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萧齐给了他良籍,让他以虎卫营旧人的身份进了玄羽司,也比不过端王实打实的利益交换。 谁让明眼人都知道太子体弱,恐天不假年,年岁合适的皇子就只有端王一个。 而且,听说端王妃已经有孕,只是还未公布。 除了眼前的富贵前程,还有厉空本身对孟可舒的妄念。 他在孟家踏入南林府的那天就把她强掳了来,整个孟家除了她,无一活口。 这样大的把柄,因为萧齐常在皇恩寺没有第一时间得知,也让厉空再也无法从端王手下背叛。 因为他要瞒着孟可舒这一点,用家人的安危换她在他府中听话活着,不能寻死。 而端王也因为有他在,得以插手玄羽司的事务。 魏怀恩听罢叹了口气,萧齐所说和她猜测的八九不离十。 玄羽司再由皇帝把控,也不可避免地会掺进各方势力,任何一个衙门都是如此,她不心疼自己的心血为他人作嫁衣裳。 可是,永和帝的意思十分明显,他不会立端王为太子,因为“太子”会一直在行宫将养到十岁的皇三子魏怀恪长大,能够与端王抗礼时,才有可能真的死去。 而在那之前,永和帝要她用担任压制端王的角色,为他的江山安稳赎罪。 这条路,以前是她拼了命也要踏上的权力之路,事到如今却不得不按照永和帝的安排走下去。 也许魏怀恩应该感恩戴德,应该感谢永和帝的不追究还允许她继续插手朝堂。 可她用了这样久,把自己关在皇恩寺里足不出户,也始终无法让自己坦然接受亲生父亲这种把儿女当成棋子去博弈的谋划。 她也觉得永和帝伪善,明明哥哥就是惨死在端王一脉的阴谋中,明明她也一直想要搞垮端王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但永和帝却一直想要让她收敛,只因他不愿意看到骨肉相残。 可是永和帝自己就干净吗?谁不是从尸山血海里踩着兄弟的尸体踏上皇位?这种人又凭什么假惺惺地仁善,还一直教导他们仁善友爱? 在知道了定远侯是杀害哥哥的真凶之后,她的好父皇居然还在算计自己的江山稳固,算计双方均势。 像一个在斗兽场上的冷漠看客,满口仁义道德,骨子里却爱极了这端坐高台之上,睥睨人们为了权力你死我活的模样。 她能猜到,永和帝不会再给她多少时间自我放逐了。 第24章 章二十四 不羡鸳鸯 或许过了中秋,或许在母亲冥诞之后,她就不得不回到京城,回到皇宫,回到那个四方的天空下,在他搭好的戏台上把这场戏唱完。 谁让她做得比哥哥还要好,又是一个绝对不会对永和帝的皇位产生威胁的公主。 这些事一旦想清楚,她就觉得齿冷。 她恨死了那片宫城,那里消磨了母亲的生机与爱意,把哥哥逼成了连自己都不喜欢的模样,现在又要献祭她的自由与一生。 可她又能如何挣扎,就算她知道自己不会有好下场,也无法对命运说不。 只因为她是公主,只因为…… 等等。 魏怀恩弹坐起来,好像一直压着自己喘不过气来的阴云被狂风瞬间吹散。 她抓着萧齐的眼眶下缘和下颌骨强硬地抬起了他的脸,一双燃烧着火焰的杏眼贴得离他极近,呼吸相闻。 她慢慢吐字,如同情人絮语一样说出了让萧齐呆在当场的话: “没有权力就活不下去,但若是本宫说,本宫要回到京城,拿回属于我的东西,再把他们都踩在脚下,成为大梁第一位女帝……” 她微微后撤,给他反应的时间,也紧盯着他的神情: “萧齐,你待如何?” 这个姿势极具威胁,即使萧齐知道魏怀恩没有武功也不是天生神力,可这一刻他就是觉得只要她想,她就可以将他的头颅都捏碎。 “奴才……愿以骨血为主子铺路,绝不后悔。” 他毫无畏惧地仰望着她,似乎只要她想,他这条命便随时可以为她舍弃。 “哈哈哈哈……” 魏怀恩松了手上的力道,拍了拍他被她的指尖抠出红痕的脸: “好奴才。” “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记好了。” 她再度凑近,萧齐以为她指的是那大逆不道之言,正要开口发誓,唇上倏忽一软,让他如在梦中,愣怔不知如何反应。 魏怀恩没有停留,蜻蜓点水般一吻之后就重新坐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没听见本宫的话吗?” “我……奴才,奴才记住了。” 口唇之上的香气还未散尽,萧齐连如何开口讲话都说错,整个人从脸颊到耳尖红得像是被开水烫过,连再看魏怀恩的胆量都没有,忙不迭应声。 “好,很好。” 魏怀恩弯了弯眼睛,忍住了没笑出声。逗弄他真是有趣,她看过不止一次他在其他宫人面前冷漠的样子,全然不似现在这样有活人气。 她突然觉得淌进京城的浑水里也没什么不好,她还有萧齐,比起主仆,更像是盟友,他比任何能都能懂她的不甘与野心,这一点,连舅舅和水镜都做不到。 因为他是她一手培养出来的副司使。 一样不择手段的野心家最能识别彼此,她有点喜欢他了。 “怎么不抬头,不敢看本宫?” 魏怀恩站到了地上,用脚尖踢了踢他的袍角。 “主子……地上凉。” 萧齐把想要抱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现在他只想赶紧跑出这间屋子,在自己化成一滩烂泥之前。 