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蛊”入肚,她闭眼感受了一下,并没有感觉到任何不同。 所以,瞧啊,她爱他。 她会和她的男后,朝朝暮暮,白头到老。 魏怀恩低下头,蹭了蹭他松松挽就的发髻,把他用来挽发的木簪都蹭落,再亲吻了他的发顶。 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不用防备任何人地,去爱他了。 甚至连对他都不需要再算计和欺骗,或者不得不为以后可能的冷落作解释了。因为只要她好好活着,就是最好的证明。 “心肝儿,我们回去吧。” 萧齐冷不丁地听见这句话,本能地轻哼了一声作为回应。 然而下一瞬间他突然推开了魏怀恩,不可置信地捂住自己的心口。 不疼?怎么会不疼呢? 望楼不是说会万箭穿心一般地痛吗?是他忍耐力太好?还是要过会才会起效? 魏怀恩被推得失去了平衡,慌忙扶住书案才稳住身体。再多的愧疚和后悔也支撑不住萧齐这样长久的冷落忽视和今晚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和试探。 泥人尚有三分脾气,她自认已经做到了极限,哪有会自食情蛊的帝王?他还有什么不满足,还有什么要求要提出? “你还要怎么样才肯罢休?是不是朕把皇位也拱手让你,你才满意?” 魏怀恩隐忍着怒意,勉强让自己的语气不咄咄逼人。这是她能做到的极限了,他再怎么伤心怨怼,也不能不识好歹。 可是萧齐歪倒在龙椅上,像是被抽空了气血,将微弱的抽泣隐匿在呼吸声中,垂着头捂住了脸。 泪水从指缝流到他大张着的,无声悲鸣着的口中,却不及他心上半分苦涩。 好苦啊,他怎么活得这么苦,又怎么还要这么苦地活着? 他竟然还爱着她,竟然爱她! 他狠狠地用伤残的手抽了自己一耳光,还要继续的时候又被魏怀恩扑过来拦住。 她怒声责问他,又柔声安慰他,甚至哭声祈求他,可是他什么都听不见,也什么都不愿理,他就把自己封闭在了这个只属于他自己的地狱中,连呼吸都是痛苦。 荒唐,好生荒唐。 必输之人,居然是他。 她又赢了,但他已经输无可输了。 “我真贱。” “魏怀恩,我真贱啊。” “我……为什么还不死啊!” 第141章 章一百四十 爱意始终 “阿齐,阿齐你快住手,萧齐!睁开眼睛!快来人!” 魏怀恩实在制不住疯魔了一样又踢又打,只想要伤害自己的萧齐,不得不召来了明丰等宫人将他按在龙椅上动弹不得。 她的手背上被他挠出了数道血痕,此刻也顾不上清理,等到萧齐被暗卫敲晕送回慈安殿之后,她才无力地靠着龙椅滑坐在了地上。 他哭喊的是,他为什么还不死。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魏怀恩抱住头埋进自己的双膝之中,痛苦又茫然。 这就是她的报应吗?这就是他要让她明白的道理吗?他和她已经到了他宁可赌上生命,也要让她痛不欲生,悔不当初的地步了吗? 他怎么这么傻,用自己的命就能惩罚她了吗?他甚至都没有想过亲手杀了她?哪怕一次? 眼眶干干的,魏怀恩麻木到流不出眼泪了。想通了真正吃下子蛊的人其实是萧齐之后,她反而感受到了更深刻的恐慌。 他不会在情蛊的效用上骗她。 毕竟他刚刚还打算着用他的死让她刻骨铭心,怎么可能连线索都不给她? 所以她的阿齐,还爱着她。可是他还能爱她多久?会不会经过这一次之后,他所剩无几的爱意会在他醒来时彻底消散? 他又一点都不傻。即使现在的结果和他的计划背道而驰,却也让她的自尊摇摇欲坠,让她连站起身来都做不到。 原来这就是孤家寡人的感觉啊。 她好像什么都有了,可是却连他的一条命都像是掌中握不住的沙子,总是弄巧成拙,总是把他越推越远,到了现在,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让他活着。 没有人会跟在她身后,担心她冷不冷,饿不饿,更不会有人在她背后为她打点一切,只为了让她少蹙眉。 “你还能爱我什么呢?” 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萧齐天衣无缝的计划会出了差错。 难道人心真的像他说的一样下贱,只要爱上就再也脱不开身,甩不开手? 她现在还有什么值得他爱的呢? 还有什么能让他一直一直眷恋,在她狠狠地背叛他,算计他,又不顾他的意愿把他挖回宫中陪伴她之后,还能让他爱着她? 连她自己都觉得,上苍待她到底不薄。 但是接下来呢?接下来她要怎么才能让他活着,长长久久地活着? 魏怀恩躲在龙椅边思索着,她应该马上去到萧齐身边,想尽一切办法让他心里那点还没熄灭的微弱爱火旺盛起来,就算是要她呕心沥血都无妨。 可是有情蛊在,她承担不起任何一次失误,更冒不得任何一点风险。 她自己曾经的爱意都是说散就散的云雾,若是操之过急,他会怎样? 她想都不敢想。 魏怀恩张大嘴巴,艰难地把空气吸进越来越萎靡的身体中,如果可能,她真想就这样躲起来。她已经不敢再强求,更不敢做出任何一点点的改变。 