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想起了刘嫖的表情,那婢子颇是心有余悸的拂了拂心口,“若太主是去同陛下给太子殿下说情的,千万不要和陛下吵起来才好。” “好了。”行云出声将她们喊过来,“做好手中之事,切勿少言,娘娘醒来前不可再出乱子。” 她是裴未央身旁最宠信的大婢子,说话自然有着份量,婢子们闻言纷纷称是,而后便是三三两两的散了开去。 待众人都走远了,行云这才回过头来看行玉,见她眼眶通红一片,那些斥责的话又都哽在喉咙里。 行玉泪眼汪汪的看向她,先她一步哽咽着开口道:“阿姐,我知是我莽撞。可我听不得殿下受苦,即便他那样说我,即便我告诉自己死了心,可我一听他受冤枉,比要让我死还难受。” 她自责道:“我原以为殿下此番去侯阳王府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还为他高兴,现在一想我真是蠢。若我知侯阳王府会发生这种事,死也要将他拦下来……” 行云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一日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让她已经太过疲惫。她叹息道:“你心中担忧殿下,可我心中也担忧你……下次再不可这般冲动了。” 行玉哽咽着点头应下,“阿姐,你说太主能为殿下求情吗?” 这…… 陛下禁足太子的旨意已经颁下了,就算是刘嫖亲自去找陛下,恐怕也难使陛下收回成命。且公子们被烧伤一事虽与太子无直接干系,可既然当时他身在侯阳王府,无论是否是他的过错,都难逃被大臣弹劾的局面,陛下降旨禁足太子,着实已经轻了。 现在行云不敢盼望刘嫖为刘岑求情,她只盼事情别再复杂了就好。 行玉不懂她的欲言又止,见她脸色沉重,心情也不由跟着沉重起来。
第111章 长恨入喉3 === 但任由行玉怎么担忧,刘嫖要做什么也不是她能决定的,刘岑被禁足究竟是福是祸,行云既能想到的事刘嫖自然也能想到,甚至想的比她更要周全。 眼下宫中轧乱,侯阳王府失火真相亦扑朔迷离,一切水落石出前,太子能留在博望苑倒是最安全。就算刘寡不曾降旨,刘嫖也会想辙将刘岑从这整件事中择出来,这一禁足,倒是免了她再花费心思。 是以刘嫖的仪仗虽向未央宫的方向走着,要去找的却并非刘寡。 如今她虽没证据证实这一切是沈奚准所为,但是刘嫖眼中糅不得沙子,哪怕是她怀疑的、一点都还未曾燃起的苗头,她都要将它掐死在木薪之中。 看着愈发近了的粉椒房,刘嫖眼中逐渐升一片冰冷。 长乐宫的椒房殿,是世人皆知的皇后居所,墙壁雕以椒树,又以粉椒涂墙,取的是椒多子多福之美意,百米开外仍然香馨馥郁,常引胡蝶流连起舞。却鲜少有人知这粉椒房并非长乐宫独有,汉帝刘寡所居的未央宫中亦有一所,正是她眼前这处。 这一处粉椒房修筑时颇有缘故,它于刘寡登基初年起基,内饰华美,比之长乐宫中的粉椒有过之而无不及,是当年为人津津乐道的金屋。 至于为何是金屋,这还得从刘寡做太子时说起。那时刘寡及冠之年,他母后沈姝为他广选贵女,好要从中为他挑选太子妇。 她便想刘寡是她从小看到大的侄儿,品行极好又能力出众,不出意外将来必定是新帝不二人选。而女儿未央恰值豆蔻,若能与之攀亲最好不过,是以她便替女儿做了入宫参选的决定。 这个决定是有些对不住女儿,未能替她寻一个心爱的郎君,可放眼当时整个长安,恐怕也再找不出第二个比刘寡身家品行更为出众的公子了。是以即便心知对不住,她也还是强按着她去了参选。 可谁知未央太过顽劣,竟浪费了她一片苦心,参选时装作怀有眼疾骗过宫人逃出了宫去。她甚是可惜,是以次日又厚着脸皮来宫中与沈姝说起女儿入宫参选一事。 她看得出沈姝是有意同长公主府结亲的,毕竟若能有长公主府这个丈人家作为后盾,刘寡将来登基为帝时也可得一臂之力,而她长公主府也能借这门亲事依旧风光不败,两两算起来是一桩美谈,更是一笔划算买卖。 她与沈姝心照不宣,就只欠刘寡点头应允。 没想那日也是巧了,她才向沈姝诉说来意,就正逢刘寡来给沈姝请安。他听罢未央的事后竟没一丝不悦,而是笑说,“阿娇甚好,若能得阿娇做妇,定以金屋贮之。” 在她印象之中刘寡这个侄儿自幼持重,喜怒不形于人前,她还是头一回见他如此眉飞色舞,那般真情实意,让她至今难忘。 也正因难忘,让她本以为的一段佳话硬生生变成后来的一场笑话时,她才恨不能将刘寡抽筋扒皮!以至于每每想起,每每见到刘寡,她都恨不能举兵长安。 可惜苦于时机未到,她的外孙刘岑年岁尚幼,需刘寡这个父亲为他创出一个太平盛世,以保他日后能做个太平皇帝,以保大长公主府世代风光。 至于沈奚准……她该多谢沈姝当年的那一碗堕子汤,让沈奚准拿走原属于女儿的宠爱,也遭了再不能生的报应,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废人。 刘寡对她有再多宠爱又能怎样,她手中可是攥着沈奚准的命门,她既然能拿捏住她一次,就能再拿捏住她一百次,若非不是看她对外孙有力,又何须对她一忍再忍。 