他快要融化在那个吻里,嘴唇后知后觉发起麻来,他的视线只敢攀到她的腰间就不敢再往上,怕失态,怕唐突,怕自己再也不能把视线从她脸上移开。 甚至都来不及想魏怀恩为什么这样做。 “那你为什么不抱我回去呢?” 魏怀恩蹲下来托着腮又亲了他的侧脸,这下萧齐彻底红得像煮熟的螃蟹,一个劲儿地往旁边缩。 “不,不是,我……” 语无伦次的萧齐一下子撞到了椅子上,“咚”的一声,魏怀恩听着都觉得疼。 多重窘迫之下,萧齐顾不上失礼,像见了猫的老鼠一样往外窜去,还差点被不高的门槛绊倒,在地上踉跄了好几步,连帽子都跑歪了。 魏怀恩笑得坐在地上前仰后合,萧齐实在是太好玩了,他的每一个反应都在魏怀恩的意料之内,让她完全掌握着节奏,想给予就给予,想收回就收回。 这真是天底下最有趣的游戏,她甚至觉得把人吓走了有些可惜。 指尖点在唇上,隔着院墙,萧齐和魏怀恩做着一样的动作。 只是萧齐格外用力,想用把唇肉按在牙齿上的疼痛让自己牢牢记住她的那一个吻。 他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对她说出一个“不”字,无论她懂还是不懂,无论她把这当成游戏还是别的什么,他都再不能像以前一样劝她和自己保持距离。 深呼吸了好几次,萧齐正了正衣冠,重新走回了小院子。他还惦记着他的殿下没有穿鞋,他不能再失职。 魏怀恩坐在地上看着他进来,要不是他的脸还有些红,她几乎要以为刚才跑走的不是他了。 萧齐快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她才发现即使是仰头都只能看见他的下巴尖。 这样仪态风姿的人,如果不是阉人,或许也能下场科考,或许会另有一番天地。 但现在他半跪下身,心甘情愿地以一种服侍的姿态将她抱了起来送到小榻上,耐心地用布巾擦拭过没有沾灰的足尖。 他这样好,她怎么可能再看到别人呢? 有他在身后,魏怀恩好像终于被他带出了冰冷的泥淖,无论前路如何,他都会不问缘由,只听她的话,供她驱使。 她振奋了起来,拉着他坐在身边,靠着他复又看起了邸报和誊录的公文。 “你会陪着我的,对吗,萧齐?” “对,萧齐会一直陪着您。” 厉空宅邸。 孟可舒一夜都不曾合眼,滚滚人头落地的血腥气在她鼻间萦绕不散,那是她一辈子都无法忘怀的修罗场面。 只是因为那个疯子知道府中下人在她面前嚼了舌根,告诉了她过往密辛。 她一直以为那个疯子或许是某个世家的庶子,或者是不被承认的私生子,所以才会在莽山春猎时独自一人失意地坐在半山亭中抚琴。 原来是她不通人事,竟然不知道除了世家官眷能够承恩参加春猎之外,还有一种人也会来到这里。 也就是所谓的玩物,所谓的最腌臜,最低贱,最上不得台面,甚至能够被随意转赠的伶人伎者。 所以他才会那般疯魔,恨不得把府中上上下下杀得一个不剩。 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疯子会那样在意这一点。旁人倒也罢了,她这个被流放之后苟且藏在京城中的罪人,难道还有什么立场嘲讽他吗? 全家被判流放之时,孟可舒并不觉得有什么。律法严明,有罪要偿,哪怕父兄之罪挂落了她,她也从不觉得冤屈。 她既然享受了好处,既然被温养了这么多年,那么这罪自然也该有她一份。 只是本就不爱富贵的人,甚至隐隐庆幸终于不用被安排自己不情愿的婚事。 她并不知道孟家获罪的细节,只以为无论父兄如何,他们到底还是一家人,去到哪里都无妨,只要能平安活着就好。 她要的不多,即使在满府上下兵荒马乱的时候,她也对那些身外之物毫不留恋,只带走了那把琴。 但她没想到,在他们一家狼狈到达南林府的那天,居然又能见到他。 “孟小姐,在下厉空,之前有幸在莽山春猎时见过孟小姐一面,不知孟小姐是否还对在下有印象?” 他骑着一匹白马等在南林城门下,夕阳耀在他身后,如天神临凡一样,行到坐在破败的驴车里,粗服乱头的她面前。 后娘和姐妹在后面狠狠地掐了她的后腰,催她不要发愣,赶紧给这位一看便不凡的青年回话。 她吃痛,回过头瞪了她们一眼,也就错过了厉空眼中向后娘她们投去的威胁与狠厉。 “我记得你。你是那位竹林中弹琴的公子。” 孟可舒转回来冲厉空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微笑。 “不过你也看到了,我家遭难,不是什么孟小姐了。” 孟可舒的余光里看见,坐在前车的父亲听见动静回头看了她一眼,却似乎被震住了一样,半晌没有说什么,又缩了回去。 她知道,一向守规矩的父亲想训斥她不该和外男多话,可是到了眼下这个情形,那些规矩连父亲都觉得可笑了罢。 进城的队还要排一会,她干脆从行李上面把琴抱了下来,坐在车前和他聊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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