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额间冒出细密的冷汗,阵阵的刺痛, 如针般扎进他的每一个毛孔。 起初是全身的刺疼,然后是痉挛。 万岐身子一僵, 直直的倒在地板上。 他将那片包着发丝的衣角攥在心口前, 整个人蜷缩起来。 炽的蛇身开始变得巨大, 一点点抽着着他的神识,神魂。 “这附近都是人, 随便挑几个杀了便是。” “这又不是你的错,你也不想这样。” 万岐倒在地上,脸色发白,发丝黏着他的额间。他攥紧了衣襟,从喉中只能挤出浅显的字句。 “滚。” 炽发出丝丝的声响,金黄的竖瞳与他对视,倒映出他的脸。 “你将神识分给我时,就应该想到这天。” “你后悔了,你没有想的那般强大,你守不住道心。 柳门的事与你何干,谁的命不是命,凭什么你要为了那点正义感承受这些,一时的正义伴来的是终生折磨。 更何况,他在骗你,这根本不值得。” “当你给她下蛊的那刻,你就变了,自私!” “一步错步步错,你自己走错了路,还渴望别人救你,做梦!” “要不你求求她,跪着求求她,求她接受你这幅样子。” “恶心的人永远恶心,你这样的人,就该跪在泥里,一辈子都备受折磨。” “你就像个烂皮球被双亲踢来踢去,他们都不想要你。” “柳三足,与其承担这些,不如随心所欲,道德感别这么强,滥杀,泄愤才能让你快乐。” “或者,你也可以去死。” 万岐的头贴在地面上,眉头紧锁,汗湿发丝。 他颤着手,一把掐住了炽的七寸,将他的神识收回。神识收回的刹那,一些记忆重回脑海。 他咬着牙,挪动身子,靠在床沿上。 他伸手在枕头下摸索着,抽出一截匕首。 万岐垂下头,汗水从他的高挺的鼻梁上滑过。 他将那包着发丝的布料放在衣襟里,随之是清脆的咔嚓声,刀刃出窍,阴冷的刀刃在漆黑的屋中泛着冷光,倒映着他猩红的眼眶。 他摸着自己的腹部,寻找那刀痕错乱的地方,然后扬起手,径直捅向自己。 冰凉的刀刃进入腹部,涌出鲜血。 鲜血迸发,流了满地。 刺痛但清醒。 比起那蚀骨之痛,这是他自己造成的。腹部的痛感越过了腐蚀,他再也听不到那些声音。 之后,他开始发抖,然后是短暂的眩晕。 再睁开时,他模糊的看见一张脸。 万岐跟往常一般,伸手将她挥散。 他靠着床沿,伸手在床底摸索,拉出药盒,将刀刃拔出,为自己包扎。 反噬的疼痛褪去,现在只有腹部在疼。 也还好,只有腹部。 万岐的脸色苍白如薄纸,他半昏迷着,颤着手将伤口缝合,再用纱布包裹。 简单的处理后,天已泛起白肚皮,初晓的微光浮起,他眯起眼睛,靠着床沿睡了一会。 再醒时,屋外响起了吵闹声,人们开始为新的一天忙碌,吵闹,叫嚷,伴着清晨的鸟叫,花香。 万山的五月天气温适宜,泥土养着草根在空气中微微发酵。 偶有一片树叶掀过,翻进了他的窗里。 太阳依旧会升起,万物不会因为一个人陨落而停滞不前。 万岐撑着身子,将地面清理一番,洗漱换衣裳,带着叮叮当当的银饰,将束发规整,熏了香。 你万岐推开门,稳着步子走了出去。 一层的木廊染着晨风,少女纤瘦的背影映在他眼中,浅蓝衣裙,墨发披散,挽了两个双髻,垂落的发髻还插着漂亮的珠簪。 昨夜虽睡的晚,但许是熏香的缘故,覃桉睡的较沉,今早一觉醒来,她第一次觉得鸟叫声这么脆,清晨阳光这么好看。 便索性对镜梳妆,打扮了一下。 本想看看万岐是否醒来,不曾想刚好遇见。 覃桉听见声音,便转头过冲他笑了笑。 她水润的杏眸亮亮的,在清晨的光辉下显得格外好看。 她转动眼眸,目光落在他清隽的脸上,柳眉下压着的瑞凤,正直勾勾的盯着她。 “万岐,你怎么面色不太好。” 说着,她就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万岐闻言,攥住了她的手腕,幽深的黑眸扫过她的唇角,清了清嗓子,噙着笑意说道。 “我不像赶尸匠,深夜赶尸,白日休息,即使作息不稳,还能炯炯有神的站在我面前。 况且,某人昨夜一会就睡着了,真是倒床就睡。” 覃桉听他这么说,眨了眨眼,脑中闪过昨日的场景。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非要点她一下,他才高兴。 她连忙咳了几声,打断他的话题,说道:“别乱说,走用早膳。” 万岐垂眸笑了笑,上前牵住了她的手,在她掌心中留了两根手指。 一天牵一个,今天是牵手的第二天,他想着。 覃桉怔了一下,没想到他真会顺着她的意思,她扬眉瞧了他一眼,低头笑了笑,牵着勾着他的手指,往外走。 栖迟客栈较大,四方长廊,中间围院有一缸池水,绕过这出去,便是敞开的大院。 用膳的饭馆跟住处是分开的,饭馆外有树梨花,几张木桌横摆,放在梨树下。 由于是繁芜郊区,饭馆不多,清晨用膳的人便都集聚在此。 