刘嫖眼中恨意升腾,却又在见沈奚准远远立在殿外迎接她时,将那些恨意收进眼底,敛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一副和蔼面庞,她冲沈奚准笑道:“馆阳,多久未见,你还安好?” 她长沈奚准快有四十,如今已是七十有余,在一众老人中算得上长寿,又得益于平日保养得当,猛地一看竟不显什么年纪。 但岁月仍有难掩之处,她双鬓无论蘸何种药汁梳拢,总会有银丝斑驳出来,五官稍稍一动,也总会带出眼角几道深深的皱褶,到底是老了。 沈奚准率先越过婢子,亲自将她扶下辇轿,道:“多谢长姊挂念,长姊可还安好?” 刘嫖拍拍她的手,一面借着她的搀扶向里走去,一面对她道:“上了年岁难免有些病痛,已是免不了了的,吾倒是瞧你……像是人逢喜事。” 喜事? 沈奚准抿了抿唇,近来与她有关的可没有什么喜事。侯宛儿被劫持,侯阳王府又被纵火,宫里宫外恐怕早就传的沸沸扬扬,刘嫖这一路来不可能没听到丝毫风声。 且她今日才哭过,纵然脸上微微施了薄妆,也不难看出红肿的眼眶。刘嫖再老眼昏花,也不该昏花到这等地步吧? “皇长姊说笑了。” “哦?” 闻言刘嫖微微侧过脸来,将目光投在沈奚准脸上打量了片刻,之后嘴角轻扬,竟毫不避讳的嗤笑了一声。 婢子们离得她二人都远,除沈奚准外再没人能看清刘嫖脸上是何等的讥讽了。 刘嫖无意多看沈奚准的脸色,将搭在她手上的手臂就势收了回去,而后越过她,径自率一众婢子趾高气扬的踏进了殿中。刚刚姐妹相见时和睦场面,仿佛不过是梦里昙花一现。 看着刘嫖的背影,看着她的婢子们牵着她的裙摆从自己身前走过,沈奚准眼中寒意凛然,几乎能够凝成冰刺。 拟冬拟夏脸色也是忽青忽白,事实上乍一听闻刘嫖的仪仗要过来时,她们的脸色就不曾好过。 在她们记忆中,距刘嫖上一次造访已经过了十来年之久,那一回她可是来者不善,狠狠威胁了沈奚准一通才作罢离去。之后沈奚准恍惚多日,身形也极速瘦削了下去,连原本裁的合身的衣裳被她穿起时也日显空空荡荡。 那时拟冬拟夏最怕的就是到了夜里,因是沈奚准会在噩梦中屡屡惊醒,她会蜷在榻中的角落小声啜泣,将自己用被子牢牢裹住,无助的贪恋那一点温暖。 她会哭着问:“我到底是谁?为什么我没有错,却谁都要来欺辱我?” 她会在夜里悄悄赤足下地,走过冰凉的青砖,走过漫长的宫廊,直到走到一口枯井前,伏在井边看向幽深的井口发怔。 虽已时隔多年,可拟冬拟夏仍是至今难忘那日从温室殿中找寻到沈奚准时的一幕。忘不了她正将头探向那口枯了不知多久的深井里,喃喃着不知是要问谁:“吾若一口气不来……是要向何处安身立命?” …… 行在前方的刘嫖打断她们如同噩梦一般的回忆,提高了些声音说道:“馆阳,还不进来么?” “……” 拟冬拟夏明显察觉到沈奚准的僵硬,她们亦是如临大敌,却在想要陪进去侍候时被刘嫖的婢子阻拦在了门外,那婢子说道:“太主与侯阳王妃有要事相商,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拟冬道:“大人还请通融,我们是王妃贴身婢子,陛下有令不得离开王妃半步。” 谁知为首的大婢子听罢只是森然冷笑,不顾沈奚准还在一旁就用鼻孔对着拟冬拟夏,毫不客气道:“我们主子是大长公主,就算陛下也要礼敬三分,你们……算得什么东西?” 拟冬饶是脾气再好,也被气的捏紧了拳头。 “无妨。”沈奚准轻轻推了拟冬一把,“你带拟夏远一些等本宫便是。” 拟冬拟夏心有不甘,但也知即便耗下去也没有结果,不得已还是一步三回头的走了。那大婢子这才像何事都未发生一般,为沈奚准引道:“王妃娘娘请。” 沈奚准不无讽刺的抬起了脚,这里明明是她居住的地方,却像是瞬间变作了外人,待她进去后,门扇也在她身后牢牢合住了。 刘嫖正立在屋子中央等着她,听见动静便收回了打量屋中摆设的目光,她冲沈奚准挑了挑唇角:“陛下疼你,在他来前,吾与你长话短说。” 她道:“吾听闻陛下掘了沈太后陵,为你找什么还子丹,只要吃下就能让你生育有望,如此神效,不知你试了没有?” 沈奚准却是一怔,“陛下不是因陵墓修筑不力,使得地宫透水才……?” 她脸上疑惑毫不作假,刘嫖却是不置可否的笑了一笑,“你该好好问一问陛下,吾听到的可不是空穴来风。” 说着她话锋一转,“若真是有这样好药,馆阳你可愿为陛下生养?你以美色向陛下雌伏能得几时好?不若有个孩子牵绊住陛下,同他长长久久。” 这话极为刺耳,让沈奚准不由变了脸色,她强笑道:“长姊果真是说笑了,我怎么能……我已嫁作人妇,又是陛下的姑姑……” “那又怎样?” 刘嫖打断她,道:“只要你想,吾能让你什么也不是。” 沈奚准果然僵在原地,她这反应却让刘嫖极为满意。 她朝沈奚准走来,边走边道:“本宫手中有一道遗诏,是本宫母后临去之际特意为本宫留下的,要吾为你好好保管,吾还来为你念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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