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萧副使应该静下心来好好听听,反正现在离天黑还早,咱们不着急。” “咱家没空和你在这耗。” 萧齐站起身来往外走,再多待一会他真怕自己会动手。 严维光又不傻,萧齐一进门就发觉这间花厅周围和屋顶上藏着不少人,如果自己被他的淡定激怒,绝对不可能全身而退。 即使他不在乎杀严维光可能会搭上自己这条命,但是在有机会活下去回到魏怀恩身边的时候,他还不想逞这个没用的能。 “难道你不想永远留在魏怀恩身边吗?” 严维光的声音不高,但耳力甚佳的萧齐顿住了脚步,不过只是一下,他就又接着迈过了门槛。 “我知道你的条件。” 萧齐站在庭院中回头,一身肃杀与定远侯府的花团锦簇格格不入。 “飞鸟尽,良弓藏。你想要我留你一条活路,让我的主子永远要仰仗我来和你、和端王斗。 可我不要前程,严维光,我只要你死。” “呵呵呵呵呵……” 严维光似乎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笑得从座椅上滑落在地上,止住笑声之后干脆坐在地上开口。 “萧副使真是高义,为了杀我连自己都压上,魏怀恩知道了该有多感动啊。 不过你这么在乎她,该不会是对她有了真感情了吧?你可是个阉人啊,你配吗?哈哈哈哈哈……” 严维光肆无忌惮的嘲笑声也被四处的护卫听见,一时之间许多人的笑声都传进了萧齐的耳朵里,让他的心思被彻底点破之后又被放在光下煎熬。 “阉人也配喜欢公主啊?” “哈哈哈他个没根的东西喜欢又能干什么?” “就是,可真恶心……” 萧齐怒得浑身发抖,嘲弄与贬低剜肉一样把他好不容易才裹在身上的自尊片得七零八落。 他孤零零地站在这里听着侮辱,牙齿咬得咯咯响,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 就在萧齐打算和严维光同归于尽的时候,仪容有些狼狈的厉空突然抱着琴从后面走进了花厅。 “你怎么跑出来了,谁把你放出来的?” 严维光霎时失去了冷静,手撑地站了起来大声质问他。 厉空行了一礼,垂着眼睛淡淡道:“后院乱成一团,厉空知道侯爷有难,愿意陪在您身边。” “本侯用得着你?滚回后院去!” 话虽是这么说,严维光的语气却丝毫没有责备,而是满心的担心与焦急。 他走到厉空面前,认真地把他脸上不知什么时候沾到的一点尘灰用手指擦干净,又低声说:“回去,这里危险。” “是,厉空知道了,侯爷千万小心。” 厉空顺从点头,自那日的强硬之后第一次对严维光有了好脸色,甚至让他恍惚是否厉空的背叛是他的幻想。 不过现在不便深究,他不能背对着萧齐太久,于是他点点头,转过身去往萧齐的方向走去。 就在这时,变故顿起。厉空从怀里抽出一根拆下的琴弦,冲上去狠狠勒住了严维光的脖子往后一拉,让他毫无防备地跌坐在了地上。 严维光双手向后伸才要挣扎,厉空便大喊:“萧齐!” 萧齐反应极快,抽出剑来用尽全身力气对准严维光的心口刺来…… 寒光脱手,再多的护卫和暗卫也来不及阻拦这把飞剑。 “噗。” 很轻的一声,剑刃刺进严维光的胸膛又从后心穿出,割破了厉空的小腿。 热乎乎的血液似乎迟滞了一刹才从严维光身上流出,抓着厉空手腕的力道慢慢松开,厉空有些恍惚地松开了琴弦。 “死在你手里……” 严维光的身子慢慢滑落在地上,抬头看着厉空,那目光中有什么浓得快要化为实质的东西,虽然厉空看不懂,却站在原地和他对视。 “……也好,你……一直都……恨我吧。 你自由了……” 随着最后一声轻得听不见的叹息,严维光闭上了眼睛。 庭院里的萧齐对着定远侯府的护卫们宣布道:“我乃玄羽司副司使萧齐。定远侯严维光,屡次刺杀太子、嘉柔公主,证据确凿,太子慈悲,罪在一人,尔等还不放下武器!” “咣啷啷……” 金属敲击石板地面,朱门大开,玄羽卫有序入内,将定远侯府中的人分类押走。 厉空看着外面的喧闹,又看了看严维光的尸体,忽然觉得好像失去了什么抓不住的东西。 不是觉得难受,因为他终于自由了,那是萧齐早就允诺的条件,他应该开心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心底却有些空。 “结束了?” 江鸿在萧齐掌控住局面之后就带着将军府的其他人悄然退出,一切顺利地过分。 他很想知道萧齐是怎么做到孤身一人就刺杀了严维光还能全身而退的。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毕竟将军府不算是搅合进了围杀定远侯的事情之中。 他匆匆拍了拍萧齐的肩膀,想要叮嘱几句,又觉得这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年轻宦官并不需要自己来担忧。 于是他说了句:“交给你了,怀恩有事随时通知我们,先走了。” 定远侯府的主人只有严维光一个,他还没有娶正妻,也没有其他兄弟姐妹,仆从和后院的人很好控制,唯一需要萧齐亲自处理的,就是厉空。 “今天的事多亏了你。” 花厅里只剩下萧齐和厉空,加上躺在地上气绝多时的严维光。 “你曾经说过你想要离开定远侯府,还有什么要求,只要我能做到的,你尽管提。” 