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 永和帝大笑着摇摇头。 “你这番话,和朕当年给先帝的回答一模一样。魏怀恩,朕想听实话。” 多可笑,自己都在已故的先帝面前说过一模一样的谎话,到了今天居然听不得别人的欺瞒。 对永和帝虚伪的厌恶之情在此时攀到顶峰,魏怀恩深深吸了口气才再度恭敬开口。 “可是父皇,您生来就有争权夺位的资格,儿臣却不一样。无论您信与不信,能够承蒙恩典登得储位,即使在儿臣梦中都是不敢想的。” 永和帝轻哧一声,不知是不是信了魏怀恩的话。 “从前便罢了,今后你可还打算要你皇兄的命?还有你那个皇弟,也不太安分,你待如何?” “儿臣全凭父皇旨意。” 瞧着魏怀恩八风不动的样子,永和帝有多欣赏就有多厌恶。像,她真是像极了他,带着他的虚伪和江瑛的傲骨,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选。 可是只要他还活一日,她就必须老老实实跪在他面前做个傀儡,哪怕在他身后,她也必须按照他的设想做一个承上启下的女帝,安安稳稳地把权力过度给魏安星。 不然呢?难道她还想把大梁朝都变成自己的天下?想生儿育女把皇位的血统都混淆? 权力不过是暂存在她手中,她再像他,再有野心,也不会改变这个事实一分一毫。 “朕知道你心里根本不服,觉得就算朕能护得住端王一时,也护不了他长久。呵,不必否认,别以为朕不知道你真正想的是什么。 但是朕不是因为有私心所以让你忍让。朕当年登上这皇位,手段的确不算光彩,哪怕经过这么多年也尚有人议论。 当年朕也怨恨过先帝,恨他竟然放任这么多兄弟全都滋生出了争权夺位的野心,恨他眼睁睁看着我们骨肉相残,兄弟阋墙,恨他作壁上观,连亲子的性命都视如草芥。 只是朕即位之后才明白,皇权更迭,哪能不流血,哪怕背负罪孽,也要踩着尸骨上位。 朕从来都偏宠你与你哥哥,冷落端王荣王多年几乎不管不问,你可知道为什么?确实,你母后才是朕真正心爱的女子,但他们两个不也是朕的孩子吗? 当年为了定远军严家的支持,朕娶了严家女有了端王,后来又为了让你们母子三人不被前朝议论纷纷,所以又有了荣王。 朕选定了你哥哥,后来又选定了你,你们便一直觉得生来就该得到这些,忘了他们其实也有一争之力。 他们是有野心,可哪个皇子能饱食终日?朕是为了给他们留条命,才纵容你对他们步步紧逼。所以怀恩,适可而止。别和朕当年一般,落得众叛亲离。” 永和帝的慈父嘴脸让魏怀恩缩在衣袖中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好险没有制止住自己的嫌恶神色。 能把冷落和偏心说得这么高高在上还有情有义,魏怀恩都要五体投地。 原来不是因为端王身后是势弱的南林严府和定远军,也不是因为荣王生母是个早逝的宫女,而是因为偏心她和哥哥所以才把恩宠倾斜给了他们? 笑话,太好笑了。对母后和江府的赶尽杀绝,对哥哥蒙冤而死的纵容,对她呕心沥血多年的熟视无睹,就是恩宠,就是他的偏爱? 沾着兄弟鲜血的凶手也要来教导她友爱? “父皇放心,为了星儿的以后,只要端王安分待在府中不惹是生非,儿臣断不会再与端王为难。荣王年幼,儿臣亦不会与他一般见识。” 等着吧,等着她把这位虚伪至极的父皇欠母亲的,欠哥哥的,欠江家的,欠她的债一一讨还。 谁让她天生记性过人,永和帝自以为无人记住无人在意的孽债,就等着她来做他的报应。 “你是星儿亲姑姑,总是疼他的。” 看来魏怀恩已经答应选魏安星,这样很好,永和帝总算听到了这个满身反骨的女儿的妥协。 但江家和萧齐,总得从魏怀恩身边剥落一方,不然陆重他们如何能取得魏怀恩的信任,将这朝堂稳固,不许魏怀恩在他身后忤逆呢? 严维真那毒妇,在临死之前还是害了他一场,让他寿元有损,身体亏空,虽然不过四十有八,也已经快撑不起精神了。 但凡还有时间,永和帝绝对不会把魏怀恩推上来,让他拉下面子和魏怀恩讲道理,已经是他的无奈之举。不然哪怕是重新培养魏安星,也比日日和魏怀恩周旋要爽快。 “是,儿臣送父皇回宫休息?” 瞧见永和帝捏了捏眉心,魏怀恩假作关切。 永和帝摆摆手,召了在殿门外留神殿内的乐公公进来。 魏怀恩不再逗留,行礼后才转过身,就听见已经走远的永和帝慢悠悠的话语传来: “什么都想护着,若是连朕都做不到,你又如何能做到?” 荣王府。 魏怀恪垂头丧气地瘫在椅子里,十分萎靡。 宫人们默默交换着眼神,最后由年岁大些的嬷嬷端了碗藕粉来,劝他先用膳。 到底年幼经事不多,哪怕这两年被永和帝重视了不少,魏怀恪也远远没有一般权贵人家的同龄少年藏得住心思,宫人们几句话就逗出了他的烦心事。 “皇姐如今可是风光了,可是我……本王可要如何是好……” 德不配位是别人的评价,真沾染了权欲,谁舍得轻易放手? 那些文官不是拍着胸脯说得信誓旦旦,绝对不会让皇姐踩着他上位吗?