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这是定金,我们能下山的时日不多,麻烦掌柜的仔细些给他们量好,不要错漏……我刚刚看中的那几件便在里间自己试,不必让人陪着。” “好好,都听郎君的。” 掌柜的收好银票,立马先带着林清樾往专给贵客试衣的里间去。 而与扶风县闹市街相隔甚远 的城郊小巷,梁映即使一大早天未亮就出了门,这会儿也才刚刚走到。 本就没有什么人气的巷子,在梁映走后,更显破落。 越到巷尾,潮湿的霉味便越重。 梁映推开先前被赌坊的打手生生砸裂的木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废墟般的残景。 不知道是不是在林樾整修得温馨的舍房住得习惯了,如今再看打手摧残过后的一片狼藉,梁映竟觉得以前的日子有些遥远。 他在院中站了一会儿。 没有约好的时间,他想见的人并没有出现的迹象。 梁映索性弯腰收拾了起来。 这个老屋,多少还是被她,还有他自己定义为一个家的所在。 只是,梁映收拾收拾着,在屋子外墙根处忽然看到了一处松动。 这个地方,是他此前为了避开阿婆,与三教九流不同人秘密联络用的。 扣开墙砖,里面可以塞上纸条或是信。 梁映走过去掰开那松动之处,一张团得随意的纸条随之落下。 打开纸条,那粗陋歪扭的字迹似是在极为着急的心境下写就的。 只有四个字—— 风紧,扯呼。 是王二麻子的字迹。 出事了。
第026章 拂云楼 王二麻子与梁映相识几年。 梁映深知王二麻子看着泯然众人, 可做事为人最是小心谨慎,又长袖善舞,若不是遇到了不可解的难事,必然不会只留下这四个字。 而王二麻子最近能遇到的麻烦, 梁映只能想起自己托他查的箭镞之事。 梁映呼吸放轻, 缓缓把手中的纸条阖起, 收到怀中衣襟夹层。 而于下一刻, 他身形猛然往右扑倒。 一阵银光在他刚刚所站之地闪过, 静下再看,竟是七八根牛毛细针。 眸光从这偷袭的暗器上收回,梁映手撑地面以单膝的跪姿止住动势, 再抬头。终于不再掩藏身形的两名灰衣蒙面人,于日光之下站在梁映老屋的院中。 用的是细针, 那便是没想直接杀他。 梁映微微敛眸。 “你们是何人?” 刚推门进入老屋的梁映,面对一片狼藉,面上不显,但很快就在收拾之中发现了端倪。很多杂乱之物的堆叠,和他离开之前并不一样。 是有人来过。 而且不会是简单的赌坊打手, 因为他们就算又来老屋,想翻找值钱东西,也不会翻过之后, 试图把东西恢复成第一次打乱的模样。 来翻找的人,绝不会想到梁映能对翻乱的老屋一砖一瓦, 细枝末节还记得那么清楚。那些不可能出现在院外的东西看似堆得一样杂乱,但梁映很快就发现了端倪。 他确定不会是她。 只是敌人在暗, 梁映在明。 不是贸然对峙的好时机。 故意暴露背后是唯一能引出敌人的方法。 可那两个灰衣人并不答,两人一对视, 竟是直接冲来,准备二次动手。 梁映咬牙,本是把纸条收进衣襟的手再掏出却成了一包药袋,随他扬开,白色烟尘迅速漫开,将灰衣二人的视线遮住。 是迷烟。 灰衣二人很快从鼻尖泛上的一点甜味辨别出来,虽即时捂住了口鼻,但还是给了梁映逃跑的机会。 不过只是很有限的一会儿。 待烟雾散开,除了院门,长直的巷尾还能依稀看到少年逃开的身影。 灰衣的其中一人,抬起手臂,将手腕之上的机弩对准那奔跑起来还不算利索的小腿。 只是弩箭刚一射出,忽然一道破空声来,一道长箭生生将粗直的弩箭半路打落。 灰衣二人忙往来处看去,是不远处屋脊上一个头戴白色帷帽的修长身影。她手上长弓无甚出奇,却能轻松特殊研制的强弩一箭打落,可想而知,箭术应是极为高超。 竟是碰到硬茬了。 少年的身影眼看消失在视野之中,灰衣二人同时向那屋脊之上的人出手。 一个连发弩箭,一个轻功迎上,抽刀劈砍。 弩箭先攻,却对屋脊之上的人影并无威慑。她游刃有余侧身避开之际,还空手截住了其中一只弩箭,上下一掂后,竟还往帷帽里面拿去细看。 待到另一人寻机贴身,刀影兜头劈下,那戴帷帽之人却不避不闪,迎着刀光从怀里拿出一块银质残月形状令牌,亮在灰衣人眼前。 是银月令。 灰衣人眸子一缩,刀势连忙收缓,甚至直接单膝下跪,对着面前之人恭敬道。 “属下不知是大人,多有得罪。” 另射机弩的灰衣人眼神更好,此刻忙捂住连发的机弩,射空了箭槽才赶到屋脊,一同跪下,向银月令主人示忠。 “林氏派你们在这作甚?”林清樾将令牌收回,把手中林氏制造的弩箭随手扔下。 刚从布庄赶来就看见她的太子殿下似被追杀,林清樾本还想不通是哪里泄露了太子身份,却没想到追杀太子的人竟是林氏。 