萧齐其实并不是一个慷慨的人,经他手的案子甚至根本没有人情可言,但是他现在只想尽快了结这里的事情。 在被皇帝推出去给定远侯抵命之前,他还想回东宫见一见魏怀恩,亲口告诉她自己已经帮她复了仇。 “萧副使。” 厉空端正行了一礼,“我想入玄羽司。” 萧齐皱起眉头,他本想开口拒绝,但一想到自己都不一定能活到明天,不必再在这里和厉空纠缠。 “好,我答应你。” 说完,萧齐走到严维光身边,跪下来抽出自己随身带的一把匕首,割下了他的一缕头发用帕子包好放进怀里,便和其他玄羽卫知会了一声严加看守这里,就策马直奔东宫。 玄羽卫的动向本不会瞒过乐公公太久,所以他在来之前就杀掉了好几个乐公公安排在自己身边和手下里的眼线。 无论是杀严维光,还是暴露自己的全部势力,萧齐都清楚自己已经把自己推向了毁灭。 行走在深宫多年,他本应该是最惜命的人,现在却毫不犹豫地为了魏怀恩把自己推向了深渊。 但值得。 第20章 章二十 死地得新生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但他却没有感觉到任何恐惧和紧张,而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和快活,甚至斜照在身上依旧有些烫人的夕阳都让他觉得幸福。 好像这一生都从来不曾真正感受过世间万物一样,连身下黑马流淌的汗珠都觉得可爱。 他知道自己的心境已经完全不同了,这是一种向死而生的自由,是一种看到了终点于是再也不会被外物所困的豁达。 他已经完成了使命,他用自己的这条命保护了魏怀恩,保护了她的家人。 这比他原本以为的自己能做到的事好了太多太多,甚至,他觉得自己是一个英雄。 英雄或许不应该是阉人,但是没关系,就让他做一个坏事做尽的阉人吧,这样他就能把魏怀恩干干净净地推出复仇的漩涡里,永远都不必再回头看。 东宫到了。 萧齐再也没有了一贯的冷静端正,像个正在这个年纪的任何一个普普通通的年轻人一样,藏不住任何一点兴奋与喜悦。 他满头大汗地往魏怀恩所在的寝殿跑,就连低着头的宫人都被他撞到了好几个。 因为主子情况不佳而死气沉沉的东宫被萧齐的反常所感染,他就像一尾活鱼扑进了一潭死水。 她们尽管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都由衷地松了口气,知道今天这事一定已经被萧大总管像往常的每一次一样摆平了。 但萧齐的神采飞扬到魏怀恩紧闭大门的寝殿门前为止,他看到了院子里站着不敢进去的宫人,听见里面撕心裂肺的哭喊。 午后环抱着痛彻心扉的魏怀恩的记忆如同一盆凉水浇灭了他的过度激动,几个呼吸之后,他就恢复了平静。 仇人死了,又能让她快乐多少呢? 他听见了息止之毒的可怕之处,比起将依然活着的骨肉亲人生生埋葬,这点复仇的痛快甚至不值一提。 可他没有时间陪伴着她,看着她走出这一切的阴霾,重新快乐起来了。 萧齐屏退了不知所措的宫人们,听着她们如蒙大赦之后轻快的脚步声彻底离开之后,深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关住所有悲伤的房门。 魏怀恩不知道已经醒来多久,或者说她根本无法从午后的噩梦之中醒过来,她只能用那一句“活着钉进棺材”反反复复咀嚼,榨干自己所有的眼泪和痛苦。 好像这种迟到的折磨能够将快要把她逼死的愧疚和自责,转化成哥哥临死前感受到的同样感觉,除了哭泣和痛叫,她能做到的赎清罪孽的,或许只有死亡。 哀恸的哭声早就沙哑得不成样子,在萧齐推门进来时,魏怀恩抱着枕头在床上背对着外面缩成一团,大声吼道:“滚出去!” 萧齐将门仔细关好,如果这是他在临死之前能够回忆起的和魏怀恩的最后一面,他想把一切细节都记住。 “主子,是我。” 他放轻步子走到床边,生怕过大的动静刺激到魏怀恩,极尽温柔地轻声开口。 “萧齐?” 魏怀恩忽地转过身坐了起来,急切地连帐幔都来不及拨开就抱住了他的腰,把自己拼命往他怀里埋。 悲伤与委屈一旦找到了可以依靠的人只会更加凶猛,她的眼泪没一会就浸湿了他的胸膛。 “萧齐……你去哪了……” 魏怀恩哭得眼睛红肿不能视物,只能用拥抱从他身上汲取一些力量。 或许放在她清醒的时候,绝对不会向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人展示弱点,但是今天,萧齐是唯一一个不需要她解释什么,就能够明白她的人。 她不需要把伤口挖开才能得到理解,她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不用做,因为他什么都会懂。 “你为什么……才回来啊……” 萧齐撕开碍事的帐幔,坐上床把哭得几乎抽搐的魏怀恩疼惜地揽进怀里。 “主子,萧齐回来了,萧齐回来了……” 他轻拍她的脊背,柔声安慰着。 关于严维光,关于将军府的事他没有马上说出口,因为连他自己都说不清,到底是因为魏怀恩现在听不进去别的话,还是因为他想多被她全心依赖,而不掺杂一点感谢和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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