哪怕他明知道自己比起皇姐处处不如,可是被那些人包围着,谄媚着,现在也难免不甘心起来。 “不就是比本王早生几年,还托生在先皇后娘娘的肚子里头,所以明明是女子也能做储君…… 唉,可是她又对我不冷不热的,本王实在是不想再被晾在一边了……” 一个自以为有几分聪明的小内侍插嘴一句: “王爷,端王殿下不是把南林护卫都给咱们效力了吗?要是咱们能把南林的定远军一并收下,有了兵,哪怕是太女殿下也不敢把咱们怎么样,您说是不是?” “哎?我怎么就没想到!” 荣王一摔筷子兴奋得站起来,好好赏赐了那个小内侍一番,接着就把端王分过来的护卫中的统领叫了过来。 “你们说的事,本王答应了。不过要本王出力帮忙找皇嫂可以,你们要给本王什么好处呢?” 统领挤出个笑来讨好着说: “荣王殿下的意思是?” 什么蠢货也敢和他们讨价还价?统领暗自咬了咬牙。 要不是出动藏在明州雷山中的大批人马寻找王妃,需要荣王高抬贵手放出路引户籍来才能让定远军将士能离开明州,方便入其他府城寻找,他凭什么要被这个饭桶拿捏。 “虎符,本王要定远军的虎符。” 若是有哪怕一个幕僚在场,都不会允许荣王说出这种蠢话。 “……兹事体大,小的做不了主,不如殿下放小的回去,和王爷好生商量一番?” 算了吧,荣王根本就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什么话也敢这样轻狂地说出口。王妃他们南林自己会找,不用再在这里白费口舌浪费时间! “那你去吧。” 荣王大度地放了统领回去。 于是统领召了同在荣王府的几个兄弟,连端王府都没有回,轻装简行南下而去。 紧盯着荣王府的玄羽卫认出那几个熟面孔,边分了人悄悄跟上,边传信给了萧齐。 青鸾宫。 “对了,之前让你去江南顺便追踪裴怡,有什么线索吗?” 累瘫在床榻上的魏怀恩昏昏欲睡地被萧齐揉捏着站了大半天的酸胀双腿,忽地想起这事。 “追到东海郡线索便断了,港口船多,不知他们上了哪一艘。” “哼,要是我不问,就算你跟丢了,也不会主动和我说,是不是?” 魏怀恩抬腿轻轻踹在他胸前,小腿又被他捧住,顺着经络疏通着紧张的肌肉。 第103章 章一百零二 相逢是故人 萧齐顺势坐得离她近了些。 “想着有了进展再同你说的,怀恩怎么把我想得这么坏?” “好了,不用帮我揉了。” 魏怀恩拉着他的手让他躺在身边。 “你最近是怎么了,一句玩笑都开不得?我哪有那个意思,要是连你都找不到人,我可想不出还有谁能找出来。” 看着主动窝进他怀里的魏怀恩,萧齐悬起来的心落了回去。也怪他自己疑心生暗鬼,欺瞒她的事如滚雪球般越滚越多,生怕那天真被她发现。 “还不是殿下如今登了储位,听说连陆重都盘算着把家中次子送来东宫给您做随从,别家更不用提了。君心难测,奴才怎么知道殿下哪句是真的嫌弃了?” “真的?” 魏怀恩来了点精神。 “你说陆泽之?陆重真这么打算的?” 无风不起浪,何况萧齐的玄羽司做的就是监察暗探之事,他说的话怎会作假? 但是萧齐掐了掐她的脸,木着脸给她泼了盆冷水。 “假的。只许殿下开玩笑,不许奴才扯句谎?” 被自己的话堵回去的魏怀恩瘪瘪嘴,瞪他一眼,直接把他的手从自己脸上拉下来,翻过身去不想理他。 本来只是为了转移话题临时想出句俏皮话的萧齐反而当真了,从后面环住魏怀恩的腰肢把她紧紧扣在胸前,贴在她的耳边问: “殿下真想要新人了?” 他吹出来的热气把魏怀恩逗得发痒,赶紧捂住耳朵转过身来对上他有些郁郁的凤眸,软声哄着: “没有没有,别吃飞醋了,我就是不敢相信陆重敢动这种歪心思,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 萧齐微抬起下巴尖,要她吻他。 魏怀恩被他的小性子迷到不行,想也不想地就着了他的道。 等她呼吸不稳地从他唇瓣上离开时,才闭上眼睛要睡,就又听见他幽幽地说: “早上奴才等了多久才跪着求来殿下的恩典,现在是不是因为心虚才……” “闭嘴吧你,睡觉!” 魏怀恩抬手堵住他的嘴,萧齐总算肯安静补眠了。 不过,陆重倒确实想把陆泽之推到魏怀恩身边,虽然不是要卖儿子,只是想权势稳固。 想得美。 上官府。 “什么?你也要去宫宴?” 上官鹿鸣刚收拾停当打算出门赴宴,没想到上官鹿咏也要同去。 “不行吗?不是可以带家眷的吗?怎么,你不想带我去?” 那日被江鸿拒绝后,上官鹿咏在小院中闷了几天,就又恢复了蓬勃朝气。现在换了蜀绣衣裙叉着腰耍起威风来,一点伤心都看不出了。 “不是不是,这不是哥想不想带你的事,参加宫宴的各家名单提前就递上去了。你从来都没和我进过宫,我不能临时把你带上,你没地儿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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