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开始逼问他了吗?好像他是个罪大恶极的犯人,连她的一片衣角都不配触碰? 他就知道,女人怎么能在外面自立门户?他的父亲还活着的时候,家里多和睦?可后来母亲拿了钱,就要去过自己的日子,把他像个垃圾一样丢掉不要他。 全是她的错,全是她们的错! 他给她的爱不已经是世界上最好的了吗?她明明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嫁给他就万事大吉了。 她为什么拒绝,为什么恨他? “只是什么?只是你和同僚觥筹交错的时候被硬塞给你的?只是你和小太子一系交好不得不接受的美意? 够了,厉空,真的够了。我在陛下身边说不上什么话,也帮不了你左右逢源,就这样吧,别再纠缠了,就当看在以前的份上,算我求你。” 朝中局势复杂,但是孟可舒看得比厉空清透多了。这番话已经是仁至义尽,她是陛下的人,只能提点他到这了。 “你都知道……所以你才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因为你觉得我和你各为其主,不相为谋?” 孟可舒没说话,但是眼神中的轻蔑和挑衅无不透露着一句话:是又如何? 名正言顺登上帝位的陛下,和里通外国的国贼亲王,还有年岁尚幼的小太子,该效忠谁还要多说吗? “小月亮,其实你从来都看不上我的那些手段,对吗?你觉得,我没走正路,所以只是个偷奸取巧的小人。 哪怕你有今天的官位都是我搭了萧齐的线,才把你送到陛下身边,你也看不起我,是这样吗?可你想过吗?我已经受过那么多的苦了,为什么还要等还要忍,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 有捷径我为什么不能走,什么公义廉耻,什么是非曲直,那些大道理有什么用?我受苦的时候有谁帮过我吗?现在为什么还要我退让?你不在乎我有多苦,你不在乎。” 因为你是我在烂泥里也仰慕痴迷的明月,因为我把所有的肮脏挡在你的视线之外。你本应该继续在我的金屋里安稳与我相守白头,可是你非要睁开眼,非要看清我。 所以我的面目让你觉得恶心了,陛下为你家翻案之后,你觉得自己又是高高在上的孟小姐了。 所以你随随便便就背弃了对我的诺言,因为你觉得我不配,连起码的公平都不配。 你的错,孟可舒。 “你说得对,我不在乎。” 伤人的话说多了,孟可舒自己都麻木了。 随便吧,反正只要他死心就好。他总有办法过得好,她哪里配操心他? “……你走吧。” 厉空背过身去,闭上怨怒到猩红的眼睛,不再看她。 “擦擦眼泪再走……” 孟可舒碰了碰脸颊,果真如他所说,摸到了一手湿润。 什么时候哭了,可真丢人。 是被他的疯魔凶狠吓哭了吧?哪怕他没动她,他那张狰狞面孔也让她恐惧陌生。 没什么好说的了。孟可舒擦干眼泪,绕过他向宫门走去。 她忘了自己的足踝还没能承受这样的快步逃离,忘了维持假象,忘了他还在身后看着她。 厉空盯着她深一脚浅一脚离开的背影,许久之后才松开紧攥到僵硬的拳头,出了宫去。 既然她对魏怀恩忠心耿耿,那就如她所愿,和她保持距离。 厉空回了府上,从假作姬妾实则是威宁军联络棋子的女子手中,接过了远在雷山的端王的密函。 “下去吧。” “是。” 那些女子只在他的前府分享一个不大的小院,因为后院藏着他的秘密,藏着他的期待,他在等她来。 奔忙到夜间,厉空独自走到琴房,在一张小小的床上缩着手脚躺下。 “你会来的,小月亮。我会赢,我会让你知道,我没选错。” 压抑的抽泣声和难耐的喘息声在孤寂的房中荡漾,偶尔夹杂有很轻很轻的呢喃声,像是呼唤也像是叹息。 “小月亮……” 江府。 这日是太后江瑛冥诞,江玦正用仅剩的一只右手把金纸叠成元宝,虽然成品惨不忍睹,但已经在他脚边的篮子里攒了一堆。 江鸿奉了旨意,代替魏怀恩去皇恩寺主持祭奠,江玦则如同往年一样,亲手折些元宝在府中悼念阿姐。 “阿姐若是泉下有知,会欣慰的。” 宁瑜靠在江玦的断臂上,轻言安慰道。 以前总是对江瑛有愧,为她的牺牲,为没能护住怀德,为怀恩受的这些苦。他们能做的除了守土安疆,为怀恩撑腰之外,其实也没有帮上她什么。 好在都熬过来了,怀恩不再需要被他们呵护,甚至能为江家遮风挡雨。江鸿虽然没有多说,但是江玦和宁瑜都能猜到,怀恩一定交托给了他什么要紧的差事。 “鸿儿的婚事,你有什么打算?” 江玦忽然开口问。 第130章 章一百二十九 浪成微澜 “什么打算?不是都看他自己的心意吗,我们有什么好为他打算的……” 宁瑜本是漫不经心地回答,却发现江玦的凝重不似闲谈。 “怎么了?” 江鸿握住她的手熟稔地揉搓着,这是他觉得开口艰难时常做的动作。 “上官家的姑娘快和陆家长子订亲了,夫人可有听说?” “自然,陆家那位阮夫人之前就同我提起,她家大郎好事将近,还要我一定去帮她热闹热闹呢。” 