银月令,是林氏暗部中只有执行特殊指令的人才能拿到。 见此这块令牌,无论林氏暗部正在执行任何指令,都要以此为先。 “回禀大人,我二人注意有人在查往年林氏暗杀踪迹,便一路追踪过来。只是那查探之人,在这里匆匆留下纸条后,便突然没了踪迹。我们为了线索不断,便在此处守株待兔。” “查林氏踪迹?” 林清樾大致明白这祸事从何而起了。 林氏暗部多年暗中布控,对于相同的暗杀查探之事更是敏锐。 通常会将此类会暴露林氏踪迹的危机提前扼杀在襁褓之中。 也亏是梁映机警,若是她再晚来一步,这两人怕要和她一样成为意图刺杀太子的罪人了。 她扶额轻叹,“除了刚刚那少年,你们还有什么线索?” 灰衣二人没有异议,脱口而出。 “那人消失之前,最后一处去的地方是拂云楼。” 拂云楼是扶风县的一处销金窟。 和兰香坊的温柔乡不同,拂云楼往来迎送不是士绅名流便是膏腴贵游。里面虽是莺歌燕舞,美人如云,但皆是卖艺不卖身。因此里面酒水比起金海楼上等厢房都要贵一些,销金之速,常人望而生畏。 梁映从暗巷跑出,未敢停歇,寻了几条小路交差穿梭,到了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才放慢了脚步。 他环望一圈,确定身后没有一点追查迹象,又不免奇怪。 那两人身法训练有素,与寻常泼皮无赖不能比,梁映都准备好一场生死追逃,但就这么结束?是不是有些太轻易了…… 梁映思索片刻,还是往王二麻子家中去。 王二麻子没讨媳妇,家中就他一人住。 梁映发现他家门倒是关得紧,翻身到屋中,屋中有些许凌乱,也是被人动手翻过,没有什么线索。他放眼望去,只有屋内方桌上还有一盏倒好的茶水没喝。 果然王二麻子出了事,且出得突然,应该不会太久,是这两日刚发生的。 “再查下去,咱们这种小老百姓惹不起啊——” “谁叫哥哥欠你的呢……” 还人情,也没让你这么还……既然出事便不该再跑来给他留信…… 梁映手指微微攥紧,从怀中将王二麻子最后留下的纸条拿了出来,看了又看。 这纸条好像是在哪里随意撕下的,边角毛糙,但纸页光滑细润…… 梁映凑上前细细嗅过,还有一股若隐若现的幽香…… 这是芙蓉雨。 梁映想起之前他卖过这种香膏,但现在芙蓉雨是专供给拂云楼女子所用的。 拂云楼吗……那地方倒不是想进就能进的…… 梁映低头扫了扫自己这一身烟青色书院学服略略思索。 …… 旬休日,和赶着时间下山的其他学子不同。 冯家的马车一早便等在了山门口。 冯晏慢悠悠下山时,路过那山门口挤做一堆,吵吵嚷嚷 的玄英斋,嫌恶的白眼几乎要翻上天。 要不是遵照那位的意思,他怎么会放着好好的宗学不念,跑来长衡这般鱼龙混杂,乌烟瘴气的地方来遭罪。 “快走,吵得我耳根子疼。” 冯晏上了马车,冷声吩咐。 马车一路悠悠前行,过了闹市街后,最终在金漆涂就的‘拂云楼’三个大字的匾额下,缓缓停住。 “郎君,到了。” 冯晏嗯了一声,踩着小厮的肩背从马车中一步步走下。 “什么时辰了?” 拂云楼上前接应的下人谄媚地笑道。 “还早呢,东家还未到,请郎君先进楼中,已备好美酒佳肴,还有云霏姑娘的轻铃舞为郎君去乏。” 冯晏这会儿脸色才好看许多,折扇一打,扇着凉风往楼中踏步而去。 隐隐的舞乐声渐从高楼之间飘逸而出。 站在拂云楼偏门守门的护卫听到夹杂在乐声之中脆响的铃声,唇角勾起一丝耐人寻味笑意。 “竟请了云霏姑娘跳轻铃舞,这郎君可真是了不得。” “你没听早上妈妈让我们今日多上心点,不就是今日东家要来,要和那位郎君切谈么……” 护卫正聊着,忽然一架木板车载着满满的酒缸在二人面前停了下来。 “二位爷,桃花醉六十坛,您点点?” 站在车前的是个熟脸,人称杜二爷,拂云楼常年都在他家的酒肆订酒,桃花醉这样尤其得姑娘喜爱的甜酒更是每日都不断。 两个护卫绕了车一圈,粗略数过后瞥了一眼推车的布衣男子。 “换了个新伙计?” “这我远方表弟,阿宝啊去给金海楼送酒了,我这才找他搭把手的,喏老规矩,这两壶是孝敬您的。” 杜二爷笑呵呵地从板车后面另拎出两壶酒,一人一壶递了过去。两护卫相视一笑,迫不及待地接过,拔开酒塞深深闻了口。“竟是千日春?” “我这表弟手生,做事慢了点,想请多担待些。” “我是不想催,不过今日楼里有贵客,厨房估计忙不过来,你们自己弄好了就赶紧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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