二人坐下点了碗热腾腾的面食,透过热气,便见白无双同一名紫红衣裳的女子坐在一块。 覃桉抬眼与他眼神相撞,下一刻,一只手直接将她掐住,硬生生的拧了过来。 覃桉? 不是,她什么都没干,拧她脸做什么。 她压低了眉,睁着眼睛看他,万岐的脸本就白皙,此刻倒是白的有些狠了。 “怎么了。” 万岐眯起双眸,指尖敲着桌面,声音低沉,甚至有些命令的口吻。 “吃饭。” 不对劲,他很不对劲。 她垂下眼睫,看着他的脸。 薄唇发白,眉峰微蹙,漆黑的双眸被热气围绕。 覃桉一手伸手想搭他的额头,却万岐一把攥住。 他径直展开她的手,往自己脸上蹭了两下,带着挑衅的意味。 “想摸,回去摸。” 覃桉:“......” 听到这话,覃桉收了手,还是那副语气连表情都没变,正常中透露着怪异。 万岐随手翻了两下面,说道:“白日我去繁芜寨落处理事务,很晚才回来,不必寻我,早日歇息。” 覃桉吃着面囫囵道:“不用太赶,可以先住那,择日再回来。” 万岐没有搭话,只是目光幽幽的看着她。 罢了,她不粘自己的。 * 傍晚,覃桉随着天樊去了祭坛旧处。 天樊没有带她去祭坛,反而潜入村落更深处。 黝黑的村落乌压压的一片,黄晕洒在积满灰尘的屋顶上,显得村落更加破败。 他带着人在村里绕了几圈,浓厚的腐食气味渲染着鼻腔。 天樊看了眼她的神色,随之再次将人带入祭坛。 覃桉不知他为什么非要带自己绕两圈,她怔怔的站在祭坛前,问道:“长老,我到底要做什么。” 天樊抬手摁住了她的右腕,让阴气不会随意钻入她体内,没搭话,直接将人提了进去。 覃桉站在祭坛内,彩釉般的画面再次出现,这次是那一对男女。 覃桉站在那看着他们的过往,如何分别,如何凄苦,如何难过,天崩地裂,生离死别。 最终如昨夜一般,漆黑的云黑压压的一片,他们从地下爬出,站在覃桉面前,通体全黑,手脚细长,空洞的眼睛紧紧的凝着她。 “大人,您是救我们的吗?” “大人,我想回家。” “我们要归土了吗?” 他们问了很多遍。 覃桉恍惚的站那,听着他们的声音,她的面色皱起,复杂难以言语。 待彩釉褪去时,这才回过神,缓缓下了石阶。 天樊上前,仍是用眼睛观察着她的神色。 她的双眸仍旧掀不起波澜,那里没有他想要的东西。 “长老,我是来解决药人一事的,不是来度化阴鬼的。” 天樊笑而不语,只是淡淡的看着她。 覃桉道:“长老,能帮我解开金铃吗?” 天樊摇了摇头。 覃桉耸了耸肩,说道:“那无可比较,这不值当。” 天樊摁住了她的右腕,伸手解开了禁制。 “你有这个能力。你能救他们。” 覃桉毫不避讳,直言道:“我没有能力,我会很疼,很疼,我害怕。” 天樊蹙眉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覃桉揉了揉手腕,回道:“二者不兼得,那就是没有能力。” 过了会,她抬起眼眸看向天樊,淡声道:“长老,明日我不来了。” 将阴鬼引入体内,以身度化,再将他们神魂抽离,承受阴气的折磨,她做不到。 没办法,她没那么善良大义,她就是自私自利,救了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她受不住的。 她幼时已经受过苦了,她长大不想再让自己受苦。 对覃桉来说,她自己的感受胜过所有人,因为没人在乎她,所以她自己更加在乎,在乎到不允许有人伤害她。 “若是只有你能救呢?你又是覃家的后人,这是你的职责。” 覃桉盯着他,冷笑道:“我担不起。” 覃桉已经不想再同他说什么了,她知道四大长老动不了覃家人,所以她至少不会因为天樊的强迫而死在这,顶多被折磨一番。 她准备好着被折磨,等了半晌,也没等到天樊再次发话。 于是她冲他俯身行礼,尝试着退步离去,见人没跟上来,她便随琼乘马车回了栖迟客栈。 她回了院里,走进厢房,在打开房门时,一眼便瞧见桌上泛着热气的菜。 覃桉回过头,直接叫住了琼。 琼本是将她送到厢房便欲离去,此刻被叫住只得转身瞧她。 她身着玄袍单发髻,身段很美,有着女性曲线的魅力, 她想知道琼平日缺什么,但又不便问出口,话到嘴边,又被迫绕了个弯。 “谢谢。” 琼怔了一下,没想到她会道谢,平日她只负责任务,大祭司说什么她做什么,莫名被道谢,感觉怪怪的,像是超出了任务范畴。 她略显僵硬的回道。 “不客气。” 随之她补了一句。 “少主回来晚,我不便入他房里。覃姑娘的桌上有盒熟食,还请放到他桌上。” 随之,琼的身影便消失在她眼前。 覃桉用了饭,提着食盒推开了万岐的房门,门吱呀一声的开了,她将食盒放在桌上,透过光,她看到了躺在床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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