宁瑜垂眸看着他们交握的双手,却猜不到江玦想说什么。毕竟怀恩掌权之后,她便一直在工部忙于设计火器,对朝堂上如何其实是不太关心的。 “鸿儿喜欢上官姑娘。” “什么!” 宁瑜腾得跳起来,狠狠拍了一把江鸿的断臂。 “你这个老头子怎么早不同我说,这种事情他居然还瞒着他亲娘!好在人家还没真正订亲,你呀你呀,一点都不帮儿子上心呢怎么?” “哎呀,夫人,你别急啊,坐下听我慢慢说。” “我不急?你们爷儿俩就眼睁睁等人家姑娘选了别人再着急?你以为谁都有你当年的好运气,一块木头也能让我心甘情愿到火器营里等你开窍?咱们就这么一个儿子啊?” 可是宁瑜旧气加新火一齐上来,像个炮仗一样一点就着。江玦挨着数落一言不发,等到宁瑜说完,才勾了勾她的手指求饶。 “鸿儿在这种事情上,和我当年一模一样。如果不是夫人肯等我这个榆木脑袋开窍,我说不定……”说不定就会因为无所谓的傲气,蹉跎掉最好的年华。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不劝着孩子点?” 虽然风风雨雨这么多年,可是宁瑜总是不能理解为何在情字面前,有人偏要咬紧牙关做个孱头。 “因为……他错过这桩因缘其实是好事。 夫人,如今怀恩已经是九五之尊,她便是再念及亲情,也不可能允许鸿儿的婚事自己做主。更何况上官鹿鸣也是她心腹之臣,和咱家一文一武,何必结亲,怎能结亲?” “……但是就让鸿儿连个诉说心意的机会都没有吗?我记得好几个月之前他就神秘兮兮地像是有事瞒我,我这个当娘的竟不知……” 宁瑜叹了口气,坐回到江玦身旁。 “成不了的事,就算鸿儿能说出口又能有什么结果,平白添烦忧。” 这些为难和不可得,对于出身平民家的宁瑜来说总是不够真实。江玦家庭简单,他们又常在西北驻军,她还以为真能由着孩子的心意,让他过得顺遂。 “那你当年……” “我当年,要不是有阿姐一力支持,而你恰好不是出身高门,不会惹先帝猜忌,不然就是憋死我自己,也不会误你一生。” 对啊,他那时还有阿姐照拂,有幸与宁瑜心意相通,缔结同心。也因此没被先帝赶尽杀绝,只是在西北边关孤立多年。 “所以你别怨我,阿姐只剩下怀恩一个了。于公于私,我只能让鸿儿……错过这一次。” 欠下的人情债不可能不偿还,当年江家风雨飘摇之际有江瑛舍命保全,后来又是怀恩关照提拔,让江鸿年纪轻轻就立下荡平漠南之功。 他们既然是怀恩身后的羽翼,就该替她拉拢助力。 “有什么好怨的,谁说人家姑娘就一定瞧得上鸿儿?我看陆家大郎也是一表人才,若是我还青春年少,说不定也瞧不上鸿儿那个黑黢黢的壮汉。 我是疼自家孩子,可也没这么心窄。之前我还打算让怀恩嫁到咱家呢,那时候我也没多在乎鸿儿怎么想……唉。” 火盆中元宝烧得哔啵作响,还没燃尽的火灰打着旋飘上半空。宁瑜靠在江玦肩头,默默咽下了这点愧。 要是鸿儿多像她一点就好了,就不会因为踌躇错失良机。 可是身在京城,于权力漩涡最中心沉浮,太过肆意妄为,不是什么好事。 宿命像齿轮一样一齿扣着一齿,哪有那么多如果。他们已经足够幸运,一切都已经是最好的安排。 “也别这样难过,怀恩不会亏待鸿儿的,这京城中什么样的好姑娘没有,总比西北那个荒凉地界好求姻缘吧?” 江玦惯会插科打诨,什么正经事到他口中都变得无足轻重。宁瑜也没心思伤春悲秋,何必为了将来白白焦心? 怀恩是好孩子,这点她很确信。或许是江玦杞人忧天呢?只不过是鸿儿的桃花运道还没到罢了。 江鸿背靠在门外,听完了父母的一番交谈。 他们或许忘了,皇恩寺有不渡大师坐镇,今年的法事按照怀恩的心意俭省了不少。诚心到了便可,何必闹得半山云雾,反误活人。 他摸了摸一直收在侧襟的木雕兔子,这份没有送出去的算不上心意的礼物,已经被他摩挲得如玉光滑。 也算是给他的自大和懦弱多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吧,他懂的太晚,端着架子拒绝一切好意,等真察觉早已动心的时候,又不愿意前后两人,自乱阵脚。 这样也好,他也不用伤怀错过,反而能诚心诚意贺她大喜。这样就够了,老天爷都给他铺好了台阶,他没什么好不甘。 “父亲,母亲,孩儿回来了!” 他收拾好心情,换上一副轻松的面孔,走到家人身边。 明州,雷山。 端王这段时间在雷山过得却比圈禁的时候还要憋气。 他本以为裴怡归来,自己能用昔日的情分劝她夫妻同心,共治定远。有了兵将,有了厉空和旧党在朝中应和,还有做了小太子的亲儿子,他这次起事没道理不成。 可是那张和离书被狠狠甩在他脸上的时候,在望楼那个贱人皮笑肉不笑地蔑视他的时候,他彻底失了态。 为什么揪住过去不放,为什么亲近那个阉人,为什么吩咐近卫将好不容易从京城中金蝉脱壳的他严加看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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