识清醒,此刻上了石坛。 二人对视,他在覃桉的眼中只看见了平静,没有他预想的怜悯和愤怒。 天樊虽不知她在里面看见了什么,但是据圣女所描述的那两股气,她应当能看见那场浩劫,或者覃家的过往。 覃桉看着他,问道:“我与白无双来万山追查药人一事,长老带我来这做什么。” 天樊捋着胡须回道:“你在这瞧见什么了?” 覃桉攥紧了右手,看向天樊那张和蔼的脸,淡声道:“只是一些并未超度的怨念。” 天樊没有否认,只是环顾四周,看向那断了香火的祭坛,缓慢的问道:“你口中的“只是”却是别人一辈子都无法消磨的苦难,这的幽怨你感受不到吗?” 覃桉揉了揉眉心,将摄魂铃别回腰间。 “感受到又如何,就连互为亲戚的覃家人都知,什么事该管什么事不该管。这世间的苦难这么多,我怎能一一相救。” 天樊听到这话时,渐渐蹙起了眉心。 “人要有怜悯之心,有些救助也只是举手之劳。” 闻言,覃桉转过头,双眸紧紧的注视着他。 “怜悯之心人皆有之,但怜悯不能成为舍命的理由。况且我在那幻境看到的不是举手之劳,是舍命相救。” 天樊道:“我不需你舍命相救,你只需在此度化冤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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