阿齐,我的报应来了。 你赢了。 她站起身来,麻木地把散落在龙椅上的玉玺收进锦盒,再把那个木盒扔进炭盆不再去管。她已经抓握不住萧齐的心了,就更不能让这天下也因为她的私欲一同被耽搁。 明丰从慈安殿安顿好萧齐回来,轻声禀告: “陛下,太医去诊治过了,师父虽然没伤到断骨,只是恢复又要拖一拖了。安神香已经点了起来,您……” “我不去了。” 魏怀恩从书案纸堆后抬起头。 “好好照顾他,不要再绑着他了。阖宫之内,不管他想去哪里,都不用拦着他。只是一定要让太医每日去探望后来回报我。” 魏怀恩脸上的疲惫神情让明丰想起萧齐决意出宫认罪那天的模样,他分明看出师父和陛下之间的情意丝毫不减,却隔着他怎么都看不穿的藩篱屏障,让他连帮忙都不知从何下手。 他实在是愧对陛下和师父对他的亲厚。 “对了,我有封信,要用最快的速度送到裴怡身边的望楼手上,绝对机密,不可泄露。” 萧齐的蛊都是从望楼手中得到,她必须知道那情蛊的所有信息,最好能想办法解开。 不然她就只能猜着他的心愿,避着他,躲着他,让他心里的火苗安静地燃烧,不会被她引起的微风吹灭。 她也不是没有别的事要做,战乱之后,两府百废待兴,最是抵抗新政的明州府若是能趁着这一次推行彻底,便是解了她的心头大患。 书案上的公文一封一封地减少,魏怀恩的眼睛越来越亮。 她沉浸在一行行,一本本的山河描绘之中,忧心北境入冬的储备是否充足,欣慰东海又是一年物产丰收,南疆教化成果颇丰,西北老汗王病入膏肓,群龙无首,已然无力南下劫掠。 六部文书,三司刑案,从近在天子脚下,到远在边疆天涯的大事小情,全都在这一方书案上等待翻启。 魏怀恩彻夜未眠,在破晓时分的金光打在桌角的时候,她才搁下朱笔,活动了酸痛的手腕,伸出手去触及那线阳光。 手背上的血痕已经结痂,在光芒下是金红色的光泽。魏怀恩慢慢将手翻过,掌心向上,看着那些交错的纹路一点点被阳光填满,她好像终于从孤寂的黑夜中活了过来。 谁会不爱太阳? 这么暖,这么亮,即使在愈来愈冷的日子里,也能照得人心空明,融融欢喜。 “陛下,该上朝了。” 宫人鱼贯而入,在魏怀恩简单洗漱用膳之后,又为她换上朝服冕毓,收拾齐整。 魏怀恩看着镜子,忽地抬手抚了抚右肩上的金乌纹路,面带憔悴却好似云开月明般展开了笑颜。 谁会不爱太阳。 她是君王,合该做万民崇拜敬爱的太阳。 万民中,不也包括他? 她在这一刻豁然开朗,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到宸极殿上,让群臣,让天下都知道,她一定会成为大梁最英明的帝王。 她首先是她自己,是魏怀恩,然后是这天下之主,民心所向。 她只要做好她自己,就是功德无限,就值得被敬被爱。 “陛下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又是寻常不过的一天,只是魏怀恩心境两易,她终于明白自己肩上的沉重职责和手中的无上权力,不是为了仇恨和报复,而是为了守护,还有爱。 十月二十九。 裴怡班师回朝,威宁军皆已降服,端王及其乱党收押狱中,听候发落。 然次日,两道旨意同时颁布。 其一,端王重病两月,寸步未出王府,明州乱党实乃假借端王名义自行其是,不忠不孝,皆当斩杀,以儆效尤。 其二,大理寺卿陆重次子陆泽之,人品端方,德才并重,可堪元后之位。 端王留在京城王府中重掩人耳目的替身,在被羁押数月之后派上了用场。 而狱中的端王则被一杯鸩酒送归西天,听闻他死前一定要再见裴怡一面,然而那天望楼在战场上受的伤恰巧因为驯马崩裂,裴怡告假留在将军府中照顾了整日,半点消息都没收到。 而册立元后的草拟旨意传到了礼部,反而很平顺地颁行,无论是御史台还是朝臣,无一人提出异议,好似这是再寻常不过,甚至连半点涟漪都没有扰动。 魏安星也在宸极殿侧有了自己的小小书案,从此之后每日早朝,他都随时可以来听政学习,或者在于老太傅等人的教导下修读六艺。 小小的太子殿下听不太懂姑母和大臣之间的讨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在群臣中仔细找过去,可是今天裴怡没有上朝,并不知道魏安星也在今日被安排在旁听政。 不过魏安星也并不因此扫兴,毕竟昨天母妃进宫之后给他带了许多礼物,还陪他玩了整个下午,说有一匹骏马等驯好了就带进宫来给他骑,所以他觉得母妃一定是为他好好准备着。 那就按照姑母和太傅们说的那样,认真听着大人们的谈论吧。 魏安星腰板坐得直直的,可惜朝中内容对他来说实在过于晦涩枯燥,没一会他就开始眼皮打架,小脑袋一点一点地要往书案上磕。 低着头看着手中笏板启奏这场兵乱支出的户部尚书讲话如同念经,魏安星实在是抵挡不住睡意,眼看着就要歪倒撞到书案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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